箸者,筷子也;紅箸者,乃祭鬼也。
炊竈之事,祭祀有鬼,鍋碗壇箸,皆有鬼忌;其箸者有忌之多,共分十二驚煞,禁爲:三長兩短,仙人指路,品箸有聲,擊盞敲盅,持箸巡城,迷箸刨墳,淚箸遺珠,顛倒乾坤,定海神針,拜祭上香,十字搭橋,落地驚神;此乃竈鬼大不敬,切忌莫行。——摘自《無字天書》通陰八卷。
……
“這是什麼東西?”
白世寶面前像是起了一團濃霧,心裡害怕這又是毒物,急忙退後幾步,眼見濃濃的迷霧在四周瀰漫開來,衣襟上粘了許多粉末,斑斑點點的,聞着有股土腥臭的味道。
“這是地鱉蟲的屍粉,她要用這個來誘蠍子吃我們!”藍心兒驚道。
“啊?”
白世寶急忙用手掃着身上的地鱉蟲粉末,卻像是黏在身上似的,怎麼也弄不掉。眼見地上成羣的蠍子向他們爬了過來,急忙從腰間掏出嚇鬼鞭,緊緊攥在手心,心想我身上唯一的兵器只有師父留下這個嚇鬼鞭,可是用這鞭子怎麼抽蠍子?
“被蠍子蟄一下倒是不疼,不過中了我這蠍子毒,若是沒有解藥的話,不出一炷香的時間,血液可就逆行攻心了,到時心臟驟停,血管爆裂,最後餵了我的蠍子……”靈瑤瞧着白世寶二人恐慌的樣子,探出粉紅的舌尖舔了舔嘴脣,樣子及其誘人。
藍心兒將手中小瓶往地上一叩,轉身對白世寶說道:“我要和師姐鬥蠱,你還是快點逃吧!”
“逃?”白世寶心想:這話不是說明她知道自己會輸,還要和她師姐鬥蠱麼?我好不容易幫她還陽,怎麼能眼睜睜的看着她再死去,颳風掃樹葉,豈不是白忙活了一場?回道:“不成,你還沒給我錢呢!”
“死要錢的!”藍心兒蹬了白世寶一眼,轉過頭來抿嘴笑了一下,心想白世寶真是重情重義,大難臨頭都不逃走,然後瞧了瞧師姐靈瑤,說道:“師姐還不知道我這螞蟻母蠱的厲害吧?我就讓你先嚐個鮮兒!”說罷,藍心兒將小瓶往上一提,一隻母螞蟻從瓶中掉在地上……
白世寶一瞧,好傢伙!
這母螞蟻插着一對大翅膀,個頭大的像是巨蛾一樣,鼓着大肚子,兩顆帶着鋸齒的鉗牙橫厲在前,心想這要是放在陶罐中去鬥蛐兒,那些‘黑金剛’‘常勝將軍’豈不是成了一盤小菜?磨着牙的功夫就給吃了。
靈瑤看了看那隻母螞蟻,撲哧地笑了出來,說道:“呦!藍師妹什麼時候煉的這螞蟻母蠱?”
“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只知道跟我嘴硬,見了師父和師叔就跟抹了蜂蜜似的,嘴甜的不行,這蠱該不會又是哄着師叔偷傳給你的吧?”
“總比你嫵,媚師父好得多……”
“你!”
靈瑤一怒,氣的渾身直哆嗦,臉色竟然變得煞白無色,抖着胳膊急忙從胸前取下一根銀針,在纖細的手指上一紮,冒出一股暗紅的血來,伸進嘴裡吸,吮着,眨眼間臉色又恢復了紅潤,冷笑道:“臨死前隨你多說幾句,免得去了陰曹無話可說!”
藍心兒瞧着靈瑤的面色突變,心中思忖道:師姐這是怎麼了?怎麼血是暗紅的?難道是在自己身上中了蠱?啊,莫非是……
想到一半,只聽見白世寶在身後大喊道:“愣在那裡幹什麼呢?蠍子都快上身了!”
藍心兒回神一瞧,方圓數米內盡數爬滿了毒蠍子,密密麻麻的將自己圍困在當中,各個撅着尾上的毒針,躍躍欲試。
藍心兒用手在周圍畫了個圈,急忙盤坐在地上,將小瓶摔碎,用碎片在手指上一劃,滴出鮮血來,喂着那隻母螞蟻吃,母螞蟻吸食了兩口,頓然打起精神,將翅膀展開在地上轉着圈急爬……
須臾間,地上開始拱出無數個蟻洞,有螞蟻探着觸角露出頭來,向着母螞蟻疾走過去,剎那間數以萬計的螞蟻也紛紛跟着爬了出來,圍着藍心兒畫的圈排軍佈陣,試圖阻擋蠍子大軍。
“好傢伙!估計方圓百里都找不到一隻螞蟻,敢情都被招到這了!”
白世寶看的眼花。
螞蟻完全是變,態型的昆蟲,一生要經過卵化、幼蟲、蛹變才能成蟲。藍心兒招來的這些螞蟻,帶着翅膀的,頂着大顎鉗牙的,赤手空拳的,黑頭的,紅頭的,體長的,體短的,應有盡有,但凡見過的沒見過的,都盡數爬了過來。用白世寶的話說:“敢情這隻母螞蟻不是個凡角兒……”
周圍蠍子已經爬到藍心兒身旁,藍心兒閉門微坐,無數螞蟻圍成個圈,將藍心兒和母螞蟻護在其中,蠍子羣探着尾針如同長槍直入,螞蟻羣奮力抵抗,死傷無數卻仗着數量驚人,將蠍子羣擋在圈外。
這時白世寶再瞧藍心兒身上已經被螞蟻包裹住,如同穿上了一件螞蟻外衣……
“不成,我得想個辦法幫她脫身!”
白世寶心想總是這麼防禦也不是辦法,所謂擒賊先擒王,這些蠍子都被她師姐控制着,得想辦法先降住她師姐纔好!想罷,白世寶舉起嚇鬼鞭,卻看見雙手上已經變得暗綠色,暗道:“不成,自己中了毒,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發作,再者她師姐是個煉毒的高手,我這麼冒然出擊,說不好什麼時候又中了毒!”
白世寶連連叫苦,自己除了走陰沒有半點道行……
“對了!我不是還會一個請神招鬼的術式嗎?這裡正好吊着那麼多死屍,我莫不如來個‘請鬼附屍’,讓屍去擒她師姐,這樣不用我親自動手,也不怕身體中毒了!”
白世寶想到這裡,突然耳邊傳來毛小芳當時警告他的話:
“這位道友,那招鬼之術是大凶之法,未有道行可莫再嘗試,陰鬼之物不易控制,若是犯了衝,恐怕會大折陽壽!”
……
白世寶搖了搖頭,話聲從耳旁消失,說道:“火急下來脫褲子撒水,哪裡還顧得上這麼多?”
白世寶急忙從懷中掏出符咒來,就地畫了個‘請鬼符’,盤膝而坐,雙手掐訣,口中又將那個‘請鬼令’唸了一遍,道:“天地自然,道法自真,我自天靈授請,乾羅劫鬼邪殺,五嶽陰鬼赴命,三魂永久,破無喪傾者速速來助……”
眨眼間風雷大作,風勁兒強掠,穿行孤墳之間,壓着雜草彎腰,將樹上吊着的屍身吹晃搖動,西北方向隱約飄來幾個人影,白世寶嚼了幾片柳葉抹在眼睛上,倒是看的清楚了一些,卻還是一股腦兒的綠。
“糟了,竟然招了個鬼差來……”
白世寶瞧見一個鬼差用鐵鏈鎖着三個陰鬼,扛着引魂幡飄飄蕩蕩的,轉眼間就到白世寶面前。這三個鬼魂都沒穿着壽衣,雙手都被沉重的鐵鏈拷着,跟在鬼差身後低着頭,默不作聲。
那位鬼差率先開口道:“這幾位都是剛死之人,我正押送去陰曹報到,見有你施了‘請鬼令’便趕了過來,不知所謂何事?”
“江湖救急,迫不得已才施了法,請鬼兄幫忙助戰,事後定有答謝!”
白世寶拱了拱手。
“這個嘛?”鬼差回頭瞧了瞧藍心兒和靈瑤正在鬥法,露有爲難地說道:“這赴陰有時辰限制,要是晚了我可要受責罰的……”
白世寶一聽,這話中有戲!便咬着鬼差的耳朵,悄悄說道:“我在陰曹開了個五千萬兩的戶頭,若是鬼差肯出手幫忙,這些銀兩盡數拿去,算是報酬!放心,只需借陰鬼附上屍身,控制住那位女子便成!”
原來這‘請鬼令’與張瞎子當初使用的‘借鬼上身’完全是兩個路子。
後者是招來的,是在陰間記錄名號的陰煞惡鬼,需要陰年陰月陰時的肉身來做媒介上身,也就是從陰曹官手中借鬼。這種法術是需要道行的,所以張瞎子說他最多隻能招來五個!
而白世寶用的這個術式,招來的都是周圍的孤魂野鬼,陰間沒有記錄在冊,到處遊魂,見有人出錢便跑過來出力,所以上次白世寶能夠一下子招來那麼多孤魂。
這鬼差也是尋思路上賺些外財,便拽着剛剛收來的陰魂前來助陣!
“你需給我畫個字據,到了陰曹我好憑票取銀……”
鬼差顯然是同意了這門買賣。
白世寶掏出一張黃紙,咬破食指,在黃紙上押了個手印,交給鬼差後說道:“那邊樹上吊着的都是死屍,隨便找幾個附身幫我困住那個女的便成!”
鬼差收了銀票揣入懷中,將鎖在陰鬼身上的鐵索打開,點着三個陰鬼腦袋說道:“你去那個,你倆奔那個屍體投了,辦好事後快回,別讓我難做。”
幾個陰鬼不敢不從,飄着身子踏着陰風,奔樹上的屍體去了……
此時靈瑤和藍心兒師姐們正在全力鬥蠱,誰也沒注意到白世寶在招鬼,當然她們也看不見鬼魂。
這時只聽藍心兒大叫道:“師姐,你不回頭瞧瞧嗎?”
“哼!想騙我?”靈瑤笑了笑,沒有回頭。
此時,就在靈瑤身後,有一面巨大的蟻牆,足足由數萬只螞蟻築成,密密麻麻的在上面爬來爬去,異常駭人。
藍心兒笑道:“師姐嚐嚐我的這個千蟲大葬之法!”
“千蟲大葬?”
正在靈瑤遲疑間,那面蟻牆轟然坍塌,無數螞蟻紛紛落下,如同沙堆一樣,將靈瑤埋在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