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n things turn out so evil.
——
“……什麼？不！我發誓格瑞希和那兩個緊身衣混蛋沒有任何關係！”
“他們在這之前完全是陌生人！”
“新電影的炒作？你他媽腦子有毛病吧？”
……
電視上出現的是格瑞希的經紀人，他看上去被記者的問題纏得氣急敗壞，明知道是在直播，可他還是忍不住大罵出聲，快餐店的客人因此都被閃爍的屏幕吸引了目光，開始興致勃勃地交頭接耳。
“所以……”
角落裡那個看上去和廉價漢堡可樂格格不入的奢侈品貴公子揚了揚脣角，看着坐在他對面的女孩兒，好脾氣地問：“你的想法呢？”
“我沒有想法。”那女孩的回答簡潔明瞭。
她戴着一頂邊緣嵌滿鉚釘的棒球帽，吃東西的時候不常擡頭，所以她的整張臉總是隱藏在帽檐的陰影下。但因爲坐在她對面的人實在太惹眼了，還是有不少年輕女孩總在回頭張望，看上去十分好奇這位富豪少爺的約會對象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哈利，你就非得穿着那套該死的西裝嗎？”
格瑞希憤怒地瞪了一眼對面的人。
“Fine.”受了一句重話的奧斯本少爺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像是爲了表示對她言聽計從般，他立刻脫下自己身上那件高級定製的西裝外套，隨手搭在身邊座位的椅背上。
他裡面穿着熨帖得一絲不苟的白色襯衫還有與西裝配套的淺色馬甲，除了看上去隨意了一些，其實根本和剛纔沒有差別。
格瑞希翻了個白眼，就像那些嵌在洋娃娃眼眶裡的藍色玻璃珠——靈活地滾動了一下，接着她有點無奈地看着那人說：“這並不好笑。”
“我總得試試。”
奧斯本少爺爲自己的失敗找了點藉口，甚至還露出些不好意思的笑容。他笑時右側臉頰會出現一個明顯的酒窩，像一條淺淺的波紋，和格瑞希小時候第一次見他時沒有兩樣。
然而就在格瑞希開口感慨之前，坐在她對面的人卻像和她拿了一樣的臺本似的突然說：“你和以前一樣，就是……”
他好像說到了一個難題，思索了半天也沒有講出一個形容詞，然後他又認輸般地笑了，只是看着格瑞希，用一副期待着也許她能心有靈犀的表情等着她的答覆。
“那種感覺，我知道……我知道的。”格瑞希頻頻點頭，她突然意識到這有點太傻了，於是裝作不在意地拿起面前的可樂吸了兩口，才接着說：“你也沒變。”
“哈”奧斯本少爺被她逗笑了。
這真是……
這麼說吧，格瑞希並不是一個不擅長社交的人，當有人對她發脾氣的時候，她會狠狠給他一拳；當有人嘲笑她的時候，她會用更惡毒的話反擊回去；當有人把她當空氣的時候——這是她覺得最舒服的狀態，她也可以把他當空氣。
但是這些年已經很少有人把她當空氣了，她開始有越來越多的粉絲，他們說喜歡她的作品，喜歡她整個人，但她保證在她的粉絲眼裡那個‘格瑞希’——絕對不是她自己。所以她也練就了對待粉絲的一套方法，就假裝自己是一個很好的‘格瑞希’，想辦法哄他們開心。
看，她也是一個很圓滑的人。
而在十分圓滑的格瑞希的世界裡，有着最難對付的一種人，就是像面前這位奧斯本少爺一樣，無時不刻不在向她發射包容的微笑，總是讓她一拳打在棉花上，瞬間感覺天旋地轉的人。
於是她開始沒話找話說：“呃……但你知道紐約變了……從蟲洞跑過來的外星人，和實驗失敗的蜥蜴人，還有古老神話中的神，這些不可思議的東西，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形容，然後越來越多的蒙面……英雄？他們也許認爲自己在主持正義，可是誰知道呢？總之，紐約開始變得很混亂。”
她亂七八糟說了一大堆，才擡頭看了一眼對面的人，問道：“你這次回來……”
他這次倒是很快就避開了她的目光，沉思了一會兒，才決定開口：“我父親病重。”
格瑞希立刻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恐怕戳中對面人的傷心事，馬上補救道：“抱歉……”
“抱歉，我遲到了……”
她的話被匆匆趕來的另一個客人打斷了。
那個大男孩單手提着一個雙肩包，風塵僕僕地闖進他們的談話裡，他連兜帽都沒摘，就低着頭坐在哈利身邊的空座上，一副很餓的樣子，抓起一個起司漢堡邊吃邊說：“好久不見，真高興你們……”
因爲他一直可疑地低着頭，倒讓格瑞希多看了他兩眼。
很快她就發現了不對勁。
“God……Pete！你臉怎麼了！”
她伸手揚下那人的兜帽，在看到那人青紫的眼眶和開裂的嘴角時忍不住尖叫出聲。快餐店裡客人的目光因此再次從電視機回到他們身上，但好在後來的男孩和哈利並排而坐，正好擋住了格瑞希大半個身影，所以即便她這樣大吼大叫，仍然沒有人意識到和他們一起坐在廉價快餐店會是那位霸佔着娛樂新聞頭條的主角。
“我走得太急，不小心摔倒了，嗯……就這樣，如果你想嘲笑我的話……”
他用拿着漢堡的手遮了遮，好像這就能讓臉上那些青腫消失似的。但這動作正好讓格瑞希看到他右手指關節上的傷痕，很明顯是用拳頭擊打什麼東西造成的。
“你和誰打架了？”格瑞希拉開他的手腕，強迫那人用那張傷痕累累的臉面對着自己。
他立刻迴避了她詢問的目光，只是盯着快餐店的地板嘟囔着：“這是我自己的事……”
哈！典型的彼得.帕克理論。
格瑞希對此不以爲然。
眼前這位她在七歲時通過哈利.奧斯本認識的朋友——他或許在科學和算數上很有天分，但打架絕不是一把好手，甚至比一般的同齡人還要笨拙一些，而且就算在學校受了高年級學長的欺負，在別人問起時也只會說“這是我自己的事”，正因如此，他從小到大都是被人欺負的對象。
而且由於他每次對施暴者姓名的保密，格瑞希能做的只有第二天爲他帶一個便於消腫的熟雞蛋，順便抱怨一下該死的哈利爲什麼要轉學。不過好在這樣的日子很快結束了，但不是那些欺負彼得的人全都死了，而是格瑞希提前結束了高中生涯——她去演戲了。
但今天，哈利和她都在，她發誓自己這次絕對會幫彼得解決這件事。
她回憶了很久，才模糊地想起一個人名，於是瞪着那人問：
“是不是弗萊舍？你都畢業了他還陰魂不散？”
“God”那人無語地看了一眼天花板，好半天才重新看着她解釋道：“那都是一年前的事了。”
“等等……”一直安靜旁聽的哈利.奧斯本突然插了一句，他有些疑惑地擡頭問：“你們不常見面麼？”
他拋出的這個問題讓兩個人同時沉默了，他們像是回憶起什麼不好的事一般，都猶豫着不肯開口。
最後還是格瑞希認錯般地坦白：“我們上一次見面是在……”
“本叔的葬禮。”像是爲了不讓她承受更多沉重的回憶般，彼得迅速接上了這話的後半句，然後他重新拿起那半塊被他冷落的起司漢堡，默默大口大口地塞進嘴裡。
“我很抱歉……”哈利伸手扶了扶身邊人的肩膀。
“那都過去了。”彼得的聲音聽起來悶悶的，反而讓格瑞希心裡更有些難受。
也許是他們兩個的苦瓜臉讓哈利擔心了，這位大少爺放鬆似的呼了一口氣，接着緩和氣氛般的說：“但這麼久沒見，難道我們就只能這樣，互相抱歉什麼的……”
他挑了下眉，看向格瑞希：“也許我們該去看你主演的那部電影？”
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提議問得愣了一下，雖然感覺有些難爲情，但她看了看一旁一言不發、只是低頭吃漢堡的彼得，還是點點頭，說：“Fine，但要給我一瓶伏特加。”
……
“沃德中士，時間不等人，抱歉了。”
金髮少女用手指比出槍的樣子，還做了一個子彈上膛的動作。她臉上表情冷冽，金色的髮絲有幾縷被風揚在眼前，她輕輕用提着酒瓶的手把它們再次撥到耳後。少女看着空無一物的前方，就好像那裡真的有一個人一樣，她勾了勾脣角——
“砰”
開完槍後，她吻了吻自己的手指，就好像在吻她的愛槍。
——這些都是剛剛他們在電影裡看到的場景，現在被少女一一還原了。
“很精彩，勞倫特小姐。”哈利倚在小巷髒兮兮的牆邊，完全沒了剛剛大少爺的氣質，邊笑邊爲她鼓掌“我都想爲你頒一項奧斯卡獎了。”
“他說得沒錯，你值得這個！”彼得指指她，做了個‘你懂得’的手勢，接着轉身去扶把牆角當沙發、並且還在不停發射傻瓜笑容的那個醉鬼“……但現在我們得回家了，你的司機，哈利，你得叫他過來。”
“恭喜！恭喜格瑞希.勞倫特！”
另一個醉鬼，就是那個一邊叫着自己名字，同時一邊不停在路中間轉圈的‘奧斯卡最佳女主角’。她還捧着那個半空的伏特加酒瓶，好像真的在捧着一個小金人，眼含熱淚地開始向面前的空氣鞠躬。
“謝謝！謝謝……謝謝大家對我的支持……”
“天啊……”
唯一正常的彼得.現在是兩個傻瓜的保姆.帕克有些無助地扶額。
“不用謝。”還在角落的垃圾堆裡坐着的奧斯本少爺遙遙地向少女舉了舉酒瓶，接着兩個人又開始你一口我一口非常有禮貌地敬酒。
“不，不要，不行……”彼得費了好大勁搶下兩人手裡的酒瓶，砸在地上摔個粉碎。
“瑞齊……瑞齊！”他搖了搖那個被他砸酒瓶的聲音震得有些清醒的少女“你經紀人的電話呢？嗯？還記得麼？我總得找個人來接你們……”
“請叫我莉莉絲，上尉。”她‘啪’地在原地敬了個軍禮。
“瑞齊！瑞齊！快點從角色裡脫離出來！我們都知道你不是她！隨便說誰的電話都好，我現在得送你回家！”
“胡說八道！”少女不知道被什麼刺激了，立刻掙脫開他雙手的鉗制，在原地大吼大叫“我是莉莉絲.萊澤，A區一級守衛，我父親是總指揮，母親是……”
她把自己角色的信息說得倒背如流。
彼得看着她再一次發出了很深的嘆息，轉頭說：“哈利，幫幫我……”
而就在他準備去扶另一個醉鬼的時候，遠處突然出現像閃光燈一樣的照明，白光一閃而過，他被晃得半晌睜不開眼睛，只模模糊糊看到一個舉着相機的人影，在得手之後立刻跑出了這條昏暗的小巷。
“別……”他朝那個方向走了幾步，十分無奈地自言自語“別再讓她上頭條了……”
“你們會好好的對麼？”他轉頭叮囑了那兩個醉鬼一句“等我一分鐘。”
接着他甩開自己的雙肩揹包，全力追了出去。
“是的，長官！”金髮少女對着他的背影又敬了一個軍禮。
“莉莉絲……”一旁的奧斯本少爺扶着牆才勉強讓自己站起來，他對着少女招招手，另一個醉鬼就很乖地跑了過來，還能順手幫他理清昂貴西裝上的褶皺，然後她瞪着一雙藍眼睛，十分疑惑地盯着他。
他也看了她一會兒，才露出點自嘲般的笑容。
“我在看電影時就想這麼做了。”
說完，他輕輕吻在她的脣角。
不對……
這不對。
格瑞希瞬間酒醒了大半，她顫抖了一下，迅速扶住面前那個因醉酒而搖搖欲墜的身影，他看上去的確神志不清，很可能不知道自己剛剛都做了什麼事。雖然格瑞希知道這時候和他確認有可能是徒勞，或者自己纔是甚至不清的那一個，她還是小心地捧了捧那人的臉，輕聲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她很久沒有等到答案。
說實話，她在那一瞬間感覺失望，甚至感覺心碎。可是她能原諒，因爲有些時候就連她自己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誰。
但——
“我知道……”那人突然喃喃出聲。
“你是格瑞希.勞倫特。”
……
“女明星格瑞希.勞倫特在被綁架後承認戀情！這什麼情況？她的交往對象竟然是奧氏集團現任總裁——哈利.奧斯本，爲什麼在這個節骨眼突然公佈戀情？她自己的麻煩還不夠多？而讓這個消息變得真實可靠的原因是，今天是前任奧氏總裁——諾曼.奧斯本的葬禮，格瑞希.勞倫特正作爲哈利.奧斯本的女朋友坐在他身邊。”
教堂的大門被蜂擁而來的記者圍堵得水泄不通，外面的喧譁聲大到幾乎淹沒了神父的悼詞。
“我離開吧。”格瑞希很有自知之明地作勢要站起身，卻被身邊人握住手腕。
哈利輕輕地搖搖頭，而從門外突然進來的保鏢俯身不知小聲和他說了什麼，格瑞希只聽到‘媒體’衝突’‘惡劣’幾個零零碎碎的單詞，哈利偏着頭不動聲色地聽着，他的臉色蒼白得有些憔悴，想必是昨晚熬了一夜，眼下也浮着淡淡的青暈。
在那人說完之後，哈利起身暫停了神父的主持。
他向神父道歉，也向在座所有的來賓鞠躬道歉，他們大多是奧氏集團的董事和股份持有者，看上去因爲門外的鬧劇而臉色十分不善。接着他轉身準備離開，格瑞希見狀趕緊拉住他的手，低聲問道：“你要做什麼？”
也許他是真的生氣了，格瑞希感到被她握住的手指正在微微的顫抖。
“沒事……”他勉強對她擠出一點微笑，但此時看上去苦澀得要命“我現在就去讓那些記者走人。”
“我和你一起去。”
格瑞希立刻站起身，她看着哈利，內心忐忑地準備着如果被拒絕她該再說什麼改變他的心意。
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人什麼都沒有說，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就轉身走向門外。格瑞希跟在他身邊，在他推開門時，一瞬間撲面而來的閃光燈幾乎密集讓人睜不開眼，格瑞希忍不住想伸手遮擋，卻發現她身邊的人已經紳士地側身擋在她面前。
即便在這種時候，他還是照顧自己的。
格瑞希剛想對他說點什麼，卻被蜂擁而來的記者以及他們手中的話筒打斷了。
“抱歉！抱歉！”擠在最前面的記者不管不顧地大聲問：“你們在一起了？是真的麼？什麼時候在一起的？爲什麼今天才公佈？是因爲您父親極力阻止嗎？最後，奧斯本先生，我對您父親的死表示遺憾。”
這聽起來真的太無禮了。
格瑞希聽了幾乎要暴跳如雷，但她身邊的人只是輕輕地冷笑了一聲，淡然回答道：“我們是在一起了。”
接着他走過格瑞希，將自己完全暴露在那些記者的鏡頭之下，卻只盯着向他提問的男記者，壓抑地說：“如果你對我父親的去世有一絲遺憾，對我有一絲尊重，今天就不會出現在這裡，我說的對麼？”
那名記者被這問題問得有些心虛地放下了話筒。
但在場的不止他一人，其他記者還是敬業地捧着手裡的本子，眼神期待地看向那位奧氏集團的新總裁，等待着他再給出多一點的答覆，就像他的一字一句對於他們來說彷彿金子一般寶貴似的。
而那位少爺也沒讓他們失望，他面對着所有攝像機，剛剛的隱忍和痛苦已經被他藏進眼底，他披上有錢人一貫用來僞裝的傲慢和隨性，說得平靜又清晰：
“我瞭解記者這一行當，你們的工作就是掌握第一手的消息，然後發佈在各個平臺滿足公衆的好奇心，所以我相信各位，你們都有不得不出現在這裡的理由。作爲奧氏集團的總裁，我承諾會盡快召開一次發佈會，屆時，我會就公司的未來和我個人的情感問題進行闡明和解釋，但今天……”
他說到這裡突然安靜了，控制情緒般的沉默良久，再開口時，格瑞希竟然能聽出他言辭裡請求般的誠懇：
“……作爲一個兒子，我只想讓我的父親入土爲安。”
躁動的人羣因爲他的話而漸漸平靜下來。
哈利看着沉默的人羣，接着轉身同樣沉默地攬過格瑞希的肩膀，將她向教堂裡面帶去。
“所以，爲什麼是她？”
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在安靜的人羣顯得格外清晰，哈利因此而停住了腳步。
“勞倫特小姐最近麻煩纏身，不僅被紅黑緊身衣的匪徒綁架未遂，之後因爲那位超級英雄蜘蛛俠拯救行動的小意外，她在鏡頭前幾近□□，你知道她因此……”
“如果你問我選擇和她在一起的原因，我可以說很多”他打斷了那位記者的話，轉頭看了格瑞希一眼，接着有點無奈地搖頭笑笑：“但這件事，我不在乎。”
而這個問題卻絕對戳到了格瑞希的痛處，她轉過身，十幾公分的高跟鞋踩在石磚上，本來清脆的‘咚咚’聲此時卻平白得帶給人一種壓迫感。她重新回到那些記者的面前，看着鏡頭一字一句地說：
“關於那兩個罪犯，我會起訴他們，而且我一定會找出他們兩個是誰，我還會讓他們爲這件事帶給我的困擾付出相應的代價。”
“這就是我對這件事所有要說的了。”
……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