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盼王朝,睿景三年,暮春。
陽光靜好,和風悠然。可是這一天,整個長安卻陷入了一片混亂,一個驚天動地的消息,震動了帝都所有的老百姓。大家奔走相告,羣情激昂。
“你們聽說了嗎?三娘子在宮中得罪了陛下,要被斬首示衆了!”
“啊,我也聽說了,不過我聽到的跟你不一樣,三娘子是得罪了後宮的娘娘,才遭來這樣的橫禍!她纔沒有得罪我們的陛下!”
“不是吧?沒有得罪陛下,怎麼還會被判死刑?”
“你們不知道就不要亂說!三娘子是因爲得罪了朝中權貴,這才被判死刑的!哎——”
“你從哪裡聽來的?”
“我表弟就在天牢當差,三娘子兩次坐牢,他都在當班,這是他親口告訴我的,還能有假?”
“唉,我怎麼聽說,三娘子不肯嫁給陛下,陛下一生氣就判了她死刑呢?”
“誰說的,三娘子是被人當成刺殺高句麗太子的刺客同黨了!”
“不是說三娘子在金鑾殿上大殺突厥使團的威風,爲我們大盼王朝爭了光,況且她一個小娘子,就算會耍兩下刀槍,也變不成刺客吧?要是刺客這麼好當,賣肉的老朱都可以去啦!”賣肉的老朱聽了這話嘿嘿憨笑兩聲:“說的是啊!”
“反正我是不信,三娘子那麼好一個人,怎麼可能是刺客?她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就是,三娘子平日裡對我們大家多好!看我老人家腿腳不便,還經常帶人來幫我買米劈柴呢!”一個住在曲正坊的老婆婆激動地慨嘆道。
人們激動着,吵鬧着,議論着,爭先恐後,奔到通往菜市口的大街上,擠呀擠呀擠,就連馬匹騾子毛驢也跟着他們的主人跑過來,大家伸長了脖子往前看。
“快看,來了!”一個高個子喊道。
“哎呀別擠別擠,又不是天上掉黃金,是咱們可愛又美麗的三娘子行刑呢——啊,什麼東西
毛茸茸的,咦,阿財呀,你怎麼也跑出來了?”一個大媽扭頭一看,自己家的大狗也跟了出來。
果然,行刑的隊伍來了!
“噹噹!噹噹!噹噹!”前面開道的鑼聲響着。
“哎喲喂,我的神啊,怎麼這麼多百姓,黑壓壓的腦袋,骨碌碌的眼珠子,還有毛茸茸的大尾巴——那是什麼,啊,連馬匹大狗都跑出來了!”監斬官騎着一匹高頭大馬,表情嚴肅地領先開道。“還說隨便押送到菜市口就行了,現在看來,我是上了黃赫那臭小子的當了!現在想溜掉也不能了呀,看看這,還有那,到處是眼睛!早知這樣,我就學老房那樣,躲進車轎裡面去,哎,真是悔不當初啊,我還以爲騎一匹高頭大馬,會更威風呢!”
迎風飄揚的大旗上面,醒目地寫着“斬”字。後面,跟着身穿玄色制服的金吾衛,還有身穿絳紅色制服的捕快、衙役,他們手裡拿着木棒,口裡不停喝着:“不許靠近!”專門攔那些從街道兩旁蜂擁過來的人羣,還有跟着它們的主人跑出來的馬匹、騾子、毛驢、大狗、駱駝。
一匹膘肥體壯的馬兒拉着囚車,漫不經心地跟在捕快衙役隊伍的後頭,撲閃撲閃的大馬眼看着兩頭,看着前面:“好多人啊!咦?還有這麼多的同伴,它們也是來看我拉囚車的嗎?哦,在長安城,消息就是傳得快啊!”馬兒抖擻起了精神,可不能在同伴們面前丟了我身爲馬匹的臉,馬臉本來就老長了,要是再不抖擻些,就更難看了,這年頭,難看的馬匹是連伴侶都不容易找到的,而且,聽人們說,笑起來的馬臉會比較好看……
三娘子沈日鳴果然站在囚車上,羣衆不禁譁然!
沈日鳴穿着寬大的絳紅色囚服,囚服前後繡着個斗大的“囚”字。一頭烏黑柔順的頭髮被梳成了高聳的雲髻,用簪子固定着,倒是跟大家平素見慣的囚犯不同,那些囚犯大都披頭散髮,難看死了!她的臉上雪白雪白,素面朝天,表情沉默,在大家看來,那就是面對死亡
表現出來的不懼不怕,三娘子果然勇敢堅強!身上戴着腳鐐手銬,被拷在囚車的欄杆上。可是,她的眉梢眼底,絲毫沒有驚恐和悲慼,只是沉默着,好像正在回憶和思考着什麼……
羣衆看到這樣的三娘子,就轟然叫喊起來了:
“看啊!看啊!快看啊!真的是三娘子沈日鳴呢!”
“是揚危鏢局的三娘子沒錯!陛下要砍她的頭了!”
“這麼俊俏的娘子,爲什麼要砍頭啊?”
“揚危鏢局被查封了嘛,三娘子的靠山沒有了,那些權貴一不高興,腦袋不就搬家了嘛!”
“可是,這個三娘子月前還被陛下宣進宮去,聽說因爲協助衙門辦案有功,還特地賞賜了免死金牌,在金鑾殿上,又打敗了西邊來的歹徒,給大盼掙面子,這前後還不到兩個月,怎麼說砍頭就砍頭了?”
“是啊!那時候多威風哪!我聽說,連突厥那個天生神力、最囂張的阿達達都怕三娘子呢,怎麼一眨眼,巾幗英雄就變成了犯人,真是讓人奇怪啊……”
“所以說,這三娘子就是倒黴,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就莫名其妙當了別人家的替罪羔羊!說砍頭就砍頭了,哎,以後說話做事還是當心點,千萬別得罪了那些高高在上的人!”
終於從哀慼、詭異的不解中回過神來,沈日鳴看着滿街擠得水泄不通的人羣,感到驚訝極了!
自從經歷了前朝的更替,長安城就算再怎麼熙熙攘攘,也沒有像現在這麼多人啊,啊,還有跟隨主人跑來的駱駝、馬匹、騾子、毛驢、大狗!怎麼,自己要被殺頭的事情已經傳遍長安城了?她把目光掉向人羣,一絲希望從心底升了起來。爹爹他們肯定也已經知道了,他們一定會想辦法來救我的!
可是,隊伍走了有一會了,她始終沒有發現救星。別說是救星了,就連往日同她熟識的那些捕快、朋友,一個個,就彷彿突然消失了一般,陌生的人羣、陌生的臉譜不斷映入眼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