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城和女知青承辦的案子見底了,女知青回城後,撰寫綜合報告的任務自然落在了向城的頭上。大篇報告好寫,可最後的意見難出。特派員說:“有什麼難的,建議逮捕,把投機的錢吐出來。花了那麼多錢讓你們搞外調,錢哪裡來?羊毛出在羊身上。”
向城覺得這樣對待人家不公平,但他有什麼辦法改變現狀?在公社幹部眼裡,他只是借來幫忙的小男孩兒,哪有發言的權利?綜合報告的最後意見他可以不這樣寫,但照樣會有人按照特派員的意思寫的。如果這樣,他向城還能在那裡待下去嗎?
看了綜合報告的最後意見,特派員笑了,說:“小傢伙真厲害,完全體現了本人的意圖。”他拍拍向城的肩膀又說:“好好幹,我會推薦你的。”
向城連聲道謝,想着案子結束後公社肯定會安排工作的,心中就有說不出的喜悅。
特派員從縣公安局回來,高興地說,上級十分重視本公社上報的查處販賣耕牛的專項案件,擬作爲打擊投機倒把的典型案例在全縣學習推廣。案件中涉及閩粵大牛販子任德義,這是十分關鍵的人物,需要增補他的旁證材料,必須立即派專人去外地調查。
於是,女知青被臨時借用,與向城一起去南方取證。
他們帶着縣公安局的介紹信來到任德義所在的公社。公社文書看畢向城提供的介紹信,覺得有些來頭,就立即打電話向主任報告。打完電話他傳達主任的意見說,任德義的犯罪事實,已經形成完備的調查材料,正待上報縣公安局審批抓捕。任德義專案組長是公安特派員,他去了縣局,先安排副組長配合向城同志的工作。
向城和女知青商量制訂了工作計劃,第一步調閱任德義專案卷宗,複製部分材料加蓋公章作爲旁證。任德義專案組副組長十分配合,把檔案室的裡屋讓給了他們。
檔案室有裡外兩間房。外屋像一個小型會議室,公社領導但凡有什麼重要事情商量,都喜歡躲在這裡,只要支走檔案管理人員,談論的問題是不會走漏半點風聲的。裡屋牆壁四周擺滿了檔案櫥櫃,中間有一張小條桌和兩把椅子。在這裡查閱卷宗,抄錄複製旁證材料,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爲了節約,女知青仍然和向城同住一個房間。已經快到上班時間了,可是她仍不肯起牀,說肚子痛不想去公社了。
向城暗笑,何時變得含蓄內斂了。
過去出差遇到這樣的情況,早就嘴不把門。有一天夜裡,女知青上完衛生間,躺在牀上雙手捂着小肚子,說:“向城,我痛經,你擠把熱毛巾給我。”
向城不明就裡,他拿着熱乎乎的毛巾遞過去,她沒有伸手接,而是掀開被子,露出雪白如玉的小肚子,說:“別愣着,快幫焐焐肚子。”他紅着臉手足無措。
想到這裡,他忍俊不禁,說:“就別裝含蓄,痛經就休息唄。”
她把枕頭甩向向城,說:“臭小子,怎麼跟姐說話呢?”
向城咯咯地笑着離開了房間。
副組長早已在檔案室等候,向城與他寒暄幾句後就進裡屋查閱卷宗。他只知道向城是持的公安局的介紹信,但並不知曉是什麼官職,就說:“周領導,我有事出去一趟,您先看着。”走時,他就順手把裡屋的門給關上了。向城求之不得,圖個清靜。
過了一會兒,有人用鑰匙打開了外屋的門。
“主任,您請坐。”
“特派員這次去縣局有什麼好消息?”
特派員一邊關門一邊說:“有,有。祝賀主任!”
“嗨,快坐下來說說。”
特派員低聲說:“縣公安局尊重主任的意見,決定對任德義實施抓捕。公社儘快呈報意見並移交卷宗。讓大隊組織民兵候着,只要他一回來就扭送公社控制起來。至於他經常活動的地方,比如蘇浙滬一帶,公安系統內部發個協助抓捕通報,逃不掉的。那個彩香姑娘,我又與他父親也就是梅菜莊大隊的主任說了,他們家是願意彩香嫁給您的。領導您別多想,人家不顧忌您腿殘和二婚,只是彩香還沒有答應,她還想着任德義。如果任德義被抓捕歸案,主任,您的喜事不就水到渠成了嗎?”
本來,周向城對抓捕任德義倒是挺感興趣,罪犯到案,找他取證更爲方便。當得知想通過抓捕任德義,逼他的女友彩香嫁給公社殘腿主任時,他就有一種憤憤不平的衝動。
“譁,譁。”這是翻紙頁的聲音,特派員警惕地問:“誰?”
向城說:“我,是外地來搞外調的。”
殘腿主任緊張地瞅瞅特派員,特派員連忙推開裡屋的門問:“你聽到什麼了?”
“我看卷宗,抄錄證據,哪有時間聽你們說什麼,再說你們的事與我有什麼關係?”向城若無其事地說。
“特派員,搞外調的,沒事。”殘腿主任鬆了口氣說。
殘腿主任和特派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掃興地離開了。
查閱卷宗複製證據的工作已經結束,苦於找不到任德義,沒有證人證言,定案缺乏力量。這也不是向城能左右的,他作了電話彙報,家裡說,儘量找到任德義本人,實在找不到,就請知情人出具他失蹤的證明。
向城滿腹心思,上級交辦的任務如何完成?他想見一見任德義的女朋友,也許她知道任德義在什麼地方。即使不知下落,她出具的失蹤證明也更有分量。女知青乏力不想走動,再說她已經進城,臨時借用沒啥責任,就不想陪向城去梅菜莊大隊。
向城無奈,只得天馬行空獨往獨來。真是無巧不成書,剛進入梅菜莊大隊路口時,向城摔了一個大跟頭。下坡時自行車前輪撞上小石塊,車龍頭一歪,雙手就離開了手把。自行車倒在路邊,人滾下了坡。
“哈哈哈……”銀鈴似的笑聲,讓向城氣不打一處來。
“小兄弟,需要幫忙嗎?”
“不需要!”向城沒好氣,但轉念一想,與陌生人置什麼氣?還不如打聽一下如何找到梅彩香。他笑盈盈地問:“您知道梅菜莊大隊主任家住哪裡?”
“您找主任?”
“對,也不對……”
“什麼對也不對?您到底找誰?”
“找他?不對,是找他女兒。”
“怎麼?我就是他女兒,有什麼事嗎?”
“沒,沒有。你是梅彩香?”
“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向城高興極了,真是梅彩香啊。爲了感化她說出任德義的下落,他故意說:“據說您與任德義的愛情故事很感人,可我還聽說您不肯嫁給公社殘腿主任。是嗎?”
彩香像被點了穴,一下子愣在了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