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豬頭”少年郎愣住:“啊?”
沈日鳴已經捋起自己兩隻手的袖管,狀態已是準備就緒:“啊什麼啊?我趕時間呢,他不給你上藥我上也是一樣,最多就是洗洗手。”說時,扭頭已經半路“打劫”找來清水和乾淨的布。而那剛剛端着一盆清水的夥計,以及幫忙找來乾淨的紗布的夥計,此時此刻還一同站在不遠處,口不能言,腳不能動,呆若木雞了。
那“豬頭”少年郎道:“可是……可我……”
還沒說完整一句話,“豬頭”少年郎只覺身上一麻,全身頓時失去所有知覺,但頭腦卻仍舊非常清晰,此事竟是自己前所未遇的,登時他無比震驚道:“你……你給我做了什麼?”來長安之前,他曾經聽那些有見識的智者說過詭異的東方巫術,等等,一直以爲施用巫術的人都是長相異常可怖、深不可測之輩,完全沒有想到眼前這個少年皮膚白皙、身手靈敏、笑起來有一對可愛的小酒窩,長得那麼好看的,居然會是這樣一種人!當下駭得一顆心猶如被拋進了冰窖之中,凍得不知所措。
沈日鳴此時已經給他手腳上的傷口做好了清理工作,接着就是上藥了。
“還有哪裡傷到的?”沈日鳴是鏢局裡頭長大的,見慣了鏢師渾身帶傷的事情,也常常跟在家人身邊,有時也會幫忙上藥、打打下手,心想:這少年慘遭幾個人毒打,應該身上還有傷。她本想問也不問,直接給他上藥了事的,但想了想,到底顧忌男女始終有別,何況自己跟對方也不太熟,纔有了這一層面的遲疑。
不想那“豬頭”少年郎性子羞怯,分明肚腹胸口上都有暗傷,卻舍不下那個臉面,當着醫館裡頭這麼多人的面,被人上藥,雖然給他上藥的人分明也是個少年……於是,他搖了搖頭,結結巴巴道:“沒……沒有了。”
沈日鳴見傷者自己都沒意見了,而自己又真的需要趕時間,當下也不再多想,點了頭,開始上藥。
四苗醫館的夥計郎中俱都圍攏過
來,看稀奇。這少年沈日鳴的手法還真是……透着點古怪呢。不過,話又說回來,有見識的老郎中孫四苗等人,當然知道沈日鳴令那少年郎全身發麻的手法,叫做點穴功夫,其實算不得什麼稀奇事了。
而那“豬頭”少年郎好似從未遇過這等奇怪的事,所以纔會那樣驚訝,好像遭到雷擊似的。衆人議論紛紛,品頭論足的,吵到了老郎中孫四苗,孫四苗忍不住出言趕人道:“都嚷嚷什麼?真是少見多怪,這個叫做點穴法,去去去,一個兩個都沒有事做了嗎?是不是想扣人工啊?”
那些夥計捱了罵,只好訕訕地各自散了,復又忙着去了。
沈日鳴上完藥,終於停下了手,“啪啪啪”在那“豬頭”少年郎的身上點了好幾處。那“豬頭”少年郎又覺得自己全身恢復了知覺,覺得這簡直就是不可思議,好像做夢似的。就見沈日鳴有些放大的臉孔已經到了自己眼睛上方,不由又緊張又好奇:“啊,你……你要幹什麼?”
沈日鳴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另一隻手已經沾了一把藥膏塗到他的臉上:“別動!正在上藥呢,你現在這副尊容跟個豬頭也沒什麼兩樣。”沈日鳴認真的樣子,還別說,自有一種不容人抗拒的威嚴,和不同於往常的風采。
圍觀的人頓時鬨堂大笑。
那“豬頭”少年郎從小到大何曾受到過如此待遇?頓感羞愧難當,若非沈日鳴將他下巴捏住,此刻他早已從椅子裡彈起,哪裡無人就往哪裡遁逃去了。於是,沈日鳴給他上藥時的刺痛感,他反倒感覺不到了。事後回憶起來,反覺得那種感覺變得絲絲清涼,彷彿還帶上了甜蜜之味。
上完藥,沈日鳴用皁角給自己清洗了雙手,扭頭吩咐那未經她許可不得擅自離去的瘦漢子:“付賬吧!”
那瘦漢子敵不過她小小年紀卻很有非凡的氣勢,耷拉着腦袋,不情不願地把費用結清了。沈日鳴見他還算聽自己的話,臉上覆又有了笑意。
她見那少年郎被自己包紮
得像個長條饅頭,看情形是走不得,也動不得了,於是便問他道:“宵禁眼看就要到了,你不如等明日再回驛站去?”
但那少年郎卻堅定地搖頭:“不行,我今日無論如何必須回到。”
沈日鳴懶得問他理由,“好吧!誰叫你被打得跟個豬頭似的,病人最大。”轉頭便吩咐那瘦漢子道:“你到前面租個馬車來。”那瘦漢子一愣,旋即道:“啊?你就不怕我跑了?”他話音剛落,頓時懊悔不已,恨不得抽自己幾個耳光。
沈日鳴笑了一下,“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這個道理我相信你是清楚的。實不相瞞,在長安城,還沒有哪方勢力是敢得罪我的。”
那瘦漢子看她神情,何等尊貴、何等傲慢,雖然自己非常想逃,但又害怕萬一沈日鳴所說是真,自己豈不真的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只好唉聲嘆氣地去了。“記得別逃跑啊,還有,要趕快回來,你只有一刻鐘時間!”聽見身後傳來的那一串帶着笑的命令,那聲音分明如銀鈴般動聽,瘦漢子聽了,卻只覺得自己的脊背都快撐不住要被催散了,只有自嘆倒黴:原來這小郎君對此處竟比他還要熟識呢!可不是?前面路口左拐彎,就有很多馬車苦力,等着做各方生意。
“他真的不會逃跑嗎?”那少年郎望着瘦漢子漸漸消失的背影,不敢相信地問道,“你真的知道他住在何處?”
“我怎知他會不會逃跑?”沈日鳴高深莫測的笑着說,“我又怎知,他住在何處?”
閒話間,整個四苗醫館的人,都知道了那瘦漢子訛詐這外鄉少年郎的事情。
聽見那“豬頭”少年郎生澀的講述着他如何遭遇訛詐、沈日鳴如何見義勇爲,大部分人都紛紛鄙視那瘦漢子的做法,譴責他丟人,另一方面則對沈日鳴的所做作爲而感到自豪,覺得她爲長安人長了臉。有的人則指着瘦漢子消失的方向道:“這種人,就該罰他做苦力,讓他賠償損失!”“就是,背後偷襲人,當人家真是好欺負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