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怒撒狗糧

徐太傅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應對, 這槽點太多,無從下口啊。

“殿下三思!”徐太傅本着不知道怎麼去勸就跪下的原則火速跪倒,實在不行就死諫, 原國傳統向來就是心疼文臣, 加上徐岑不會放任父親出事, 這樣一來他總會有辦法拆開他們兩個。若是實在不行還有下策中的下策, 向來毫無原則心疼袁曜的景安帝是絕對不會放任徐岑那臭小子把他的寶貝兒子拐跑的。

看見父親跪下, 徐岑索性拽着袁曜一起跪下,搶在徐太傅之前給他磕了個頭:“父親,兒子帶着媳婦來見您了。”

袁曜在袖子的遮擋下輕輕擰了徐岑一下, 徐太傅垂着頭好巧不巧剛好把這一幕收入眼底,暗自把大牙酸倒了好幾顆。

這可真是世風日下, 道德淪喪, 人心不古啊!這倆後生是在欺負老人家孤身多年嗎?!

在袁曜想法暫且未知的時候徐太傅還能騙騙徐岑袁曜對他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可是現在這兩人都手挽手殺進來了徐太傅要是再說這種話徐岑肯定不會相信。罷了,既然他們兩個高興怎樣都好吧,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事情,要是他這個老人家再一直橫加阻攔未免太過不通人意。

不過面子上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等到以後景安帝問起來他總算也有個交代。

徐太傅故作陰沉眉頭皺起:“媳婦?我兒莫要胡鬧,爲父眼前只有原國儲君,哪有徐家媳婦?”

徐岑微微一笑, 揚起和袁曜交握的手, 笑道:“太傅這是不認了?我們剛拜完宗祠和父親呀。”

袁曜暗自把手往回抽, 奈何徐岑攥得太緊, 他沒能抽動。

太傅一聲長嘆硬逼着自己擠出幾滴老淚:“殿下還是要以江山爲重啊!”

袁曜笑笑, 低頭不語。徐岑倒是接道:“難道父親一直把鶴齡當做禍國的褒姒一類?”他這話說完袁曜倒是笑開了,徐岑握着他的手又緊了緊, 攥得袁曜手指生疼。

這一天徐府裡鬧得是雞飛狗跳,不過好在結局不錯,徐太傅對倆人在一起的現狀姑且算是沒什麼異議。雙方家長,好歹算是應付好了一邊。

次日天剛破曉徐岑就顛顛地跑到了袁曜寢宮外面蹲着,手裡提了個食盒,裡面是一點他自家廚房熬的粥。徐岑眼睛死死盯着袁曜的大門,生怕心上人吃不上自己不遠二里地送的飯。

袁曜一推開門就看見門邊上蹲着的跟朵蘑菇一樣的徐岑。

袁曜“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挑着眉毛看着徐岑。眼角眉梢裡帶的笑意都快滿溢出來:“這徐大公子這是不想當人了想當蘑菇?” 徐岑不好意思,臉上紅雲飛了一片。說來也怪,他自認不是那麼面皮薄的人,怎麼一見袁曜就開始亂了。

袁曜靠在門邊看着徐岑,眉毛一挑:“不進來?”

徐岑“哦。”了一聲,慌忙間拎着食盒跟着袁曜進去,活脫脫一個小媳婦一樣。

徐岑拉着袁曜在桌前坐定,把食盒一溜排開,一雙眼睛像是從誰家貪嘴的貓臉上扣下來的一樣,滴溜溜轉着盯着眼前這不慌不忙開始吃飯的人。就差直接問好不好吃了。

袁曜看着徐岑一臉期待的樣子心下好笑,一來要維持自己的風度,二來又想給這人留兩分面子,他忍笑忍的辛苦,漲得臉都有點紅了。

徐岑突然把臉湊到袁曜旁邊,等到袁曜擡頭時映入眼簾的就是徐岑一張放大了的大臉。他吃菜的筷子都被他嚇得抖了三抖,險些戳到自己。

“你幹嘛呀?”袁曜眼睛微微瞪大看着徐岑。四目相對。屋子裡的氣氛突然就變得奇怪了起來。仿若一陣春風吹過,太子爺心底也似乎有什麼破開的聲音。

太子爺犯規,他在眼神里加了蜂蜜!

明明是帶點怒氣的話,在太子爺這裡卻彷彿成了小貓撒嬌時伸出的爪子,一下下的,撓得徐岑心裡是越發喜歡。

向來風流倜儻的徐岑大公子呀在太子殿下面前也是束手無策,這人怕不是命裡克他。被剋制的死死的大公子此刻就像是後世一種被稱作哈士奇的犬類,笑得一臉盪漾,且猥瑣。

袁曜似乎是和他撒嬌了。

就這麼個若有若無的事能讓他驕傲至少十年。

沒錯,少說十年。

一餐飯就這麼甜膩膩地吃完了,至於味道,沒人會記得這個事兒的,起碼吃了飯的這倆人是記不得了。他倆就顧着膩歪了,飯菜的味道倒是不重要了。

袁曜自打回京以後匆匆和景安帝打了個招呼後就鑽進自己的小地下室,徐岑就守在一旁等着他差遣,磨藥抄書忙的不亦樂乎。這倆人幹活幹累了擡頭一看還能看見心上人專心忙碌的樣子,小日子過得瀟灑極了。

這兩人此刻過得輕鬆愉快,朝堂上可並非如此,兗州一事在不亞於一陣颶風颳過,把朝堂上攪得七零八落。景安帝也存着藉此爲太子漲勢的心思,故而有意放權給太子。奈何太子忙着和徐岑你儂我儂,對權利一事完全無心考慮,表現得也是十分冷淡。

真.老父親.景安帝有了小脾氣,又捨不得教訓自己的小兒子,這樣一來遭殃的自然就是徐岑這個明面的下屬,潛在的女婿。

景安帝眼線衆多,就算二人在遙遠的兗州他也能把他們大概做過什麼事情瞭解明白,更何況現在這倆人在京城,在天子腳下,他們幹了什麼事情就如同在他眼皮底下一樣乾的一樣,不能再清楚明白了。

若是可以,此時景安帝該是老淚縱橫了,沒想到兜兜轉轉,他一心呵護着的孩子還是走了他的老路。

事已至此,現今就只能希望命運能對這可憐孩子好一點吧,他的人生夠不幸了,只奢求感情這條路他能好走一點。千萬千萬不要重現當年的慘劇。

徐岑這小子敢讓他寶貝兒子掉一滴淚他就敢抄了他家!

當然了,要是他對自家孩子好,那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景安帝明白,心裡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還不能這麼說,不然這兩倆臭小子尾巴該翹到天上了。在這方面景安帝和徐太傅這對君臣的腦回路意外的相同,兩個爲兒子操碎了心的老父親不約而同想到了一起去。

就算不想當棒打鴛鴦的惡人,這個表面工作卻是不得不做的,袁曜和徐岑的身份給予他們榮光又限制了他們的自由,從出生來到人世的一刻起,他們註定不能隨心所欲。

徐岑跪在地面,就算已經入夏了大理石鋪就的地面還是冰冷,寒意透過薄薄的布料沿着膝蓋一路向上。景安帝眉頭微皺,端坐在椅子上俯視着徐岑。他有意讓徐岑多跪了半刻。

景安帝刻意壓低了聲音,讓聲音更顯威嚴:“兗州之事,你可知罪!”在徐岑進來時景安帝臉上還是無風無浪平靜得很,突然的發難驚得徐岑一個哆嗦,剛站起來不久就又跪在了地上。被突然嚇到是一方面,主要原因則是冷地面跪久了,腿麻。

景安帝高高在上,眼睛向下瞥,極其輕蔑地看了徐岑一眼,就彷彿在看一粒了無生命的塵沙。

徐岑被看得並不好受,猶如芒刺在背,這感覺他今日可算是體味到了。景安帝沒出聲地上再涼他也不得不趴着,徐岑苦中作樂,把這從膝蓋處傳來的涼意悉數當做解暑了,他同時又在腦中飛速回憶自己是哪裡犯了錯。

兗州,錯他和袁曜辦案時唯一的紕漏就是讓安西仁死了,可是安西仁死後引出的纔是真正的案子,這算不得大過,更不可能驚動景安帝,莫非,是景安帝知道了他和袁曜的事情?

電光石火之間徐岑腦海裡閃過了諸多的可能性。是死是活,是嚴懲還是饒恕,是去是留。

當他伏在地上恭恭敬敬等待宣判的時候,眼前看見的是袁曜那張帶着微笑的臉。景安帝若真的要降罪的話,就讓他一個人承受吧。

“微臣惶恐。”額頭與大理石地面親密接觸發出的聲音不僅沒能打破這尷尬的氣氛,反倒是讓氣氛更壓抑了起來。

“擡起頭來。”景安帝的聲音冷的似乎結成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