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磊看看她，不可置否地一笑，大步離開。
“哇，這人好討厭，好傲氣。你看他的眼睛，就像眼鏡蛇一樣，好像會嗖嗖地射毒液……”洛泠兮快步過去，關上門，扭頭看着季沫說道。
季沫怔了半晌，小聲說：“謝謝你來看我，你先回去吧。”
洛泠兮搖搖頭，往她腳頭一坐，輕聲說：“沒事，我陪你。”
季沫合上眼睛，靜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地想錄音的事襤。
這種賺錢的事，吳倩倩是不可能輕易告訴別人的，除非是給買家。她既然還沒收到錢，怎麼會輕易把錄音給了別人呢？難道她同時和幾個人交易？到底是誰把錄音發去網上的？
不行，她想見見吳倩倩鱟！
她坐起來，掀開被子，小聲說：“泠兮你再去外面看看，還有沒有記者在那裡。”
“季姐姐你要去哪裡，你身體還沒好呢！”洛泠兮趕緊攔住她，緊張地說道。
“我要回去一趟。”季沫撫了撫小腹，輕聲說：“我沒事。”
尹東來回去幫她取衣服，這時候還沒來，若他來了，她又走不成了。她一點真實的消息都聽不到，手機也不給她用，除了喬雨揚昨天來和她說了點最近的動向，她真會成了與世隔絕的人物了。
她就想知道，奕景宸好不好！
“季姐姐，寶寶可是大事！”洛泠兮扶住她，小聲勸道：“讓我給我哥打個電
話，讓他安排人來接我們好了。”
“不必了。”季沫搖搖頭，她已經把沐秦拖下了水，不能把洛鉉也拖進來，給娛記們一通亂寫的機會。
“那……我們換衣服吧。”洛泠兮想了想，開始脫
自己的衣服。
她穿着天藍色的純棉高腰長裙，牛仔布厚底鞋。季沫勉強才把拉鍊拉上去，不過鞋子倒是舒服，兩個人的鞋碼一樣。
“哇，這小皮鞋好舒服。”洛泠兮披開長髮，理了理身上的套裙，擡起右腳看天青色的小羊皮鞋，笑嘻嘻地說道：“明天就讓我哥給我買幾雙回來。”
“我們走吧。”季沫背起她的大包，戴上她的墨鏡，小聲說：“你自己先回去，我讓東來把衣服給你送過去。”
“知道了，我先走。”洛泠兮點點頭，朝她做了個鬼臉，快步往外走去。
快出去的時候，又突然轉回來，抓起了季沫換下的病號衣往裙子裡塞，把肚子墊大了一點，末了，拍了兩下，小聲笑，“這纔像，大肚子。”
季沫抿脣笑笑，看着她快步衝上電梯，這才慢步走了過去。
洛泠兮一下電梯，很快就引起了那些人的注意，她故意低着頭，頭髮散開，一手挽着包、拿着手機緊貼耳邊，一手扶着肚子，一路往外疾衝。
“那是誰啊？”
“是奕景宸的太太嗎？”
“好像是。”
十多位記者看了半晌，慢步跟了過去。洛泠兮此時假裝打電
話，大聲說了句：“快接我去見景宸……”
“是她，是她……”記者們趕緊追了過去。
季沫此時從另一部電梯裡出來了，見到此情形，深深地吐了口氣，埋頭往外走。從這裡出去，還要穿過一條走廊，一個大院子。
醫院人滿爲患，大院子里人來人往，醫生、護士、患者，不停穿梭。她心裡很慌，滿腦子都是錄音，只顧低頭往前走，眼看就要出大門了，身邊的人羣突然躁動了起來。
“小心點。”一把醇朗的男聲從身邊傳來，強有力的手臂攬住了她，帶着她避開了一個從前面開進來的救護車。
“喂，看路啊。”司機也驚出一身冷汗，腦袋伸出車窗，大聲說了她一句。
她驚得渾身一顫，擡頭一看，洛鉉正緊緊攬着她。
“謝謝。”她推開他的手，連連拍着心口。
“泠兮呢？”洛鉉上下打量她，驚訝地問道：“你們換衣服了？”
“她幫我引開記者。”季沫點點頭，把洛泠兮的包給他，“正好，給你吧。”
“去哪裡，我送你好了。”洛鉉扶着她不放，眉頭輕皺。
“我想去找一下吳倩倩，這錄音的事太蹊蹺了。”季沫揉了揉額頭，小聲說：“你願意送我去最好，我正好身無分文。”
“走吧，出去再說，前面就有記者和警察盯着。”洛鉉背好大包，扶住她，慢步往停車場的方向走。
“泠兮呢？你不打個電
話給她嗎？”季沫往四周看了看，小聲問道。
“不用管她，她自己會回去。”洛鉉笑了笑，拉開了車門，很小心地扶她上車。
洛鉉一向細心，幫她調整好安全帶，再把座椅調至舒適的位置，這才繞到另一邊去。
“謝謝你，你如果忙……”季沫這纔想起來，人家也得做事，說不定來看望病人的。
“忙什麼啊，我就是特地來看你的。”洛鉉扣好安全帶，轉頭看她，
小聲說：“你啊，不好好躺着，還要出來亂跑。男人的事，其實真的不必你這樣操心。奕景宸不是這麼容易被擊倒的人物，說不定他用兩三天就能做完事了。”
“就是擔心。”季沫撫了撫肚子，垂着長睫苦笑，她能告訴別人，奕景宸已經和她說分手了嗎？心裡難受，聲音也有些苦澀乾啞。
“若你聽我一句勸，我送你回家去，”洛鉉小聲說道。
“我想先見見吳倩倩。”季沫搖了搖頭。
“奕景宸肯定早見過了，你真不必去。固執這件事沒用！若你實在擔心，我帶你去轉轉，你想知道什麼，我給你打聽，保證是第一手資料。我來，其實是來接你去看你爸爸的。”洛鉉小聲說道。
“爸爸？”季沫楞住了。
“走吧。”洛鉉發動車，載着她慢慢往外，低聲說道：“劉律師把你爸爸保出來了，中午接回來的。我暫時把他安頓在我的那裡住，這時候應該到我的酒店了。”
“在你那裡？”季沫又是一楞，隨即眼眶一熱。
她這幾天愁奕景宸的事，把老爸給忘了！她真不孝啊！
“是的，中午出來的。不過你們家的別墅空空的，什麼也沒有，水電也沒通，沒辦法住。你的小公寓，我們沒有鑰匙進去，劉律師說鑰匙都給你了。而且他也不肯去劉律師那裡，所以我讓他暫時住在我的酒店裡。”
“那先去看我爸爸。”季沫連連拍着額頭，長吁短嘆。她這算不算見色忘爹？有了奕景宸，世界裡就只剩下了他。
“嗯，現在他應該到了。”洛鉉轉過頭，朝她笑了笑。
季沫不知道說什麼好，洛鉉就這麼悄無聲息地把爸爸接出來了！
“謝謝你。”她抿抿脣，由衷地道謝。
“說什麼謝，我是幫劉律師的忙。我很配服劉律師，她對你爸爸的感情很深，這麼多年了，不管你爸爸是飛黃騰達，還是落魄至此，從來沒有放棄過他。”洛鉉溫和地笑道。
“是啊。”季沫輕輕點頭，小聲說：“我也想勸我爸爸和劉律師在一起，但是他覺得自己現在老了，一無所有，身體還不好，不想拖累劉律師。”
“感情中哪有拖累不拖累的，另一個說不定甘之若飴。”洛鉉擡眸看向後視鏡，意味深長地一笑。
季沫怔了片刻，惆悵地看向車窗外面。
若身邊坐的人是奕景宸，那該多好！
“若沒有當日我那一通電
話，什麼都不會發生了……”她喃喃地說道。
“但是真相就是真相，不會因爲不去看它的真面目而消失，它總會浮出水面，說不定比今日更加兇猛。”洛鉉的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長指捏了捏。
季沫有些茫然，她已經分不清自己那通電
話打得到底是對、是錯？
她更茫然，她找沐秦幫忙，是對、是錯？
她只知道，她盡一切努力想爲他做點什麼，但是現實很殘忍，讓她總給他添麻煩。
或者，她和他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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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進了房間，季沫立刻撲向了季長海。
他坐在輪椅上，神情有些憔悴，接住了季沫，眼眶一紅，心痛地說道：“你還好吧？我想見你，但又不好意思總麻煩他們。你的電
話又打不通，也不知道可以打給誰纔好。聽說醫院有記者守着，我去了怕又給你們帶來麻煩，只好坐在這裡等……”
“我挺好的。”季沫趕緊安慰他，扶着他的手，慢慢坐下，輕聲說：“爸，對不起，我都沒去接你。”
“我這裡有劉律師，你不要管我。”季長海拍拍她的手背，擔憂地看着她，“沫沫，你臉色真難看，醫生說可以出院嗎？”
“她堅持出來，要去找奕景宸。”洛鉉端了杯牛奶過來，放到她的手邊，低聲說：“我勸不動她，所以先帶她來見你。”
“謝謝你啊，洛總。”季長海看着季沫，歉疚地說道：“沫沫，爸爸現在什麼都幫不了你，現在真成了一個廢人了！還要你分心照顧我。”
“爸，你說什麼呢？”季沫趕緊說道。
“哎……”季長海打量她發白的臉色，滿眼傷感，“你現在有孩子，得不到好好的休息，也沒一個貼心的人照顧你，若你媽媽在，起碼有個孃家可在回。”
“季伯父，我等下就安排人去把你們家打掃好，明天就可以回去住了。”洛鉉在季沫身邊坐下，微笑着說道。
“這怎麼好意思呢？我已經給雨揚打了電
話，他會去幫我安排。”季長海趕緊說道。
“爸，你怎麼還找喬雨揚？”季沫驚訝地說道。
“那孩子又不壞，他有他的事嘛，他對我還是不錯的。”季長海壓低了聲音，在她手背上輕拍，“你快喝牛奶，你的臉色真難看啊。”
洛鉉眉頭微微一擰，旋即
笑道：“是啊，季沫，伯父會有安排的，你不要擔心太多了。有什麼需要，你和伯父交待我一聲就行了。劉律師幫過我的大忙，我們不是外人。”
季長海轉過頭，看着他笑道：“洛總，讓我怎麼感謝你纔好。”
“伯父見外了，我去讓廚房給沫沫燉點雞湯。”
“我還要去……”季沫趕緊放下了牛奶杯。
“沫沫你應該聽伯父的話，你臉色真的不好看，爲了孩子着想，下午哪裡也不要去了。”洛鉉身子俯過來，在她的肩上輕輕摁了摁。
季沫楞了楞，轉頭看向季長海。
“對啊，聽話。”季長海拉住她的手，連聲說道。
孩子重要，這是對的！
季沫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我給東來打個電
話，告訴他我和你在一起。”
“那裡有座機，我先去安排一下。”洛鉉指了指桌上的座機，起身出去。
看着門關上，季長海立刻轉過頭，看着季沫問道：“洛鉉是不是喜歡你啊？我看他對你的事很是上心。”
“爸！我沒心思說這些。”季沫嘟了嘟嘴，不悅地看着他。
“哎，說真的，奕景宸畢竟是英國人，我怕他把你帶去英國……”季長海眉頭緊皺，擔憂地說道：“我想你倒是次要的，關鍵是那樣的家庭，我怕你一個人在那裡吃虧。你看看，他們的家裡多複雜！不然……不然，你還是和雨揚和好吧，他找我談過的，他一直很喜歡你。我對他知根知底，他是個好孩子。我想，能不能結束這一切，我們三個去別處生活？”
“爸！奕景宸現在身處困境，我們能不能不要說這些！你的事，還是奕景宸給你處理的呢。咱們不能這樣！”季沫瞪了他一眼，不滿地說道。
“好，好，我不說了。”季長海眉頭緊皺，但沒幾秒，又忍不住說：“沫沫，他對你真的好嗎？爲什麼出這麼大的事，他也不在你身邊呢？我看你瘦成這樣，臉色又這麼難看……而且聽說他家……”
“爸，我們真的挺好的，他現在也很爲難。我還有你愛着我，他卻沒有親人了，我和肚子裡的這個，就是他最親的人，我一定要陪在他身邊。你啊，就是愛操
心。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好好呆着就行了。”季沫勉強笑笑，把頭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爺爺還沒有醒嗎？”季長海猶豫了一下，小聲問道。
“對，還沒有醒。”季沫點了點頭。
“哎，我的沫沫……都是爸爸不好，給你帶來這麼多厄運。”季長海握緊她的手，喃喃地說道。
季沫的長睫顫了顫，輕輕地說：“爸爸你又胡說了，再胡說我就不理你了。”
“好，我不說話了。”季長海把她還沒喝完的半杯牛奶遞到她的脣邊，小聲哄道：“你乖乖地喝完。”
季沫接過牛奶，勉強喝了下去。
大門未關緊，洛鉉站在門口，抱着雙臂朝父女兩個看着，神情複雜莫名。一雙如海般深不見底的眸子，彷彿藏了萬千暗星，每一點光都帶着銳氣。
“洛總。”樓層經理親自推着餐車過來了，畢恭畢敬地向他行禮。
“我來吧。”洛鉉揮了揮手，讓他退開，親自推着餐車進了房間。腳步踩在紅地毯上時，臉上已經換成了一副溫和的笑容。
“伯父，沫沫，來吃點吧，這是正宗的土雞，絕對綠色環保。沫沫精神不好，應該多吃點。”他挽起袖子，揭開紫砂煲的蓋子，一股濃香瞬間飄滿房間。
“哎呀，真香。”季長海樂呵呵地點頭，伸長脖子往餐車上看了一眼。
“怕你胃口不好，這兩道菜稍微放了點辣椒調味，這是我家鄉特有的小吃……”洛鉉把菜一道道地放到桌上，再過去，把季長海推到了桌邊，溫和地說道：“伯父也得補補了。”
季沫在桌邊坐下，看了看滿桌的菜，輕聲說：“謝謝你，把帳單給我就好了。”
“行，給你打八折。”洛鉉也不多說，笑了笑，給她盛了碗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