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花只覺得這聲“爹”叫得他心塞無比。半響之後,他才恢復一點血氣,質問道:“你叫他爹?”語氣中的不悅,哪怕再遲鈍的人,也聽出來了。
南宮靈張口欲言,偷偷去瞄朱見深。雖不知道對方爲什麼當着無花的面戴面具,也察覺出兩人相處得不融洽。
他瞧朱見深笑着不說話,無花又一臉慍容,便做起了和事老,一板一眼認真道:“哥!孃的武藝怎麼樣,你是知道的。他若與咱們的娘沒關係,怎麼會有貼身玉佩在手?”
無花滿眼戒備道:“他武功之高,深不可測,只怕這貼身玉佩,也是他強取豪奪來的!”
這說法離真相很接近,朱見深只是微笑,南宮靈卻比對方更加義憤填膺,反駁道:“哥,你面對現實吧!他騙我們有什麼好處?這件事只要一問娘就清楚明白。而且他若武功比娘還好,得高到什麼地步?犯得着來騙我們嗎?我們有什麼可以騙的?”
“……”無花血槽已空。難道他愚蠢的弟弟,將聰明才智都加點到武學上了?還是石觀音生他時,用力過猛,所以等到南宮靈出生,纔沒恢復元氣,缺心眼?
無花道:“你是天下第一丐幫幫主,你說他騙你能得什麼好處?”
南宮靈一點也沒理解他的苦心,眨眨眼喃喃道:“我只知道,我得了很多好處。”
“……”無花詫異,目光變冷,質問向朱見深:“你到底給了他多少好處?讓他這麼信任你?”
朱見深答道:“我只是讓他參與了一筆買賣,至於有多少,都是手下人在做,我還真不知道。”
他甩手掌櫃做得好,財大氣粗的土豪氣質,卻將無花猛地一震。
南宮靈扒手指,一時間沒算出來,已被數量驚得滿臉泛紅,喜滋滋道:“總之是很多很多!”
“閉嘴!”無花的語氣變得更冷,“你竟然爲了區區的銀子,認他做爹?”
“後爹也是爹呀!”南宮靈道,“哥你是知道我剛接任幫主,缺銀子花,都已經山窮水盡想要撈偏門了。是爹疼我,介紹了一筆穩賺不賠的長期買賣給我。”
朱見深道:“靈兒懂事聽話,本座哪能不疼?你別怪他。你質疑我的身份,何不寫信一封寄給你娘,問她是不是做夢都想要我當你們的爹,想要嫁給我這個冤家?”
石觀音知道他這個冤家的真實身份是當今天子,對方想要當皇后的心思,朱見深也完全明白。如果他願意娶對方,石觀音哪裡會不願意?
他從容笑道:“試問一個男人,爲一個女人,尋來一顆能讓人年輕十歲,保十年容顏不老的駐顏丹,這女人怎麼會不愛他?更何況他有權有勢,又相貌英俊呢?這樣的男人,有人會拒絕嗎?”
無花動容,望着對方驚駭道:“這樣的男人,沒有人能夠拒絕。”他沒想到對方這麼逆天。
南宮靈眼中流露出孺慕之情,又在扒手指計算,滿臉的憧憬。
“……”對方這副財迷樣,看來是真得了不少好處,被銀子砸暈迷了心竅!有這麼一個蠢弟弟,無花更加心塞了。朱見深的大手筆,震得了他一時,震不了他一世。無花來此地,原本是想要借南宮靈之手,毒死任慈,完成石觀音交代的任務,有這個人在場,卻不便繼續指使,無花轉身就要離開。
“慢着,你就打算這麼走了?”朱見深道。
無花的步伐一頓,不是他改變主意想要留下,而是他走不了。
“凡事不可太盡,太盡勢必緣分早盡。”朱見深悠然道,“本座上回沒爲難你,聽了你的琴,便放你走,這次卻要換個其他花樣。”
無花苦笑,他不去指使南宮靈,朱見深卻要糾纏他,真是一報還一報。被對方的氣壓制周身,無花一步都踏不出去,就見到對方伸手從他懷中,取走一隻製作很古雅的木魚。
朱見深道:“你這木魚挺精緻的。”
無花淡淡道:“製作的再好,也是出家人誦經所用之物。”
他之前一直在與朱見深作對,如今卻乖巧起來,連語氣都緩和了。不是他欺軟怕硬,而是這木魚不簡單。
朱見深將木魚握在手中一用力,木魚就被他捏碎了。他往木屑上吹了口氣,露出藏在裡面的東西,這是一本薄薄的紙冊。
無花頓時變了臉色,發現自己又能動,便出手去搶奪。這薄薄的幾張紙裡,記載了他的私密,更是有不少別人家閨閣千金的隱私,若是泄漏出一些,江湖就不知有多少人的好家庭要被拆散,多少位好女子要含羞而死。他妙僧無花苦心經營的名譽,也將毀於一旦。
無花要搶,朱見深卻偏偏不給他,兩人過了幾招,朱見深就將東西,往南宮靈懷裡一塞道:“替本座保管好!”
整個人已經飛出窗子,大笑道:“前日逼着你跳湖遁走,今日本座走,你留下!”
南宮靈後知後覺,驚訝道:“哥,你跳湖了?”
“閉嘴!”無花道,“東西還給我!”
南宮靈搖搖頭道:“哥,他纔剛走,你就要拿回去,我還沒焐熱呢。”
無花皺了皺眉道:“你就這麼聽他的話?”
南宮靈眨眨眼道:“哥今天過來,有什麼重要的事?”
這麼明顯轉移話題的招式,無花一眼就看透了。他搖搖頭作罷道:“這東西保存在你手裡也沒什麼,只不過裡面記得都是些隱私,千萬不要讓別人看見,不然我就要身敗名裂了。”
南宮靈最重視親情,他這麼說,對方立刻捂緊胸口直點頭。
無花嘆了口氣,取了只小瓷瓶,放在對方手中道:“這天一神水,常人只要服下一滴,立刻全身爆裂而死。任慈臥牀已有三年,你今晚就去給他個解脫吧。”
這瓶子明明很小,南宮靈握在手中,卻感覺到無比的沉重。他愣了愣,將瓶子又還給無花道:“我做不到!”
無花逼問道:“你忘記我們的爹是怎麼死的?這麼快就認了後爹,是不是連仇也不想報了?你下毒害任慈癱瘓三年,現在倒心慈手軟了?你難道還以爲自己能回頭?”
南宮靈爲難道:“哥……你別這樣逼我……任慈畢竟是我的養父,待我如親生。害他臥牀,我已被惡夢糾纏三年,若害死他,我……”
無花道:“我竟不知道,南宮靈是個心慈手軟之輩!你不動手,難道要我代勞?”
“哥——你能否放過任慈?”南宮靈咬牙道,“我已經知道當年是我們的父親,爲了託孤才設計他,被他誤殺的。”
無花驚訝道:“是何人告訴你這些?”他頓了頓,瞭然道:“又是你那個後爹?”
南宮靈道:“哥,你不要對任慈動手,我將懷裡的東西,還給你怎麼樣?”
無花笑道:“聽你的口氣,若我動手,莫非你就不打算還給我了?”他愚蠢的弟弟,竟學會威脅他了!
南宮靈緘默,緊緊按住胸口,目光堅定道:“哥,苦海無邊,回頭是岸。”
這句話讓無花一抖。
他想起了曾經收到過的一張短箋,目光一冷,而後雲淡風輕,微笑道:“我今天不逼你,你自己好好想清楚吧。”
南宮靈鬆了口氣。
無花又道:“我們兄弟許久未見面,也好久沒說過知心話,竟不知道你做了三年惡夢。爲何不告訴我呢?罷了,我去做一桌素齋,給你壓壓驚,再好好開導你。”
無花燒得菜妙絕天下!即使是兄弟,南宮靈也很少能品嚐到,頓時感覺肚子咕咕叫,眼中滿懷期待。
沒等待多久,一桌素齋熱騰騰上桌,無花還從地窖裡取了酒,親自爲對方斟滿。碧綠色的酒,在金盃裡發着光,南宮靈輕嗅道:“哥,若能常常吃到你做的菜就好了!我時常想,什麼時候我們母子三人才能團聚,坐在一起吃飯?”
無花溫柔道:“菜要涼了,快吃吧。”
南宮靈一愣。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苦澀道:“哥,其實我剛纔瞧見你在酒里加了天一神水。”
無花收起微笑,疑惑道:“你爲何要喝?”
南宮靈道:“因爲我在賭,賭你把我當作兄弟,還是一顆好用的棋子?結果我輸了。若哪一天我礙事了,你第一個把我除掉,是不是?”
無花道:“你何必用命跟我賭?”
南宮靈道:“我死了,你心中可有一點內疚?”
無花道:“不內疚。”
南宮靈痛苦道:“後悔呢?”
無花道:“不後悔——”
南宮靈慘笑,整個人都軟了下去,囁嚅道:“我這次輸得好慘——”
他七孔流血,死相悽慘無比。無花坐立不動,直到看着對方斷氣,才伸手探入對方懷中,取出那本小冊子,
無花憐憫道:“南無阿彌陀佛!貧僧會念千遍《地藏菩薩本願經》爲你超度。”
“他不需要!”一個年輕的男聲道。一股雄厚的內力撲面而來,將無花手裡的冊子吸了過去。
無花一躍而起,看向門口。進來的人臉上覆着面具,遮住了上半張臉,嘴脣含笑,不怒自威,身後還跟着本應該臥牀不能動彈的任慈!
來人正是朱見深,他道:“乖靈兒,你打賭輸了,別裝死了!”
原本已經七竅流血的南宮靈,突然往自己的臉上一抹,活蹦亂跳詐屍了……
“你……”無花驚得說不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卡文什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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