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鎖被綁架確實蹊蹺,可是白寧在黑銅山遇見情敵,這也許是她這一輩子都不會想到的事。
白寧爲了揹着金鎖在養豬場揭牌儀式上突然宣佈與他結婚,就請大隊支書苟石幫忙。當天晚上,對於白寧提出的幫忙請求,苟石始終不吱聲,白寧感到十分尷尬。
當苟石關上大門後,他變得異常主動。喝了酒而暈乎乎的白寧,心中像貓爪抓撓似的亂得一塌糊塗。
世界上哪有免費的午餐。說強迫也不爲過,說半推半就也講得通,反正苟石把她的便宜給佔了。
打那以後,苟石來知青隊檢查工作的頻率高多了,還經常通知白寧去大隊部開會。結果呢?還不是兩人的那點事兒。
白寧本不願意這樣做,提心吊膽而害怕金鎖知道。苟石卻說,想把與金鎖結婚的內幕一直隱瞞下去,就得如此,否則是瞞不住的。苟石無賴,白寧爲了維繫與金鎖的夫妻關係,不得不順其自然。
那天,白寧正帶領羣衆下地勞動,金鎖大喊:“白寧,老苟通知你去大隊部開會,現在。”
這次倒好,偏偏讓金鎖通知自己,白寧既感到滑稽,又覺得對不起金鎖。哪有自己爲自己戴綠帽子的?當然,白寧最恐懼的是擔心金鎖產生懷疑,如果冷不防去大隊部偷看,而被他抓住現場那就糟了。她還是想到了穩住他的辦法,答應說:
“哦,好的,我就去。金鎖,你把其他活兒放一放,我這邊的這些人剛來不久,你幫我盯着。”
“好嘞,放心吧,這兒有我呢。”
白寧去了大隊部,果不其然只有她和苟石兩人。
兩間破房,這是黑銅山大隊僅有的集體資產。大門進去的一間房供開會使用,有時赤腳醫生也在這裡爲羣衆瞧病,但事先必須向苟石報告。由於怕麻煩,赤腳醫生常常在家裡接待羣衆。裡邊一間房是苟石的辦公室兼臥室,它的門很牢實。兩房之間的牆壁上有一個一尺見方的洞,洞的內外兩側各擺放着一張小方桌,電話機就擱在其中任意一張桌子上,裡外均可使用電話。
這裡是苟石的領地,只要老苟關上門待在裡邊,誰也不敢打擾。
苟石見白寧進了屋,立即關上大門,嫺熟地將一隻手塞進門縫,用鎖鉤套住外邊的兩個門環後,再將鎖鉤按進鎖槽,拔出鑰匙。從外邊看,門是鎖着的,人們一定認爲裡邊沒有人。
他拉着白寧進裡屋後,反身把門關緊。苟石是很謹慎的人,特意在裡屋放了一塊不大不小的石頭供不時之需。他挪動石頭,把門撐頂得死死的,就是外邊有人使勁也很難把門推開。這叫外門裡門雙保險。
忽聽到外邊發出門鎖與門環的碰撞聲,苟石停下了激烈運動的身軀,屏住呼吸細聽動靜。白寧嚇得魂不附體,滿腦子都是“完了”二字,事情鬧大了,好不容易“經營”來的金鎖,看來就要失去了。
“吱嘎。”不好,大門怎麼開了。苟石吃驚地翻身下牀,從牆洞裡望去,門環上掛着一把插着鑰匙的鎖。他這纔想起來,這把鑰匙是他給黑堅玉的。
自從黑堅玉做起保人生意,他與苟石達成了默契。按收入比例提成給大隊,說是給大隊,其實就是黑堅玉與苟石之間的私下交易。因此,爲了方便保人打電話,苟石就給了黑堅玉一把鑰匙。
苟石真後悔,怎麼把這茬給忘得一乾二淨?他緊張地縮回頭,白寧哆嗦地貼近他的身體,他用手捂住她的嘴,裡屋內一片寂靜。其實,不管裡屋有人無人,外屋的老百姓是不會隨便進去的。
外邊的人伸進來長長的手臂,白寧嚇得鑽進苟石的懷裡,他一隻手拍着她的背,一隻手左右擺擺,意思是沒有事,別害怕,但他不能出聲和她說這些。
外邊伸進來的那隻手在桌子上左右摸索,不一會兒就摸着了電話機,那人抓着話筒,拖着長長的繩子,把電話機拉到洞口外。
白寧這才鬆了口氣,原來外邊的人是想打電話啊。
她穿好衣服下了牀,身體貼在靠近洞口的牆壁,細聽外邊人打電話說些什麼。一個人接着一個人打電話,但聽來聽去通話的內容大同小異,關鍵詞是帶錢贖人。
“喂,麻煩您接餘州軍區某部,找5152信箱的人。”
這聲音是輕輕地,打電話的人似乎不想讓旁邊的人聽到。這聲音又是那樣的熟悉,她究竟是誰?白寧警惕的目光從洞口斜射出去,一眼可見黑堅玉站在大門外注視着打電話的女人,由於洞口較矮,打電話的女人離牆壁很近,只能看到她的胸部和旁邊站着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
一會兒,黑堅玉走近打電話的女人,她嘴裡立即嘮叨着“我不怕,殺死老爸”,接着就與前面打電話的人一樣,說什麼帶錢贖人。當她離開電話機時,白寧驚訝地看到了她的面目,這不是毅虹嗎?
一見毅虹,白寧像觸了電一般抽搐,她緊張,害怕!
毅虹爲啥要給金鎖原來的部隊打電話?對方與她說了些什麼?是否告訴她,金鎖退伍安置到了知青隊。白寧覺得天崩地陷——毅虹是想澄清事實真相,重新奪回金鎖。
外屋打電話的人陸續離去,大門被重新鎖上。
苟石又激動起來,白寧把他推開,說:“剛剛的事嚇死人了!”
“你別急,我慢慢和你說。黑堅玉他們做保人生意,這是遣送站同意的,也算是政府的意見。聯繫贖人總得打電話吧,我就給了黑堅玉一把鑰匙,他們事先也沒打聲招呼就來打電話,讓寶寶受驚了。”
白寧壓在心頭的大石頭落了下來,原來毅虹不是來找金鎖的,而是被遣送站收容了。但她爲什麼要給部隊打電話?是不是想借機找金鎖?這種可能性完全存在。也就是說毅虹還沒有放棄金鎖,這讓白寧感到深深的危機。
她恨不得馬上找到黑堅玉,讓他看牢毅虹,絕不能節外生枝與金鎖見面。可是黑堅玉是因爲偷看自己屁股被知青隊趕走的,他怎麼會幫白寧的忙?控制毅虹的事只有讓苟石去幹,但她又不好明說。
白寧嚴肅地對苟石說:“我發現他們中間有人想逃跑,真的逃跑了,我看你這個官也就當到頭了,還談什麼男歡女愛?那些打電話的人都不是省油的燈,尤其是那個女人,會說幾個地方的話,我看不是好兆頭。必須看牢,儘快把她弄走,不能耽擱。”
“沒問題,我這就去和黑堅玉談。”
白寧剛跨出大隊部大門,就與金鎖撞了個滿懷。
“金鎖,你怎麼來了?”白寧非常緊張地問。
“怎麼,緊張什麼,我不能來?開什麼會開到現在,一直等你吃飯,飯菜都涼了。”金鎖沒好氣地說。
苟石連忙從裡屋出來打圓場說:“金鎖,是這樣,你提出的在山裡種植果樹的計劃,我向公社彙報了,同意你的方案。白寧說你還想幫助其他生產隊發展種植業和養殖業,這是件好事,但得慢慢來,我反覆向白寧解釋,她還沒有想通呢。這樣吧,改日再談,我也餓得不行了。”
上級同意知青隊實施種植果樹的計劃,金鎖豈止是高興,簡直激動得快蹦起來。他壓抑住興奮的情緒,連連說謝謝領導。
金鎖提出的在知青隊率先種植果樹建立果園,進而帶動黑銅山致富的計劃,白寧是堅決反對的,理由是走資本主義道路。金鎖便越過白寧向大隊作了彙報,苟石未置可否,但從面部表情看是不同意的,金鎖大失所望。作爲知青隊副隊長,沒有隊長和大隊、公社的支持,他是無法實施計劃的。
其實,苟石壓根就沒有向公社彙報,白寧不同意的事他豈能同意?
然而苟石的隨機應變,巧妙地掩蓋了他和白寧的雲雨之事。金鎖心想,理解自己的人莫過於妻子。他挽住白寧的臂膀,說:“親愛的,走,咱聽領導的,先把知青隊的果園建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