那麼一個活潑好動的孩子,如今身上都插滿了管子,倚靠着輸送氧氣才能呼吸。
景淼在旁邊,緊緊扶着婆婆皇甫青園,擔憂地盯着她的臉,生怕她突然又出了什麼事情。唯一的小孫子生命力在迅速消失,已經經歷過喪子之痛的老人家,恐怕承受不住再一次的喪失。
“淼淼,你看小海好像在哭……他從小就最怕打針了,每一次打針,都要弄得人仰馬翻,差點把醫院都掀翻。可是現在他全身都插滿了針管,他一定很痛。不哭不哭,奶奶陪着你……”
婆婆的眼神癡癡地盯着躺在牀上小小的身影,不停的說着。
眼淚無聲無息地在這個女強人蒼老了好幾歲的臉上肆虐蔓延,景淼心裡抽痛,哽咽着聲音勸說婆婆,擔心她太過傷痛,害怕她忽然又出事。
專程趕了過來的李木在旁邊,悄悄的抹了一把淚,深吸一口氣,轉過臉裡,放軟了口氣 ,勸說道,“姑姑,現在小海只不過睡着了,我們先回去睡一覺,好不好?等會醒過來,小海說不定就會有好消息了。”
好消息,就是有配對的骨髓。
可是天下間的白血病人那麼多,真正能夠倚靠骨髓配型成功治癒的人卻少之又少。
爲今之計,確實只有等待了。
如同茫茫大海中撈起一根繡花針一樣,這樣的機實在是太小太小。
可是希望哪怕是隻有一點點,所有人都不願意放棄。
修海帆的人生還沒有真正開始 ,不能就這樣結束了。
等修瑜的父親趕回來之後,婆婆皇甫青園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倒在他的懷裡。
“你說你造的什麼孽啊!如果當年不是你堅持,小七也不會死!現在我們怎麼會這樣被動!”
提到當年的事情,修上將的臉色難掩哀色,任憑自己的老妻在自己身上泄恨似的又捶又打。
景淼感覺到十分尷尬,被李木適時拉出了病房,兩個人走到了樓梯的拐角,這才停下來。
李木長嘆一口氣,景淼也垂着頭。
這樣的等待,太煎熬了,就像是一場考驗心力體力的持久戰,磨損着人的心智,讓人一點點透支身體。
蹬蹬瞪,急促的高跟鞋聲音打破了兩個人的沉寂,往樓梯口望去,正好看到了匆匆行來的熟人藍心雅。
短而急促的呼吸,藍心雅捧着胸口,奔到了兩個人的面前,“小海呢?小海是不是快死了?”
景淼跟李木幾乎是同時臉色沉了下來,不悅地看着這個明明回了美國,銷聲匿跡的女人。
沒有得到回答,焦躁的藍心雅一把推開了他們兩個人,心急火燎地往修海帆的病房奔去。
李木跟景淼連忙跟上。
藍心雅整個人都貼到了玻璃上,雙手緊握成拳,眼淚幾乎是立刻就奔涌如泉。“怎麼會這樣?一個月前,他還是好好的,怎麼會這樣?!”
剛剛跟專家們開完會的修瑜,從辦公室裡出來就看到了藍心雅在病房門口,瘋狂地拍打着ICU門口的玻璃。
他疾步走近,低沉出聲,“夠了!”
藍心雅轉過臉,看到了修瑜,臉上的傷痛瞬間變成了恨意,怨毒地目光射向他,“都是你!如果 當初我帶走了小海,也許他就不會出事!你們修家非要這個孩子,卻不能好好照顧他!我要帶走他!我要帶他去美國!”
李木冷哼一聲,“藍心雅,你又能夠給小海什麼?你又有什麼資格說這些!別在這裡發瘋,滾回去!”
“我是他的媽媽!他是我的親生兒子!”
藍心雅嗓子驟然尖利,幾乎是怒吼出聲。
“啪”的一聲響亮的耳光,震得景淼心裡發憷。
出手狠戾的是李木,她目光如鋒利的刀子般,狠狠凌遲着被打歪在地上的藍心雅。
“你是他媽媽?那是誰把剛出生的小海拋棄了?是誰自私自利不要親生兒子?是誰不擇手段,爲了自己的利益,不惜將自己的親妹妹下藥送到自己男人的牀上?藍心雅,五年了!五年了!你現在纔來告訴我們,你是這個孩子的親生母親!你也配!你也好意思!”
李木聲聲言辭激烈的質問,讓藍心雅整個人都呆滯了,歪在地上,彷彿爬起來都失去了力氣。
“夠了,不要再說了。”修瑜及時出聲。
這件事,本來是修家跟藍家一致隱瞞起來的,打算一輩子都要變成秘密的。可是現在卻被出奇憤怒的李木全部都說了出來。
這一層樓所幸已經被修家包了下來,屬於專屬病區,沒有閒雜人往來。
“怎麼了?怎麼都站在這裡?”藍妙的出現打破了眼下的僵局,等到走近的時候,看清地上坐着的人是藍心雅,她臉色鉅變。
“你怎麼又回來了!”
藍心雅騰地一下倉皇站了起來,衝過去,就是響亮的一巴掌,落到藍妙的臉上。
藍妙立刻躲到修瑜的身後,無辜而又哀怨地看着藍心雅,“姐, 你怎麼無緣無故打我?”
藍心雅陰鷙的目光緊鎖着這個又擺出這副柔弱面孔的妹妹。
冷笑一聲,她慢慢地開口,“不要叫我姐!噁心!收起你那副假惺惺的面孔!藍妙,當初不是你自己爬上修容的牀嗎?你不要臉的爬上了他的牀,居然敢說自己是被下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