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波府衙的內廳之中,周重坐在首位之上,旁邊還有一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官員坐陪,而在他們的下方兩側還坐着三個人,其中坐在周重下首的正是謝達,與謝達相對而坐的同樣是兩位官員,看品級比周重旁邊的那位官員要低一些。
“周提督遠道而來,下官事先並未接到通知,實在有些準備不周,不如俞某這就讓人到聚仙樓訂一桌酒宴,大家邊吃邊談如何?”只見陪坐在周重旁邊的那位中年官員開口道,這位就是寧波知府俞文遠,雖然他早就知道周重要來,但卻並不知道周重什麼時候會來,而且事先他也沒有得到通知,所以當週重直接找到他時,俞文遠根本沒來的及準備。
“呵呵,俞大人不必客氣,這次是周某來的太匆忙,根本沒來的及通知俞大人,所以說起來還是周某太過失禮了!”周重這時也是笑着向俞文遠道。
其實雙嶼港距離寧波府這麼近,周重來之前讓人報個信也是很簡單的事,但是他卻沒有事先讓人通知俞文遠,之所以如此做,第一是他不喜歡官場上迎來送往的那一套,不想讓人迎接,第二則是周重不想讓謝迪事先知道自己要來寧波的事,雖然俞文遠好像與謝迪並不怎麼對付,而且事先還向周重示好,但周重卻也不敢輕易相信他,所以這才搞了個突然拜訪。
俞文遠對於周重的突然到訪也很是意外,不過想到對方本來就是少年得志,性情必然與普通人不同。所以他倒也沒放在心上。接着只見他指着緊挨着他的那個官員道:“周大人請看。這位是我們寧波府的同知盧括盧大人,掌管着寧波一地的鹽稅、海防、軍籍等事務,平時與下官合作密切,日後周大人有什麼與海防有關的事情,可以直接找盧大人協調就是了!”
聽到盧括的身份和職權,周重心中也十分重視,當下站起來與對方客氣了幾句,接着只見俞文遠指着盧括旁邊的那位官員介紹道:“周大人。這位是我們寧波通判魏通魏大人,現在主管着糧運和水利等事!”
周重這時再次與這位魏通判客氣了幾句,接着這才話鋒一轉向俞文遠開口問道:“俞大人,周某這次前來,主要是想向您詢問一下關於定海衛的情況,畢竟本提督前來主要就是接收寧波和廣州兩地的水師,同時也需要俞大人的協助!”
聽到周重直奔正題,提出要接管寧波水師的主要力量定海衛,只見俞文遠和旁邊的盧括、魏通兩人都是對視了一眼,然後俞文遠一臉難色的開口道:“大人。您有皇命在身,下官等人自然要配合。只不過定海衛與我們互不統屬,前幾日定海衛指揮使程全被謝巡撫召去了杭州,現在整個定海衛都沒有可以做主的人,因此提督大人想要接收定海衛的水師,恐怕還要等程指揮使回來!”
聽到定海衛的衛指揮使程全竟然被謝迪召到了杭州,周重也並沒有露出意外的表情,謝迪除了是浙江巡撫外,也總督着海防軍務,定海衛的水師自然也歸他管轄,現在周重要從他和中奪走水師,再加上以前周重與謝家的恩怨,所以謝迪若是不從中使點絆子那才叫怪事。
只見周重聽後沉默片刻,接着忽然一笑道:“俞大人,不知那位程指揮使去了杭州幾天,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聽到周重問起程指揮使的歸期,俞文遠三人都是面面相覷,他們早就知道謝迪與周重之間有矛盾,這次謝迪把程全召到杭州,就是有意要爲難周重,雖然謝迪沒膽子違抗聖命,但他卻可以找藉口讓程全一直呆在杭州,到時周重想要接管定海衛,那隻能去杭州找程全,不過只要周重進到杭州,謝迪就有辦法羞辱他,從而讓周重在官場上的顏面大損,日後就算是有陛下有寵信,恐怕也很難有什麼大的做爲。
俞文遠可能是以爲周重太過年輕,而且又從來沒做過官,所以不懂官場上的道道,因此只見他這時好言提醒道:“周提督,那程全程指揮使與謝家有姻親關係,據說他的一個女兒嫁給了謝家的一個旁支子弟,雖然這層姻親並不怎麼親近,但程指揮使平日裡卻和謝家走的很近,所以這次謝巡撫召他去,恐怕一時半會不會回來了!”
對於俞文遠的好心提醒,周重自然聽的明白,不過他卻根本沒放在心上,只見他再次笑了笑道:“俞大人,不知從杭州到寧波一來一回的話,最快需要幾日行程?”
聽到周重忽然又問起杭州到寧波的行程,俞文遠等人又都是一愣,他們以爲周重已經打算去杭州去找程全,這讓俞文遠三人都有些失望,畢竟周重身爲四海提督,現在竟然要去找自己的屬下,這本身就已經十分丟人了。
“啓稟大人,從寧波到杭州,一來一回最快不過五日路程。”心中雖然失望,俞文遠最後卻還是開口回答道,不過他心中對周重已經有些輕視,甚至覺得自己向周重示好可能並不是件好事,另外他旁邊的盧括和魏通兩人也露出幾分輕視之色。
不過只見周重聽完俞文遠的話後,卻是面帶笑容,聲音輕柔的道:“五天實在太長了,現在傳我的命令,着程全三日內回到定海衛,否則軍法從事!”
周重說到最後時,聲音也帶上了幾分冷厲,兩世爲人的他早就看透了世情,哪裡會不明白謝迪的那些打算,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去杭州的,況且他這個四海提督還是正德親封的,手中執掌着生殺大權,若是那個程全不識實務,那他不介意換一個指揮使!
周重的話音剛落,站在廳門口的吳山立刻接令退下,親自派人去杭州城讓程全歸營。旁邊的俞文遠等人的聽到周重如此狠決的命令,當下也都是一愣,緊接着又都是一喜,暗道自己果然沒看錯了,周重年紀輕輕就能夠得到陛下的賞識,果然有常人不可及的才能。
不過俞文遠很快又有些擔心,當下開口勸道:“周提督,程指揮使雖然貿然離開軍營有些不妥,但他畢竟執掌定海衛多年,在軍中也頗有人望,若是貿然撤換的話,會不會有些不妥?”
聽到俞文遠的勸說,周重卻是笑了笑道:“多謝俞大人的提醒,不過周某心中早已經有了計較,一個小小的衛指揮使撤了也就撤了,涼他也翻不起什麼大的風浪!”
周重之所以敢這麼說,自然有他的底氣,其實在來寧波之前,他就已經對定海衛的情況做了一番調查,對於那個程全與謝家的關係也早就瞭然於胸,所以從一開始,他就沒打算再用這個程全,至於接替的人他暫時還沒有想好,不過這也沒什麼關係,到時接手廣州和寧波兩地的水師後,再重新挑選將領也不遲。
聽到周重言語間絲毫不把程全放在眼裡,俞文遠一邊佩服周重的氣魄,一邊也有些擔心周重太過自傲,日後會在這種事上吃虧。不過他是個文官,不能插手武事,所以話也只能說這麼多了,接下來周重如何接管定海衛,那就看他自己的手段了。
談完了定海衛的事情後,周重又開始向俞文遠詢問一些浙江官場上的事,特別是那位謝迪謝巡撫空降到浙江之後,浙江當地的官員又都有何反應等等,這些都是周重最需要的情報,而且除了官場上的人,一般人也打聽不到。
提起謝迪,俞文遠和盧括等三人也都是一臉不屑,在他們看來,謝迪全都是靠着謝達之前的威名,再加上劉謹倒臺後,朝廷覺得對謝達有些虧欠,所以李東陽才提拔謝迪爲浙江巡撫,以此來做爲對謝達的補償。
可是這樣一來,空降下來的謝迪卻成爲浙江官場上的公敵,特別是幾個有望接替巡撫一職的浙江大員,更是把謝迪恨的牙癢癢,從謝迪到來的第一天開始,他們就已經結成同盟,明裡暗裡的掩護謝迪。當然謝迪也不是軟柿子,他藉着謝家的威望,再加上自己的手段,與自己手下的幾個大員鬥了個旗鼓相當,現在誰也奈何不了誰。
不過俞文遠雖然對謝迪很是不屑,但卻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才能,畢竟現在謝迪已經在浙江官場上站穩了腳根,所以從某個方面來講,其實是謝迪在這場爭鬥中佔了上風。
不過謝迪雖然站穩了腳根,但是各地的知府等官員對謝迪依然有些排斥,比如像俞文遠,他就很不喜歡謝迪,表面對雖然恭敬,但背地裡卻是陽奉陰違。
聊完了正事之後,俞文遠和盧括他們又請周重穩步聚仙樓,幾個人做東共同爲周重接風。而且果然像謝達之前所說的那樣,在見識了周重強硬的手段後,俞文遠等幾人對周重也都表現的十分恭敬,言語之中也有了幾分依附之意,不過想要讓這幾個官場上的老狐狸完全投靠,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一切都要看周重日後的表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