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才子佳人

他們兩個人之間是極其俗套的才子佳人, 現在連街上三文錢一本的話本都不這麼寫了,嫌棄這故事太過俗套。

可是這對年輕人就那麼俗套的落到了俗套的話本里。

落魄才子,孤苦佳人, 二人像是在茫茫人海中尋到了知音。佳人將自己半數的家財給了才子, 才子也百般發願, 許諾等他功成名就, 定當回來娶她。

才子高中, 得到了京裡徐敬徐太傅的青眼,還得到了當今聖上的賞識,平步青雲, 計日可待,才子不再落魄了。才子拒絕了高官厚祿, 堅持回到兗州, 八擡大轎, 明媒正娶,接了佳人回家。

若是話本就此結束那便皆大歡喜。

可惜不能。

心儀佳人的並非只有才子, 還有才子的遠房堂兄富商。

貧賤夫妻百事哀,才子拒絕了高官回了兗州當個小小太守。

俗話說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才子還不止是知府,按理來說多多少少也是該有點錢的。

可是才子是個正直的過了頭的傻書生。他義正言辭拒絕了一切不合理的請求,拒絕了一切賄賂和感謝, 就連老鄉送他聊表心意的土雞蛋都一個沒留。

才子還是那個落魄的才子, 除了個朝廷給宅子以外他什麼都沒有。他那點俸祿留夠自己家生活的以外就都送給了兗州城裡的孤老。說是要體恤百姓。

佳人病倒了, 突如其來的重病把整個家擊垮, 才子沒錢去給她抓藥, 但是富商有錢。才子去向富商借錢,富商心疼佳人, 借了才子很多錢。

才子每天幾乎都泡在衙門,公文看了又看彷彿永遠看不完。

佳人漸漸開始和富商接觸,她開始後悔自己的選擇了,如果當時她選了富商,現在會是一副怎麼樣的幸福光景?

富商告訴佳人,現在重新選擇也不晚。於是二人一起合力給才子織了頂熒光綠的帽子。

佳人有喜了,是富商的孩子,可是佳人的身體沒好,一直在吃藥,孩子沒了,佳人很傷心,任憑富商怎麼安慰佳人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看着病牀上奄奄一息的佳人,才子感覺心快碎了。向來不信江湖術士的他第一次向江湖術士低了頭。。

安西仁一時間找遍了兗州的各種術士,凡是他能找到的術士他統統跟無頭蒼蠅一樣撞了一遍。凡是說自己有辦法救傾君的,安西仁皆去請來。各種奇奇怪怪的符紙和藥丸像火一樣燒着安西仁本就不豐厚的家底,很快他就沒錢了,可是傾君的病依舊沒有起色。

這時候安駿找上門來,帶着據說能救傾君的藥。藥只有三天的量,吃下去後傾君的病真的有了起色,三天的藥下去,她已經能在牀上坐起身了。安西仁看着開心,又不由得憂從心生。他沒錢給傾君買藥了,沒了藥傾君的病還是會加重。

朝廷的賑災款恰好下來,安西仁看看百姓,再看看病牀上的傾君,狠狠心挪用了部分賑災款在安駿那裡給傾君買藥。黑風寨又通過安駿和安西仁勾結在一起,打劫過往的商人。每次安西仁只拿夠傾君的藥錢,剩餘的拿去賑災或是改善百姓生活。

傾君的病很快就見好了,可是藥帶來的副作用也在她身上體現。她開始時不時地陷入幻境,開始癲狂。時常會看到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會在夜裡突然大聲尖叫,精神一日一日衰弱,人也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瘦下去。安西仁沒辦法,只能再次向江湖術士求助。這回能救傾君的是一枚暗紅色的藥丸,服了藥傾君就會陷入睡眠,不會看見那些幻影。

安駿的地宮開始動工,在安西仁看不見的地方安駿的勢力已經發展到一個可怕的地步,等到安西仁發現時爲時已晚。

傾君的藥引就是那些無辜的少女,安駿把她們抓來放血,像牲畜一樣養着,讓她們去修建極樂宮。

袁曜看着安駿面無表情地講述着這一切不禁開始頭皮發麻。

證據確鑿,安駿很快就定了罪,認罪,伏法,一切理所應當。

傾君的去路倒是叫人爲難。事情因她而起,她卻又沒有直接參與,又因爲常年服藥她現在神志不清,自理肯定是沒可能了。如今安西仁安駿都已經不在人世,誰來照顧她是個很大的問題。

不出意料,安駿伏法時又是一陣軒然大波,絲毫不亞於安西仁當時。任憑生前有多大罪過,死後便是一抔黃土,袁曜把安西仁葬了,又準備了一個木牌子,寫上名字充作墓碑。

那些女孩兒們都回家了,不能回去的也有了個公道,能在地下安心長眠。

傾君的情況時好時壞,安駿下葬那一日傾君就像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眼神清明,頭髮束起髮髻,鬢邊簪了一朵白花。低垂着頭跟着隊伍走到郊外,斂袖雙手捧着一抔土蓋在棺木上。傾君顧不上手上的黃土,把鬢邊滑落的一縷碎髮撩上去,笑道:“你也走了啊。”今日傾君特意塗了胭脂,畫了她出嫁那日的妝。安駿說過,看着這樣的她就愈發恨安西仁了,憑什麼這麼美好的傾君眼睛裡只有安西仁。安駿最喜歡這樣子的傾君。傾君縱身一躍跳入土坑,白色的裙襬飛起,像一隻折了翼的蝴蝶。

傾君俯下身子,虔誠的在棺木上印下一吻,而後雙手撐地,宛如一隻蝴蝶一樣飛出,而後漸漸走遠,她白色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樹林裡。

神秘消失的少女們被證實是人禍並非天災,城裡那些術士還是在彰顯自己的存在感,太子爺的名譽還是被他們弄得跟臭水溝裡的淤泥一樣。

所謂的天師衣冠楚楚站在高臺上面一本正經指責者當朝儲君行爲不端,一時間唾沫橫飛,羣情激奮。說到激動處天師連形象也不要了,索性跳起來,伸出食指衝着天上大喊大叫:“要不是當朝太子品行有缺怎麼會有水患,怎麼能有賊人爲非作歹?!”

袁曜摸摸下巴表示非常冤枉,他不過是廢柴了點,怎麼什麼鍋都能甩到他身上呢。

臺上的天師愈發激動,以一種近乎怒吼的姿態大喊:“人行不義,必有天收!”

徐岑閒來無事踢着腳邊的石子兒,讓天師這麼一下,一個不小心,石子兒沿着一條完美的拋物線飛到臺上,正正好好砸到天師臉上,把天師那本來就不挺拔的鼻子給砸歪了,流下兩行紅色液體。

袁曜擡頭用眼神詢問徐岑,徐岑望天裝作沒看見的樣子,誰知道他怎麼就突然腳癢了一下,那塊石子怎麼就那麼巧砸中了臺上的那個人,什麼故意傷人啊,徐岑表示他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至此,兗州的事情已經全部解決,不日二人就要返京。好不容易出來一次,袁曜不想就這麼回去了,罕見的耍了小性子拽着徐岑陪他逛街。徐岑察覺到了袁曜對自己的不同,也心甘情願地陪着他胡鬧。袁曜本質還是個乖寶寶,也就是拽着徐岑逛了逛夜市,沒幹別的。

“公子,給夫人買朵花戴吧。”小女孩稚嫩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徐岑低頭一看,女孩身上的衣服雖然洗的發白但還是完好的,瘦瘦小小的一個人手裡拎着一個裝滿了各色鮮花的籃子,看着年紀不大,但是一點也不怕人。

徐岑給了她三文錢買了朵花,這孩子的花都是從路邊摘得野花,不是什麼名貴的品種但也別有一番風采。徐岑從花籃裡順手捏了一朵插在袁曜鬢邊。

袁曜一愣,手碰到鬢邊的花不知道徐岑這是什麼意思。

徐岑左手虛握成拳掩在鼻子前面,夜色擋住了他那紅透了的臉,加上袁曜眼神不是很好使,錯過了這罕見的徐岑徐大公子害羞的一刻。

“沒什麼,就是看着好看,就想給你買了。”徐岑不好意思,聲音也有些不自然,然而袁曜忙着看風景並沒有發覺出來。

徐岑說完又覺得這話不妥,急忙添上一句:“算是補償你那朵牡丹。”

袁曜手指輕輕碰着鬢邊的花,良久,說了一句:“我那朵牡丹可價值千金。”

徐岑回覆:“那我就慢慢賠你的花。”

袁曜脣角勾起:“那徐大公子可要賠好久呢。”

此刻徐岑還在爲了賣花小姑娘那句:“給夫人買一朵吧。”在心裡暗自高興,聽了袁曜這話更是開心,恨不得馬上補上一句“我下半輩子都賠你的花。”又怕太過唐突嚇跑了人。

“看!”行至歌榭坊樓下,樓上一陣花雨引得袁曜激動不已,情急之間指尖從徐岑手邊掠過。

徐岑敏捷地捕捉到自己手邊那抹微熱,迅速把它留在掌心。

袁曜對於徐岑突然抓住自己手的行爲表示非常不解,歪頭一看只能看見一臉正直的徐公子。

徐公子:“殿下還是不要亂跑,以免走丟。”徐岑只有特殊情況纔會叫袁曜殿下,剛開始的時候是想諷刺他,現在是面對他心虛。不得不說有袁曜的溫度從手心裡傳來讓徐岑分外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