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義把毅虹和思鎖留在酒店,毅虹非常感激,終於可以從居無定所食不果腹的困頓中擺脫出來。她領着思鎖向德義和彩香磕頭。
彩香連忙扶毅虹起身,德義把思鎖拉到自己身邊,說:“區區小事,你們母子倆行這麼重的大禮,讓我們如何承受得起?再說又不是白吃白住,是憑勞動所得嘛,如果沒有你毅虹,我也準備招工哩。”
“德義說得對,以後咱們就是一家人。酒店現在規模還小,除了廚師,就我們四個人。毅虹目前負責上菜、洗碗、擺臺和衛生,工作量是大了些,但這是暫時的,等向城高考結束,就和毅虹一起幹。我和德義就把主要精力放在迎來送往招呼客人上,這對招攬顧客爭取生意很有好處。”。
彩香剛說完,思鎖天真地問:“那,我做什麼?”
“思鎖嘛,你和媽媽一起幹,但主要任務是讀書。”德義摸摸他的頭笑着說。
“謝謝老闆、老闆娘擡愛,我會努力做好的。思鎖,走,跟我幹活兒去。”毅虹興奮地說。
“毅虹,我們既然是一家人就不要說兩家話了,今後你就跟向城一樣,稱呼我大姐,叫德義姐夫,這樣反而顯得親近。”彩香就像姐姐一樣真誠地說。
毅虹略微愣了一下,自己是向城什麼人?但很快就打消了顧慮。她紅起了臉嗲嗲地喊:“大姐,姐夫。”接着,她讓思鎖叫姨媽、姨父。德義和彩香欣然答應,還說,今天就算認親了。
向城暗喜,雖然毅虹比他大八歲,但還是一輩人,他故意學着毅虹的腔調喊:“大姐,姐夫。”弄得德義笑得前仰後合,彩香捧腹,說肚子笑得疼。
向城又一本正經地說:“大姐,姐夫,我陪毅虹一起幹活兒。”
“向城,除了買菜,其他活兒不用你做,你去複習考大學。哦,我提醒你,要專心,不要看閒書。什麼徐志摩,什麼‘輕輕的我走了,正如我輕輕的來’,弄得我和你大姐出洋相,誤會你逃跑了。”德義話音剛落,引起鬨堂大笑。其樂融融,真像一家人。
向城撓撓頭,嘿嘿笑着說:“聽姐夫的話,好好複習。不過,毅虹剛來,我今天陪她幹活,好讓她熟悉情況。”
“好,很好。”彩香讚揚地說,“還是向城考慮得周全,好弟弟。”
一天下來,從廚房到餐廳,從桌椅到窗戶,從室內到室外,一片潔淨。
老顧客問德義,是不是迎接衛生檢查?德義自信地回答,以後天天這樣。毅虹初露鋒芒,德義和彩香十分滿意,顧客們也交口稱讚,她還是挺有成就感的。
晚餐的生意不錯,大廳裡,離席的客人留下一片狼藉,很不雅觀。
毅虹眼到手到,迅速拿來了雜物桶和餐具筐,開始收拾桌子。
多數顧客轉過頭去,欣賞初次遇見毅虹的漂亮臉蛋和窈窕身姿後,就回過頭來正常喝酒聊天。可有一個人,緊追不捨地盯着她,眼睛都看直了,像只饞貓。這時就有人端起酒杯,對準他的酒杯碰去,戲謔地說,別看了,喝酒,有本事把她拿下。逗得同席的人哈哈大笑。
饞貓低聲說,笑什麼?你們看看她的胸前。一個個又轉頭去看,毅虹正捧着一摞碗,凸顯婀娜柔美的曲線。
那饞貓快流出口水了,他抿着嘴,吸了口涼氣,又說:“怎麼樣?”
他突發奇想還是尋求新的刺激?不知道。但是他想出的花頭精倒是挺絕的。只要有人用不帶乳劑的R字和李奶奶的N字的佳句,描述那位女服務員的曲線之美,他願意連喝三杯白酒爲大家助興。
毅虹聽後大爲不快,她瞥了那隻饞貓一眼。心中罵道:什麼玩意?竟然拿女人行酒作樂?下流坯。她很想走到他桌前,狠狠地回擊一下這個過嘴癮的無賴之徒。但是人家並沒有指名道姓,更沒有動手動腳。她想起了老闆的吩咐,顧客是上帝。作爲酒店的服務員,與客人理論是很不合適的,權當耳邊風吧。想了這些,她埋下頭,繼續幹自己的活兒。
酒桌上的人像吃了興奮劑似的,一個個亢奮起來。
“連幹三杯,當真?”
“酒桌上無戲言。”
“哈哈哈,酒席臺上有幾句是真話?只有談論女人才是發自內心的。”
“一雙明月貼胸前,紫禁葡萄碧玉圓。怎麼樣?符合要求嗎?”
“噢噢噢,說得好。饞貓喝酒!”衆人又是嚷嚷又是拍手。
“這不算,不能帶‘胸’字。”
“無賴,你要求不帶‘胸’字了嗎?”
“不囉嗦了,重來就重來。現在聽好了,大家作證。融酥年紀好邵華,春盎雙峰玉有芽。”
“三杯,喝喝喝!”衆人起鬨。
那饞貓無言以對,但仍然耍賴不肯喝酒。大家急了,一條聲地喊“灌酒”。有人真的就動起手來,饞貓怕了,就乖乖地連幹三杯。
熱鬧過後,餐廳裡安靜下來。總拿女人說事,說來說去也就是那點事,再說就無趣了。又有人沒話找話,挑出話題來。
收拾桌子怎麼沒有碗筷盤碟的碰撞聲?真奇怪。義哥怎麼招了一個磨洋工的服務員?
於是人們又把目光投向了毅虹。空下來的幾張桌子,已經收拾得乾乾淨淨,毅虹正弓着腰鋪桌布呢。
咦,速度還真快啊,衆人不禁讚歎。
其實,最讓人驚歎的是她那無聲無息的“輕功”。即便在高檔飯店也很難做到,那裡的服務員雖然很乾練,但收拾碗筷盤碟叮噹作響,不知情的人還以爲故意催促客人離開呢。
毅虹知道,收拾桌子時稍不注意,就會發出很大的響聲,勢必驚擾正在用餐的客人。人家雖不會說什麼,但內心是反感的。
既然顧客是上帝,就得從每一件細小的事情做起,讓客人滿意。這是毅虹自己悟出來的道理。
一些老客戶都讚揚義哥的眼力,像這樣既漂亮又能幹悟性好的服務員真難找啊。
忙碌到半夜,不光是自己累,思鎖跑前忙後的也挺累。毅虹就打了一盆熱水給思鎖泡腳,他的雙腳剛下水就哇地叫了一聲。
她以爲水燙,連忙說:“對不起,兒子,我去舀點冷水。”
“媽媽,不燙,是我的腳疼。”
思鎖在撿垃圾時刺破了腳掌還未痊癒,他不想讓媽媽擔心,就一直瞞着她。
這一聲慘叫,就像刺痛了媽媽的心,她猛地蹲下去抓住思鎖的腳瞅了又瞅。
沒想到褲子的線縫開裂了。她用手去摸摸,竟然有一尺來長的口子,內褲也暴露了出來。這是剛發的員工服啊,哎,服裝廠也太會糊弄人。
她給思鎖洗完腳後,找出了針線包。她去關包房的門,可是沒有門閂。這讓外人看到多難爲情?就搬了張椅子撐住門。
她脫下外褲,捏住線縫,一針一線地縫補起來。
“砰。”全神貫注的毅虹嚇了一跳,她猛然擡頭,向城雙手拿着摺疊牀進了包間。毅虹連忙用外褲擋住自己的大腿,她不想讓向城看到她的內褲。
然而,她白皙的皮膚太醒目了,向城一眼就看到了她潔白如玉的大腿和藍格子的老本布內褲。他頓時臉紅了,紅到了脖頸,心也亂跳起來。
十六歲那年,他出差時與女知青同居一室,幾乎天天看到這種情景。他憧憬過,迷茫過,偶爾也厭惡過。
不過,女知青穿的是精紡純棉內褲,細膩而緊身。毅虹穿的卻是粗糙硬板的老布,比勞動布還要粗還要硬,與女知青的內褲比起來,舒適度顯然大相徑庭。不,根本沒有“舒適”可言。那麼粗那麼硬的布緊貼肉體,跑來跑去摩擦了一天,想想就讓人心痛。
此情此景,向城完全沒有了少年輕狂時的想入非非,倒是被毅虹吃苦忍耐的精神所感染。
“周叔叔,謝謝你。”思鎖已與向城冰釋前嫌。
向城從尷尬中把目光投向思鎖,說:“我幫你鋪牀,讓你早點睡。”
“向城,你也累了一天了,早點休息。明天不用你幫忙了,抓緊複習功課。”
“嗯嗯,姐。”向城的心裡暖暖的,他似乎觸摸到了毅虹對他關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