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胖子白了我一眼,道:“糖裡被他下了東西,反正吃完就跟傀儡一樣,我是聽師弟他們講的,據說地藏那王八羔子,覺得我太瘦,所以每天讓我吃肉。”
我道:“有肉吃挺好的,合着你是那時候增肥的啊。”
黃胖子怒道:“好個屁,他讓我吃的是生肉!還他媽洗都沒洗!生蛆了都讓我吃!坤道的錦鯉師兄看我可憐,偷偷去告訴師父,結果地藏那王八蛋就將魔爪伸向了坤道……簡直喪心病狂!”
我聽得不由慶幸,道:“還好你剛纔提醒我了,不然可就……他這麼胡作非爲,你們師父不管嗎?”
黃胖子道:“其實,地藏師兄平時還是不錯的,又特別孝順師父,雖然亂來,但也不會整出什麼大事,而且把他逐出師門了,他再去禍害別人怎麼辦?而且我們都相處十多年了,他對我們也沒什麼興趣了,不會整我們的。”
我道:“所以……他剛纔就請我這個陌生人喝酒了?”
黃胖子道:“誰讓你年紀輕輕,一臉的憂國憂民,讓人一看就來興趣呢。不過沒關係,咱們已經虎口脫險了。”
說話間,黃胖子卻帶着我往山下走,我問他怎麼不繼續上去,他道:“地藏師兄在正事上不會亂來,他說見不到,就肯定見不到,咱們過兩天再說。”
我覺得這時間耽誤的有些久,不由得心煩意亂,黃胖子看了出來,便道:“怎麼?你在外頭,還有什麼急事?”我想了想,急事到沒有,煩心事卻是一大堆。
黃胖子看着不靠譜,實際上卻是很通透的一個人,他見我搖頭,便道:“那想必就是有煩惱事,事情就在那裡,煩惱也是一天,逍遙也是一天,何不快快活活的過。車到山前必有路,想到了解決的辦法就去做,想不到解決的辦法,你煩惱又有什麼用?反而是消磨了大好的光陰啊!”
說着,肥胖的身體蹦蹦跳跳,如同靈猴般往山下而去,隱隱便傳來一陣吟誦聲:“世間煩惱幾時休?人間幾許見白首。從來日月如光電,何苦煩惱佔鰲頭?”
從來日月如光電,何苦煩惱佔鰲頭……
人生在世,壽終正寢者有幾人?光陰若電,幾十年轉瞬而過,今日不再復昨日,一分一秒,再難重來,短暫光陰,何不逍遙度日,何苦惹那麼多的煩惱來虛度光陰?
這一瞬間,我站在高處,看着遠處雲捲雲舒,望着山頭亙古不變的日頭,突然豁達起來。
我今年二十七,無災無病,活個八十歲就算是長壽了。剩下的五十三年,減去睡覺的時間,又折四成,只剩下三十年,再減去生存必要所需,爲工作奔騰忙碌的時間,真正能爲自己活的,又能有多少光陰?
這短暫的爲自己而活的光陰,若還充斥着無數煩惱,未免糟蹋了來這人間走一遭的運氣。
想到此處,我豁然開朗,管他媽的周玄業想幹什麼,他又不是我孫子,我關心那麼多作甚?還有天然呆?一把年紀了,智商高的嚇人,情商也漸長,還需要我去操心?
人得對自己的行爲負責,都是成年人了,該勸的話我也勸了,剩下的,只能看他們自己怎麼選擇了。
至於我自己這邊,還是好好的開我的茶樓,好好賺錢,娶個媳婦兒,一家子和和美美,雖然也會有紅塵之苦,同樣也能享紅塵之樂。
黃天那邊,自然是能擺脫就擺脫,擺脫不了,就當是找了個靠山,偶爾幫忙乾點兒活,報酬還不菲。
既然如此,我還煩惱個什麼勁兒?
這一下想開了,我頓時覺得一身輕鬆,只覺得這趟三子觀沒白來,接下來,便當放假旅遊,安安心心的等待見三子觀觀主的時機。
這山裡說無聊也無聊,但樂趣卻是很多,特別是一幫漂漂亮亮的坤道,帶着你滿山跑,找溫泉,摘野果,挖山筍,清晨誦經,日落鼓樂,閒時琴棋書畫自得其樂,簡直讓我有種不想回去的衝動。
第四天,終於傳來消息,說三子觀的觀主,總算是從屍洞裡出來了,讓我去見他。說實話,那一瞬間,我還真有種不捨的感覺,因爲我知道,逍遙的日子,算是到頭了。
這段時間,我和三子觀的乾坤兩道都混的不錯,天勤沒有見過,地藏所有人都躲着,除此之外,唯一有些跟我不對頭的就是一個道號叫‘孤鴻’的坤道。
我發現三子觀坤道取名很有意思,都是照着動物取的,孤鴻、錦鯉、白鶴、飛燕、雪魚、冬蟲、蟪蛄。這孤鴻,我其實也沒有招她惹她,之所以對我不待見,據說是因爲她暗戀周玄業。
您可能要問了,她暗戀周玄業,關我什麼事?
當然跟我有關,因爲周玄業常年不在三子觀,而是在外奔波,所以她認爲,周狐狸是被我們這幫‘狐朋狗友’給牽絆住了。
天大的冤枉,誰會去牽絆他呀,我巴不得周玄業那老狐狸趕緊回三子觀修身養性,重新做人呢。
由於混的熟,觀裡的人也沒什麼要緊事,當天一行人便呼啦啦一起往峰頂走,且歌且唱,好不自在。再次路過地藏所居的平臺時,卻沒有見到他的身影,不知是在那茅廬裡,還是去了別的地方。
一個多小時後,我們纔到達三子觀觀主所在的地方。
這是一片老舊而簡單的宮宇,土牆青磚,顯得格外蕭條,但配合着高山間的雲霧,又覺得古意盎然。
到了殿門口,便見狹小的正殿中,一清瘦的老者,身着道袍,頭髮灰白,背對着我們,盤腿坐在蒲團上。原本呼啦啦上來的一羣人,到了此地,立刻自覺安靜下來,分乾坤兩道,各自左右而立,頓時變得規矩起來。
我這幾日見慣了幾人不靠譜的模樣,他們猛然一正經起來,連帶着我也緊張了。
深深吸了口氣,我跨入殿中,正打算衝這觀主打招呼,這觀主便開口道:“不用多禮。”他背對着我,我也看不清他的模樣,不過聽聲音,到不聞蒼老之色,看樣子是養生有道。
不等我開口,這觀主又道:“遠道而來,是爲了見我的大弟子?”
這觀主一把年紀,說話老氣橫秋,連帶着我拘謹起來,還真有些不適應,便答道:“是。”
他又道:“所謂何事?”
我道:“譚老闆失蹤日久,不聞音訊,擔心之餘,特來探望。”
觀主道:“他一切安好。”說完,就不再開口了,弄得我一時間不知道他是什麼意思。
便在此時,站在外頭的黃連衝我打了個手勢,示意我出去。
我滿頭霧水退到門外,剛要開口,黃連便道:“師父,那我這就送蘇先生出山了。”
那觀主一揮手,依舊沒有給我一個正臉,說:“去吧。”
這就出山了?
我一懵,忙道;“不是……我不是來問一句就走的,我是想見見他本人的!”這是怎麼回事?合着我等這麼幾天,就爲了等這麼兩句話?
一切安好是怎麼個安好法?譚刃是屍王,是具屍體,不能以生死論安全,這老觀主的話可不能安我的心。再說了,譚刃如果真的什麼事都沒有,又爲什麼不回深圳呢?
我這麼一說,那老觀主便道:“人有人道,屍有屍道,相見不如不見。”
我頓時他這話裡有話,便道:“道長,這話是您說的,還是譚刃說的?”
老觀主道:“是我說的,也是他想說的。你想確定他的安全,現在我可以告訴,他是安全的,除此之外,還有什麼見面的必要?”
我噎了一下,一時沒說出話來,我以爲能教出這麼一幫不靠譜的徒弟的人,必然也是個不靠譜的,卻沒想到這老觀主如此的犀利難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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