毅虹心亂如麻,刀疤怎麼就死了?他舉刀砍胡林屁股的情景猶在眼前。她霍嚓一聲站起來,緊握的雙拳按在桌面上,手指節間發出咯裡吧啦的響聲。憑着女人的直覺,她肯定地說:“有人故意放火,燒死了刀疤,我要報仇。”
這與公安局的結論截然相反,毅虹怎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可能嗎?向城瞪大眼睛說:“毅虹姐,你不會氣糊塗了吧?”
毅虹搖搖頭,眼中像要噴出火來,說:“我很清醒,這是真相!”
一會兒說“燒得好”,一會兒說“要報仇”,一會兒又說“很清醒”,這是唱的哪一齣?華軍對剛剛認識的毅虹倒是印象很深刻——神神叨叨的一個女人而已,真令他失望,哪有一點點瑪丹姑娘的氣質?
“喔喔喔……”一向堅強的毅虹大哭起來,“都怪我,害死了刀疤,讓姐夫遭罪。”
打認識毅虹以來,向城就不知道她的眼淚是什麼樣子,他一直認爲她是女漢子。就是被他冤枉關進派出所,她也沒有掉過一滴淚。
如此嚎啕大哭,讓他既心疼又不知所措。他雖然不知道刀疤是何許人也,但他深知她與刀疤的交情深厚或者說有一段不平凡的經歷。他很想知道這一切,但又不知道從何問起,生怕給她帶來更大的痛苦。
她滿臉的淚水順着罩在面頰的縷縷髮絲向下流淌,彙集到下巴,滴答地嘀在桌面上,形成一灘水。瞅着痛苦的毅虹,他就想哭。若不是華軍在場,他真想陪她大哭一場。
心上人如此痛苦,他能做什麼呢?把她抱在懷裡,爲她擦去傷心的淚?用最溫暖甜蜜的語言勸慰她,開導她?不,這些對於毅虹都是無濟於事的,她是一位堅韌的女性,眼淚還得靠她自己擦乾。於是,向城打來一盆熱水,擠了把熱毛巾輕輕地遞到她的手中。
身經惡戰走南闖北的華軍到底老道,似乎看出了端倪。他自責錯怪了毅虹,小看了毅虹。她既是一位嬌豔動人的女人,更是一位有情有義血氣方剛的漢子。漢子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德義的傷、刀疤的死就是她的傷心之處啊。他倒了杯熱水慢慢地推到毅虹面前,輕聲地說:“如果好受點就說出來吧。”
爲了自己的名譽,毅虹與刀疤商定,把胡林在林子裡欲行強姦的惡行,一直爛在肚子裡。錯誤的決定釀成了一死一傷的嚴重後果,她追悔莫及。自己的名譽就有那麼重要嗎?毅虹啊,由於你的私心已經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過,難道還要繼續沉默下去,讓犯罪分子逍遙法外嗎?
她擦了把臉,喝了口水,倒吸一口氣,痛苦地把那天夜裡在林子裡發生的一切和盤托出。
向城和華軍聽得目瞪口呆。向城啪地一拍桌子說:“不能放過胡林這個畜生。”
“對,報案,告他強姦罪。不過,這並不能證明他放了火。即使有殺刀疤的動機,他也不至於放火燒自家的宅子吧。”
“印老闆,你可能不知道,胡林這個人爲了達到目的什麼事都幹得出來。我相信毅虹姐的直覺和判斷。”
三人一合計,決定立即報案。
向城領着毅虹拜見公安局局長,局長立即責成相關分局重新調查鬼厝火災案,並啓動了強姦案的偵查。
一把手交辦的案件,分局豈敢怠慢?很快就有了偵查結果,辦案人員專門向毅虹通報情況。
通報說,很遺憾沒有任何證據證明胡林縱火。至於火源問題,仍然維持菸蒂復燃的結論。雖然男生宿舍的服務員都證明廚師長早晨沒有吸菸,公安部門不懷疑他們集體證明的真實性。但廚師長夜間特別臨近大家起牀前,有沒有吸菸,誰也不能證明,這是問題的關鍵所在。
火災發生的那天凌晨,廚師長咳得厲害,擔心影響大家休息,他躡手躡腳地下了牀。這時嗓子裡像有蟲子爬動瘙癢難忍,他捂住嘴巴,憋住咳意,在房間裡來回走動,一不小心額頭撞在了門上,“哐啷”聲打破了只有交錯鼾聲的男生宿舍的寧靜。
室友們有的如雷的呼嚕聲戛然而止,有的半睡半醒地說着誰在打鬧的胡話,有的翻來覆去調整着睡姿,有的驚坐起來又躺下去繼續睡覺……總之,哐啷聲對室友們產生着不同的影響。
廚師長想了想,如果繼續折騰下去,非把大家吵醒不可,於是他開門走出寢室。
霧氣籠罩了東方的魚肚白,他深深吸了一口既溫潤又清新的空氣,就像汗流浹背的農民飲了一瓢涼水那樣愜意。
他下意識地掏出煙盒,抽出一根放在鼻子邊。一股濃香踅進鼻孔,他不由自主地摸出了火柴,霍嚓一聲火柴棒兒燃起了小小的火苗。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煙,差不多燃掉一支的三分之一。只見他張開嘴巴,像脫排油煙機一樣吸進大量的空氣,把口腔中香噴噴的煙霧捲進了肺部,使它的五葉迅速鼓起。他憋了一會兒氣,突然打開“閘門”,大量的氣體涌進呼吸道,從鼻孔和口腔中急速排出。
頓時,胸悶氣短、嗓子癢、咳嗽等一切感冒症狀就像被摘掉一樣。他回到房間,一邊關門一邊將菸蒂在木閂上捻滅。
這就是公安部門認定的火源。
廚師長的交代讓毅虹無話可說,她雖然心中不服,但僅憑直覺和判斷,又如何能推翻公安部門縝密的偵破結果呢?
毅虹把對火災案結論的不滿撒到了強姦案件上,她完全拋開所謂的羞辱感和名譽感,憤憤地說:“胡林強姦我,不能放過他。”
對此胡林矢口否認,辦案人員到林子裡細緻偵查,由於原來的小屋已經倒塌,現場遭到嚴重破壞,沒有找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據。
倒是胡林的交代讓辦案人員感到可信。
那天晚上他在巡林,發現前方有火光,他循光而去。柴火燃燒的火焰,映在那人臉上,額頭上的刀疤分明可見。
“禁止生火,違者罰款。”胡林吼着。
刀疤聞聲拔腿就溜,胡林窮追不捨,把刀疤逼到懸崖邊。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跳崖。”刀疤威脅說。
“有話好說,我走,我走。”胡林說着就往側面走,想繞過去冷不防制服刀疤。可是一塊石頭絆了腳,胡林摔得嘴啃泥,鼻子撞在石頭上生疼。
刀疤衝了過去,舉起菜刀在他屁股上砍下一刀後逃走了。胡林疼痛難忍,在地上翻來滾去。他既不知道刀疤的去向,也根本沒有見過毅虹的影子,談何強姦?
辦案人員在現場找到了菜刀,經比對,胡林屁股上的傷口和褲子上的破痕,與菜刀吻合。
“沒有公道!”德義的傷,刀疤的死,自己被凌辱,胡林明明是罪犯,卻認爲這一切都不是他所爲,毅虹憤怒到了極點,她高喊一聲就暈厥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