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是他?沈日鳴微微一怔,旋即,聲音卻與往常截然相反,冷冷的道:“你來這裡幹什麼?”她兩手抱胸,看着來人。
林峰朝她走近來,低下頭看着她說:“我在等你。”
沈日鳴這纔看見林峰的大致輪廓,他手裡提着一個食盒,燈籠都沒有打,估計守在這裡有段時間了,從他的方向吹過來的風裡,有他身體傳來的涼意,她語氣橫衝直撞地道:“等我?等我做什麼?”
林峰說:“餓了吧,這是我在放光酒樓訂的飯菜,你趁熱趕緊吃。”說着示意沈日鳴接過去,他見沈日鳴未有反應,只道她是怪自己來得晚了,囁嚅着解釋道:“白天我不方便出來找你,又不知你落腳何處,所以就來晚了……”
沈日鳴愣了一下,看向林峰的眼神便減少了幾分冷意。有人肯關心自己,她心裡還是覺得溫暖的,可是一想起白天兩人在方家的不愉快,當即便冷漠地拒絕道:“不必了,我與朋友在放光酒樓剛吃過飯,你還是拿回去給青芙吃吧!”
林峰愣了愣,“三娘子,你可是在生我的氣?怪我沒有及時救你出宮?我知道,自從你進宮後,一直提心吊膽,那日在街上得知陛下要砍你的頭,急得大家不知怎麼辦纔好……我、我知道,讓你……你受委屈了!都是我不好!你、你原諒我好嗎?”他一面說,一面小心翼翼地看着沈日鳴。若是有足夠的光亮,此刻,不難發現林峰滿是期待的眼神。
雖然是暗暗的黑夜,可林峰的聲音,卻有一股奇特的穿透力,他那誠惶誠恐賠小心的道歉、誠摯,就這樣直直撞擊到她的心裡去。
沈日鳴但覺鼻子發酸,眼眶內也漸漸盈了淚水,雖是黑夜,誰也看不清楚誰臉上的表情,但她還是扭過臉去:“我哪有資格怪別人?要怪就怪自己生在鏢局,要怪就怪自己從小到大到處惹禍,要怪就怪自己不該幫林叔的忙查獲那批兵器。”她頓了一頓,猛地想起最
近發生的狀況,“哦,我真是沒有長記性,現在又惦記着,給方家追查夜明珠的下落,你說萬一這案子我告破了,豈非又要讓官府逮回去砍頭?”
說到後來時,沈日鳴的聲音都發了顫,嗓音就好像感冒似的。
林峰張了張嘴,一時竟不知說什麼好。黑暗中,沈日鳴看不清楚他的神情,可是他……林峰微微垂下雙眼,她終究是怕的,怕得要死,可是卻又說得那般輕巧!
沈日鳴說了那些話以後,心情反倒好了一些,也沒有之前堵得那麼慌了,可是,她看見林峰傻子一樣杵在自己跟前,無名火就又冒了上來:“你還愣在這裡幹什麼?還不趕快回去!免得飯菜涼了,那小青芙吃不上好的能饒過你嗎?”
林峰卻是站着沒動,他認真地向沈日鳴道起歉來:“三娘子,我並不是故意要護着青芙的,請你不要生氣了好嗎?”
“我生什麼氣,我有什麼氣好生的?哈,你這人真是好笑,大半夜拎着個食盒出來,就是來問我有沒有生氣的嗎?”沈日鳴退了一步,她也不明白自己哪裡來的古怪脾氣,以前,自己並不是這樣的!“再說,那個小姑娘一看就是個可憐的,你多點兒關心她、護着她,正是我希望的呢!我生什麼氣?”
“還說沒有生氣,你一生氣,兩邊的小酒窩就不見了。”林峰輕聲地辯解道。
沈日鳴愣了愣,這樣黑的夜色,他如何能看得到,自己的臉上是什麼表情?旋即又恍悟過來,他準是自己瞎猜的。不想又聽林峰輕輕說道:“你下巴上還留有飯粒呢……”
沈日鳴下意識地擡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邊林峰卻已經遞過來一隻手帕,聲音還是輕輕地:“往下,再往下。”電光火石間,腦海裡猛然呈現出一幅畫面——那還是她進宮之前,那時長安還下着綿綿的春雨,她趕着送高句麗太子李珉舜到西市驛站回來,沒顧上備傘,當時見着林峰,他便給自己撐傘
、遞手帕……那時,她怎麼就那樣接受了,還心安理得理所當然未覺得有何不妥呢?可是現在……
她準是受了誰的蠱惑,竟然聽話地接過手帕就往自己下巴揩過去,等到醒悟過來時,林峰已經轉了身子前面走路了:“你還沒找到住處吧,我給你安排了一個住所,跟我來吧。”聽那聲音,一點兒沒有生氣的樣子。
林峰真是個沒有脾氣的人啊……沈日鳴呆住了,半天沒有挪動。
她本就後悔自己無緣無故衝他發那麼大火,此時見他那副單薄的背影,不好意思難爲情的感覺就更加地濃了。如今自己落魄,林峰難得沒有落井下石,報官領賞,這已經很不錯了。
林峰走了幾步,發覺三娘子並沒有跟自己來,便轉了身又催促了一聲:“三娘子?”沈日鳴雖然沒有在嘴巴上原諒自己,可是,看她肯接受自己的手帕時,他心裡便坦然了,心情倒是極好,連帶着嘴邊的笑容都多了些。他見三娘子還是沒有跟來的意思,以爲她是在懷疑自己如何知道她無處可去,不禁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其實我也不知你原來沒有住處,其實……”
沈日鳴聽到他扭扭捏捏的解釋,馬上就聯想到他往日那難爲情的樣子,心想自己一個人走夜路,也不知他在這邊傻等了多久,望望平安鎮上唯一的主大街,忍不住便笑了:“行了,其實什麼!”
林峰見她肯跟自己來,便鬆了一口氣,憨笑了笑,還摸了摸腦袋。
這樣一來,沈日鳴反倒看不清楚,林峰到底是個怎樣的人了。白天在方家,他可以當着青芙的面來冤枉自己,還不分青紅皁白地護着青芙,怎麼到了晚上,他就又恢復了自己從前所認識的那個林峰了呢?真是令人納悶!
“你如今是方家的護院,我哪敢勞動你來幫我安排這個打點那個?”沈日鳴想了想,還是試探地問道。防人之心不可無,這一點,她可是牢牢記在心裡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