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海悄悄離開之後,水月柔道館也在不久後掛出了休息告示牌。二三十名學員換上了平常的服裝陸續離開了道館,她們嘴上討論最多的,即是剛剛打敗指導的韓海以及他無意中亮出的神奇身手。
“簡直比最精彩的武俠片還精彩,看來應該建議指導請他來教我們。學費貴點也沒關係。”有個女子興奮地對同行的夥伴道。
在她身後,正在怔怔注視着某個方向、長得有些中性的女孩,正是安琦。她忽然喃喃自語道:“看來應該哥哥取消挑戰的打算,他距離那個小子還有一段遙不可及的距離啊!”
“然而,他的功夫會來自什麼地方呢?一定不會憑空產生,我應該先查一查。”
“但從哪兒着手呢?籃球隊?……不知那些人知不知道他的底細……”
聲音帶着很大疑惑,漸去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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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柔道館裡,歐陽敏和歐陽依菲換了一身淡綠色的家居柔道服,盤坐於天井北面一個木閣二樓的陽臺上,那裡放着一個精緻的矮几,矮几上放着一套精製的紫砂茶具。
歐陽依菲臉上一直笑意盎然,她的目光總不離歐陽敏的臉龐,似乎一定要從她的臉上找出某些表明其如今心情的左證,可惜,歐陽敏一直凝望着館外那棵非常蓬鬆,幾乎製造了道館門前全部綠蔭的櫻花樹。
如此過了好久,歐陽依菲終於忍不住了,嘟了嘟櫻脣,問道:“敏姨,究竟怎麼樣?你覺得他對你合適嗎?”
“你管的事情還真多。”歐陽敏回過頭,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
歐陽依菲也不介意,反而嘻嘻一笑道:“我是不想看到我最心愛的敏姨一直這樣孤獨地生活下去。那小子的年紀雖然比你小上幾歲,但是他的功夫可比你好得太多了,這樣不就達到你的要求了?只要能馴服你的男人,你就會跟他一輩子,哪怕只是做他的情婦,這可是你說的。”
“他馴服你了嗎?”歐陽依菲又追問一句。
歐陽敏正在舉起茶杯的手不禁一顫。隨後她輕嘆了一口氣,不答反問道:“菲菲,你老實回答我,爲什麼會突然熱衷起我的事情,以前也沒見你這麼關心我的私事?”
“原因剛纔我已經說啦!”歐陽依菲面色不改地道。
“是嗎?”歐陽敏再次瞥了她一眼,這一眼似乎很有穿透力,竟讓歐陽依菲表情突然慌亂起來。
“唉……”歐陽敏再次輕嘆了一聲,這已經是她在短短几分鐘之內的第二次嘆息了。
“我太瞭解你了,你和我一樣,都是一付非要男人馴服的性子。如果說他能馴服我,那麼早跟他接觸的你,不也早就被馴服了?”
歐陽依菲一怔,這個問題顯然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兩天,她都在一心計劃着將韓海騙到這裡,至於原因,也一直以爲是爲她的敏姨着想。然而,經歐陽敏這一反問,本來有些粗枝大葉的她不僅捫心自問起她對韓海的感覺來。然而,或許是她的心思也粗如男孩一般,雖然她能隱隱感覺到自己的目的不單純,然而卻無明顯的感覺證明她自己也被那個小子馴服了。所以,歐陽敏的這一反問,倒讓她有些坦然了。
“那小子想馴服我?還早得很呢。我真的是爲敏姨你着想。趕快下決定,我怕遲了他就跑了,那小子可滑溜得很。”
歐陽敏微微一笑,又深深注視了歐陽依菲,也不想再在這個問題上追問。不過,她顯然有她的顧慮,所以,便以一種既不承認也不否認的語氣展開了另一話題。
“你以爲以我現在的樣子能夠讓他喜歡上我嗎?”
歐陽依菲嘿嘿一笑,立馬胸有成竹地道:“那小子長得又不漂亮,他敢嫌棄敏姨你嗎?更何況,這個胎記如能去掉的話,敏姨你比誰都漂亮。”
“你說得太過一廂情願,你對他又瞭解多少呢?他的家世?他的過去?他的理想?他的打算?以你的性子,肯定都不會問到這些。”
“他的家世能比得上敏姨你嗎?在這一點上我絕對有信心。”
“你肯定?”
“你即使肯定大概也很盲目。”未等歐陽依菲回答,歐陽敏倒也答了自己的話,“以我的感覺,他都不把你這個商務部部長千金的身份放在眼裡,何況我這個商務部部長的乾妹妹呢?”
“誰說他不把我放在眼裡?”
“他有嗎?我看未必,我看他跟你來這裡都很不情願。這一點已經足可以佐證,他若不是淡泊名利,就是家世顯赫,又或者兩者兼而有之。”
歐陽依菲不禁一呆。她仔細想了想,果然覺得歐陽敏說得很有道理,於是不免心生起一股怒氣與不服。歐陽敏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竟突然莫名其妙地感覺到一絲妒意,彷彿是對歐陽依菲能夠如此痛快思考她與韓海關係的一種不滿,又或者只是一種生怕潛在的嚮往被打破的恐懼,這種感覺雖然消失得很快,卻足以讓她明白,她需要冷靜地思考今天下午發生的一切以及可能導致的後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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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海是在第二天在明星大學社團活動中心從安琦口中,安明要求取消兩人之間的比試。韓海聽後一笑置之,他原本就認爲安明向他提出的挑戰根本毫無意義,現在取消了,正合他心意。
安琦末了對韓海說了一句話,卻讓韓海警惕起來。
“我哥哥期待以另一個理由與你做一次比試。”
韓海將這句話玩味了良久,已經可以肯定,安明獲知了前天在天韻自然村發生的事情,所以可能因此就認爲,韓海已經因爲花心而被從於夢璇的追求者中除名了。
韓海覺得有些啼笑皆非,想不到於宗豪的主意有這等好處,竟替他暫時免除了一場不必要的比武。然而之所以說“暫時”,卻是因爲安明遲早會發現事實與他的想像相去甚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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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多星期,韓海一頭扎進了期末考之中。其間,歐陽依菲雖也有來找過他,然而一來是他刻意躲避,再就是因爲歐陽依菲也要應付期末考,因此並沒有太多時間,所以這段時間倒也安然度過。
期末考過後,已經進入暑假了,與此同時,小明星隊的特殊訓練也結束了。並在某天上午與大明星隊舉行了一場訓練賽,比賽結果爲七十八比八十六,小明星隊以八分的小幅差距落敗。這一切當然得歸功於韓海教授的三種技巧。
在小明星隊歡慶飛速進步的同時,韓海卻受到了來自七雙美麗眼眸的“惡狠狠”的注視。並在當天晚上接受審訊。審訊的結果韓海將自己“出賣”了,不但完整地供出了傳授給小明星隊的三種技巧,還將其更加深奧的內容和盤托出,一時讓七女欣喜不已。
也是在這一晚,因爲餘怒未熄的緣故,師佩佩忽然與他算起舊帳。
“你應該知道什麼叫願賭服輸吧?”師佩佩的語氣很像一個快要搶劫成功的強盜。
“什麼意思?”韓海連忙警惕起來。
“上次我幫你找到了顏玫,我記得我們因爲這件事情曾經打過賭的。”
“的確打過賭。”韓海硬着頭皮點頭承認。
“既然這樣,快將那種叫心卦的絕技傳給我。”師佩佩似乎有些迫不及待。
“那種功夫非常難練,而且需要相當深厚的古算術基礎,你學了也沒多大作用。”
“我不管,我只是來收彩頭的。”師佩佩顯然不願意輕易放過他。
韓海只好無奈地點了點頭。傳授之前,他又不禁詫異地問:“你不必非要學這種功夫,我可以教你一套很有用、而且適合女孩習練的功夫。”
“不。”師佩佩連連搖頭,“就學心卦。”
“你對它還真是感情深厚啊!”
“當然,等我學成了,只要找不到你,我就用心卦來算,看你是不是在外面偷香竊玉。”
“你說什麼?”韓海不禁拍着額頭,大呼:“天啦!”
然而事已至此,後悔也是無補於事。雖然韓海認爲師佩佩不大可能學得會,但是卻不免這個女孩的“創新”思維,竟能爲心卦想到那種用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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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又過了三天,時間已經是六月底了。而明星大學女子籃球隊也即將迎來兩個重要的籃球賽事。一個是一米八以下大學女子籃球校際聯賽,另一個是正常的女子籃球校際聯賽。前者是小明星隊需要參加的賽事,後者則是大明星隊需要參加的賽事。
【注:一米八以下大學女子籃球校際聯賽。這是大學甚至全國女籃的一次非常重要的賽事,參賽球員的個頭全都在一米八以下。之所以會有這種要求,是因爲一米八以下者之間的籃球又被稱爲「平民籃球」,而衆所周知,個頭超過一米八的女子在人羣中畢竟少見,人們習慣了高頭大馬的籃球隊員在球場上揮灑英姿的時候,也更加期望出現一種更加平民化的籃球,這種籃球將消除以個頭作爲優勢的籃球理念,更加看中技術,是幾乎每個人都可以參與的。在這股思潮的影響下,一米八以下者的籃球賽事(平民籃球)便應運而生,並且得到了國際籃壇的認可,於是飛速發展,很快便成爲了籃球賽事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文中小明星隊隊員的個頭之所以都在一米八以下,就是因爲她們參加的是CBG(CivilianBasketballGame,「平民籃球比賽」的簡稱)。】
因爲一米八以下的賽事在時間上搶先常規賽事一個月,再加上今年大明星隊會以去年冠軍的身份直接參加常規賽事的半決賽,再因爲常規賽事的主賽場就在明星大學,大明星隊可算勝券在握,所以明星大學女子籃球隊將重點放在了小明星隊能夠取得更好的成績上。
去年,小明星隊是聯賽的第三名,因此沒有直接參加半決賽的資格(一米八以下大學女子籃球校際聯賽賽規規定:只有拿到聯賽前兩名的隊伍纔可以直接參加下一屆聯賽的半決賽。)
這一屆,一米八以下大學女子籃球校際聯賽的主賽場在顧氏企業大學,而顧氏企業大學則位於數百公里外的另一個城市。
韓海不知道自己應該覺得榮幸,還是痛苦,在隨隊“出征”的名單,他的名字赫然高居榜首。其下有小明星隊的正式隊員十名,預備球員兼拉拉隊員二十名,後勤保障人員五名,再加上身爲教練的周慧,總人數三十七人。韓海還注意到周慧名字後面的時間安排,她在顧氏企業大學賽場上出現的時間最早竟然是七月中旬。也就是說,周慧將不會與大隊人馬一同奔赴主賽場,而要等部分賽事結束以後纔會出現。韓海估計了賽事安排日程。已經能算出周慧出現時,小明星隊肯定已經打到半決賽了。
周慧打的主意,韓海是再清楚不過了。在半決賽之前,韓海將會發覺自己的角色不但是經理,還是保姆,當然還會加上新的責任——教練。
韓海爲此提出了異議,認爲這是在乾薪水範疇之外的事情。周慧倒也乾脆,一句話:“給你加薪水。”
韓海的面容開始扭曲,錢怎麼能解決他的問題呢?如果能解決的話,他也不會最近剛剛得到的十億美金躺在口袋裡睡大覺了。
而此時,大明星隊也與韓海一樣心中頗不樂意,她們因爲在以下的一個月內並無賽事,必須留守校內進行訓練,也就是說,她們必須與韓海分開一個月的時間,這簡直讓她們無法忍受。因此,緊隨韓海之後,她們也提出了異議,認爲一起去觀摩比賽更有助於球技的進步。然而這個提議卻沒有得到周慧的響應。
周慧甚至好奇地問:“爲什麼別人不提出異議,偏偏是你們提出異議呢?你們和經理是不是有什麼牽連?”這句話讓有些心虛的大明星隊立即收回了提議。
而站在一邊的韓海不免在心中嗤之以鼻:這不是廢話嗎?除了小明星隊,籃球隊裡不就剩下大明星隊和我嗎?如果我們不提出異議,哪還能有別人提出異議?!難道是那些兼具預備隊員和拉拉隊角色的人?想來她們在你心中也沒有提出異議的資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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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行前的一晚,韓海面對家中有些苦惱的七女,不禁覺得好笑。
“有什麼值得笑的?人家還不是爲大家着想。”由於於夢璇臉上的苦惱之色最爲明顯,所以她最是受不了韓海的表情。
“你該不會認爲自己快飛出囚籠,外面是廣闊的天空,可以任你逍遙自在了?”蘇雯做了個讓韓海哭笑不得的補白。
“這是不可能的,你不要妄想啦!”康心兒一邊撐在地板上做柔軟體操,一邊往韓海頭上“潑冷水”。
“記住,不能拈花惹草。”蒙靜的語言總是這麼簡潔而又直指中心。
“也就是說,人家看上你,你也不能看上人家,否則就太貪得無厭啦。”袁姿開始發揮她在做同種語言內翻譯上的出色才華。
“總之,潔身自好就行了。”師佩佩雖然是忍笑插上一腿的,然而,很明顯,總裁不愧爲總裁,總是總結得這麼簡明扼要。
“我可不可以說幾句話?”
“洗耳恭聽。”七女幾乎異口同聲地道。
“我有這麼令你們不放心嗎?”
七女一起點頭。
“我很花心嗎?”
七女又一起點頭。
韓海立即“臉若死灰”,他沒想到自己在七女心中的形象如此之“差”。
師佩佩倒也懂得使用柔情手段,所以適時笑道:“我剛用心卦給你算了一卦……”
“你的心卦練成了?怎麼可能?我還沒有教全呢。”
“不要插嘴,聽着就是。”秋若端出了大姐的派頭。雖然她不是韓海的大姐,然而很明顯,在這個家裡,她的話是舉重輕重的。一般而言,韓海不能對她的意見提出異議,否則會被羣起而攻之。
見韓海沒有繼續發表反對意見,師佩佩端正姿態,像正在佈道的觀世音一樣,語氣非常“嚴肅”地道:“我給你算的卦顯示,最近一段時間,由於你不再韜光養晦,行事每每出人意料,致使個別女子芳心蠢蠢欲動,最好的證明就是之前的那段情話,讓我們家夢璇已經對你死心塌地了!這是你命犯桃花的證明,所以今後你要慎之又慎……”
“慢來。”韓海臉上忽然浮起一絲詭笑。
“有何意見?”師佩佩有些愕然地問。
“所謂‘個別女子芳心蠢蠢欲動’中的‘個別女子’包不包括師大小姐你呀?”
師佩佩一呆,旋即想起他幫暢遊解決危機的那一天,她所表現出來的情態,豈止是“芳心蠢蠢欲動”,簡直到了“情不自禁”的地步。
看來精心設計的一番話,竟是作繭自縛啊!師佩佩在心中無奈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