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寧醒來,感到下身有一種火辣辣的撕裂的疼痛,她掀掉被子,一屁股坐起,啊,褥子上有一片血跡。她雙拳捶胸,兩行清淚嘩嘩流了下來……
白寧忍辱來到市人事局,她不顧門衛的阻攔,直闖前姐夫辦公室。
走廊有人在議論,這位姑娘眼睛紅腫得像水蜜桃,找陳局長有啥要緊的事?
陳世強聽到室外的議論,不禁擔起心來,如果白寧鬧起來,事情就不可收拾了,必須息事寧人。
他給白寧遞了杯茶說:“先喝口水,你放心,金鎖當兵的事我已經聯繫好了,沒有問題。”
白寧本想拿起茶杯甩到他臉上的,聽他這麼一說,只得把滿腹憤懣先放一邊,金鎖當兵的事比什麼都重要啊。她說:“就算我瞎了眼,遇上你這個畜生。金鎖的事如果辦不成,你知道後果是什麼。我提醒你,很快就要開定兵會議了。”
他說:“哎呀,定兵會只是走個形式,功夫在會前;就是定了兵,也不是不可以改變。”
白寧並不想多搭理他,轉身就走了。
他說:“等一等,怎麼聯繫你?還是我去你家?”
她說:“不勞您大駕,明天這個時候,我會來的。”
白寧走後,陳世強把辦公室的門關上,用冷水沖洗腦門,擦乾臉後,他對着鏡子說,鏡子中的那個人還是局長嗎?禽獸都不如啊!他爲昨夜騙奸白寧的事,感到後悔,害怕,恥辱。他看着她長大,他們本不是同輩人,她喊他姐夫爸爸。既然是爸爸,怎麼能對女兒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呢?
不容他多想,金鎖當兵的事他還沒有聯繫,必須抓緊時間落實。否則,會發生什麼他心裡清楚,因爲白寧是個內向的女人,一旦爆發那將不可收拾。
他拎起電話給擔任公社主任的舅舅打電話。那頭說,太晚了,十里坊大隊的新兵就一個,是大隊支書的兒子,已經定了。
喂喂喂,舅舅……他還在喊着,對方已經掛斷了電話。他癱在椅子上,半晌說不出話來。他喝了口茶,順了順氣,又提起電話:“喂,舅舅,您在辦公室等我,我馬上過來。”
範主任有點捉摸不透了,這個金鎖是什麼人?值得外甥這個縣處級幹部親自跑一趟?他捏捏鼓鼓的錢包,看看房間牆壁上掛着的魚肉雞鴨,覺得把誰拿下來都不合適。
“舅舅,十里坊金鎖當兵的事必須辦到,如果你不能辦,我找別的人,不要怪外甥剝了您的面子。”
“這,這,這可怎麼辦呢?”
“有什麼大不了的,能值幾個錢?把收的禮品退給人家不就得了,看看外甥怎麼孝敬您。”
“這樣,你配合我演出戲。”
陳世強點點頭。
人武部長來到主任室。範主任說:“部長,這個什麼,我介紹一下,這位是海通市人事局的陳大局長。”
陳世強裝着傲慢的樣子看了人武部長一眼說,民兵整組實彈射擊走火兒的大隊是不是您這位大部長蹲的點?部長說,慚愧慚愧,領導放心,一定將功補過。
範主任說,部長,十里坊大隊有個金鎖,爲他當兵的事,局長專程趕過來的,我們也不能不給面子。這件事就交給你辦了,一定要辦好,對領導負責嘛。
人武部長說,請領導放心,照辦,一定照辦。
雖然說答應得爽快,但他心中是沒有譜兒的,究竟把誰拿下來,才能讓金鎖上?人武部長打開已經內定的入伍名單,自言自語地說,還琢磨個球?
共九個入伍名額,公社書記、主任打招呼的共有六人,縣人武部和有關部門的關係戶三人。
書記、主任確定的人,他敢動嗎?動不得,得罪了他們就是得罪了自己。自己好不容易調到離家近一點的公社,如果他們中有誰到縣委組織部或者縣人武部奏個本,自己就得滾到偏遠的公社,回趟家六七十里的路騎自行車可不好受。縣裡的三個名額他更不敢動了,都是秘書給書記、主任打的電話,哪裡知道水深水淺?
他思來想去,這個得罪人的活兒不能幹。在其位無法不謀其政啊,得了,裝病!老子患有胃十二指腸球部潰瘍的老毛病誰都知道,謊稱黑便住院輸液,他範主任能怎麼着?老子不伺候。
當範主任知道人武部長住了院心就慌了,金鎖入伍的事不安排妥當,他這個當人事局長的外甥能饒了自己?
沒有辦法,只能親自操刀了。
他看看名單,真無法下手。唉,只有從自己的三個名額中做文章了。砍掉誰呢?還用想嗎?誰送的禮輕就砍誰。他大筆一揮,劃了一道長長的橫槓,把十里坊大隊支書兒子的名字給劃了,然後把金鎖的名字寫進了新兵入伍名單。
他有些不安,就這麼砍了,收的禮怎麼辦?人家畢竟是大隊支書,若把此事捅到公社書記耳朵裡可對自己不利啊。他決定禮賢下士,登門打聲招呼,再給他一個承諾,支書還能不給自己面子?
人家鐵將軍守門,他扭頭就走,可支書的女兒與他撞了個滿懷。她紅着臉說:“是範主任呀,家裡人都去親戚家吃喜酒,我是回來餵豬的,進屋坐吧。”
兩人碰撞時心中激起的漣漪尚未平靜,又聽到了她嗲嗲的聲音,他把此行的目的全都忘了,就跟在她屁股後面進了屋。她那兩根長到屁股的長辮子一甩,正巧掃到他的手,他順勢抓住辮子一拉,她一個踉蹌,後背貼住了他的前胸,他將她摟住,嘴裡說着別摔傷了,雙手就不那麼老實了。一向對範主任敬畏的她,只覺得渾身發麻,頓時,她的防線一下子崩潰了。
牀上一片新鮮血跡,他喜形於色,沒想到遇上這等好運氣。人家都是遇上倒黴的事,才設法找姑娘沖喜,而自己不知不覺中就撞喜了,他覺得他要升官發財了。
然而,她臉上掛着淚說:“我這是爲了弟弟,他如果當不了兵,我就會死在你面前。”
他嚇得一身冷汗,說:“乖乖,你弟弟當兵的事,包在我身上。”
他安慰好她後,跨上自行車離開了。
“範主任,冒昧來找您。”金楚生挺機靈,他發現範主任去支書家後,就想着在他回公社的必經之路十里坊大橋攔住他,爲金鎖當兵的事打個招呼。
“你是?”
“十里坊大隊的一個小隊長金楚生,是金鎖的爹。”
“噢,老金。”範主任感到奇怪,金鎖的爹攔自己幹嘛?自己的外甥陳世強不是專程來爲金鎖說情了嗎?
“我是想請範主任幫忙,讓我兒子金鎖去當兵。”
範主任試探地問:“聽人說,海通市人事局你有人熟悉?”
金楚生懵了,範主任問這話是啥意思,他是遇上什麼事想通關係到市人事局?虧他想得出來,與咱農村人八杆子也打不着。必須明確告訴他,否則,與金鎖當兵的事掛上鉤麻煩就大了。他說:“範主任,我家世代農民,哪有人在政府啊?就是親戚朋友中追查裡三代外三代,不要說市裡,就是縣和公社也沒有一個當官的。”
是啊,誰家在上面有個人物燈兒都會炫耀的,涉及兒子當兵的大事,更會把關係抖漏出來。範主任聽他說得誠懇,相信老金沒有市人事局的關係。但令人十分不解的是,爲什麼陳世強大老遠地從市裡來到公社說金鎖的事兒呢?也太蹊蹺了。
金楚生見範主任沒有表情,也不說話,就覺得金鎖當兵的事兒他不同意。隊長這官雖然小,但上面人辦事的一些門道他還是略知一二的,吃了人家的嘴軟,拿了人家的手短,他還是深諳這個道理的。
金楚生口袋裡揣着五十塊錢,他總是下意識地摸口袋,不小心把錢露了出來,也許是有意爲之。
範主任嘴角微微上翹,金楚生看到了他的微笑覺得有戲,連忙把五十塊錢塞進他的口袋。
他掏出錢瞅了瞅說:“老金,你這是做什麼?”
“小意思,讓您買包煙抽。”
範主任笑呵呵地說:“客氣啦,客氣啦,放心,金鎖當兵的事,問題不太大。”
“謝謝範主任,謝謝範主任。”金楚生說着就向後挪步準備離開。他心裡樂滋滋的,錢真好,五十塊換一個解放軍。不過,他也是下狠心花血本的。作爲隊長,一年的報酬也不過二百塊。範主任是半脫產幹部,月工資也只有二十塊出點頭,一下子獲得了兩個多月的工資,給個當兵名額也是應該的。
“老金,麻煩你件事,我最近特別忙,沒時間,你去供銷社一趟,幫我把新自行提回來。”
金楚生接過自行車券,說:“小事一樁,小事一樁,我去我去。”
“那就謝謝你啦。”
金楚生興致勃勃地來到供銷社,向營業員遞上自行車券,說提自行車。營業員看着他木木地站在櫃檯邊不動,便說快交錢!他問交什麼錢。營業員說,好笑,買自行車不交錢?
金楚生明白了,範主任這是讓買輛新自行車送給他。他回想起範主任的話,金鎖當兵的事,問題不大。問題不大?究竟是多大?看來,不送自行車,兒子當兵沒戲。他咬咬牙又回了趟家,把自己藏在草菑中的私房錢拿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