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高處的岸上,知了在不知疲倦的叫着,隔壁的小孩兒不知道弄壞了什麼東西,正被大人高大罵,陰鬱了大半天的天空,烏雲移走了,太陽放射出萬道光芒。
天藍了,白雲朵朵,大樹底下的小花迎風招展,散發着淡淡的花香,蘇唸的整個世界都亮了。
外面光景瞬間都變得格外美麗,即使這樣,也沒有眼前這個男人奪目。
這個男人身上彷彿有一種魔力,迫使她把目光停留,忘記了呼吸。
“這家就你自己嗎?”這是盛朗熙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多少年過去了,蘇念仍然清楚的急的,他說這句話時候吐吸納氣,平仄轉折的音調,每一個字,每一個音都是那麼字正腔圓,與這裡的渾成一片的方言截然不同。
自從發生水災以來,清河縣來了許多救援者,蘇念也見了很多,但她從來見任何一個救援者像眼前這個男人一樣,乾淨,清爽,黑漆漆的眼睛裡似乎放了寶石一般熠熠發光。
他個子很高,褲腿捲到膝蓋處,露出白皙結實的小腿,他上身的衣服很乾淨,沒有一點污垢,他靠近的時候,蘇念聞到了與之前他栽培過的茉莉清香。
不濃烈,淡淡的,像是絲絲的糖稀一樣纏繞着她的心。
“你不會說話嗎?” Wшw.ttκan.C○
這是盛朗熙對她說的第二句話。
他似乎很不苟言笑,面部沒什麼表情,那一刻,蘇念緊張的要死,她曾是學校廣播站的播音員,窮鄉僻壤的地方當然沒辦法跟大城市的學校廣播站相比,廣播站大部分時間都是閒置的,只有在學校有了重要通知要發佈,或者某某同學丟了東西要找尋,星期一早上升旗的時候纔會發揮它的作用。
老師之所以挑選蘇念當播音員,是因爲她聲音好聽,普通話標準。
直到見到盛朗熙,聽了他講話之後,蘇念才知道,自己的普通話哪裡是標準,簡直就蹩腳,她跟他說話就是出洋相。
蘇念不想出洋相,所以一直緊繃着口,紅着臉,偷看着盛朗熙,不言語。
男人微蹙了眉頭,打量了一下蘇念。
這個短的不能再短的打量,讓蘇念臉紅一路至脖子。
同時,又深深的懊惱,爲了圖涼快,她穿了一件母親的花短褲,又肥又大,一點也展現不出她的身材優勢。
她像是被人窺探到什麼隱私一樣,窘迫的不得了。
“難道是啞巴?”
盛朗熙嘟囔了一句,背過身子:“來,我揹你上岸。”
天啊,蘇念像是聽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驚訝的不得了!
他揹她?
她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大姑娘了,怎麼能讓男人背,外人看見了肯定會說閒話的。
“快點,小孩兒,我還要去救其他人。”盛朗熙背對着她,聲音裡已經有了些許不耐煩。
啥?小孩兒?
他們差不多大好吧?
雖然系她個子比較矮,發育的不太好,但也不至於看上去是小孩兒吧?
蘇念像是受了侮辱一般,從牀上站起來,雙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前胸貼上他的後背。
她要讓他知道知道,她不是小孩兒,一百斤的體重足以說明一切。
可是當她趴到他的背上,雙腿被他托住的時候,她就後悔了,自己這麼重,壓壞了他可怎麼辦?
但是,盛朗熙一聲不吭,揹着她一步步的朝外面走。
蘇念注意到他的手,他的手修長漂亮,指節骨節分明,指甲修剪的整整齊齊,就跟從小花家電視裡看到的男明星一樣,白皙,漂亮,乾淨。
她下意識的看了一下自己的手,長年的田地勞作,使她的手很粗糙,指甲縫裡存着沒有洗乾淨的泥土。
那種恍若被人窺探到秘密的窘迫感又涌了上來,她的臉又紅了起來,搭在盛朗熙家肩膀上的手默默的緊緊攥在了一起。
盛朗熙把她背上了岸,放在一個小土丘上,他的額頭上滲出汗水,一副也被汗水泅溼了一片。
他站在她的身邊,用手扇了幾下風,遙望着被洪水淹了的小村莊,微微蹙了一下眉,轉頭對她說:“你在等着吧,一會兒會有人送你到安全的地方。”
蘇念很想很想跟他說上一句話,哪怕只是輕輕的嗯了一聲,也算是他們曾經交流過。
但是她什麼也沒說,那個輕而易舉就能發出的嗯的音節,像是卡在嗓子眼裡,怎麼努力就是發不來。
不遠處有同穿迷彩服的人跟他招手,嘴裡大喊着:“盛少,盛少,有你的電話……”
在往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蘇念一直以爲盛朗熙的的名字就叫shengshao,而且經常會猜想是哪兩個字。
殊不知,人家是有錢人家的少爺,盛少是別人對他的尊稱。
盛朗熙走了,瘦高的身影很快隱沒只一片樹影婆娑的綠影中,蘇念像是魔障了一般,盯着他離開的方向,呆愣了好大一會兒。
從今往後,她再也沒有見過比盛朗熙更帥的男人。
他們村落不用說,二十出頭的男人個個邋遢的跟什麼似的,更別說長相,後來她如願以償上了大學,去了大城市,看了更廣闊的天空,卻再也沒碰上比shengshao更有魅力的人。
外面大學紛飛,沒過多久,地上就全白了,蘇宴訝然的看着蘇念,她的臉色平靜淡然,眼底是卻是隱隱的幸福之色。
“就因爲他背了你,所以你就喜歡上了他了,而且還這麼多年?”
蘇念攪着已經沒了熱氣的咖啡,苦笑一下:“是啊,故事的開端就是這樣的!”
蘇宴已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盛朗熙有事沒事總說她傻,其實最傻的人是蘇念,哪會有人因爲一次意外而短暫的邂逅而執着這麼多年,太不現實了。
“所以,你就是你加害我,黑我,讓我上頭條的理由?”
蘇念怔了一下,臉色有些不自然,端起已經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放下杯子,看向窗外,悠悠的說:“如果只是以上的那些,還不至於。”
“哈,終於承認了啊!”
蘇宴朝蘇念翻了一個白眼,心中冷笑,不是會演戲麼,演技不是很高超麼,怎麼不演了?演啊你倒是。
蘇念轉過來頭,衝蘇宴笑了笑:“一般人不該問,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嗎?”
“我是一般人嗎,被你還得那麼殘,我還能活着,我能是一般人?”
蘇念揶揄她夠了,清清嗓子:“除了你說的那些還有什麼,你可以說了!”
蘇念擡起手臂,想要讓服務員續杯,她的手機突然在這個時候響了起來,她看了一下電話號碼,接了,沒有一分鐘,她噌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什麼,我馬上過去,等我一下……”
掛了電話,急急的對蘇宴說:“宴宴,我得走了,我爸……我家裡出了點事,我得過去處理一下!”
她說完,就急匆匆的往外走,走的時候,結了咖啡的錢。
透過寬大的玻璃窗,蘇宴看見蘇念頂着風雪走到馬路邊,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消失在她的視野。
蘇念走後沒幾分鐘,蕭慕錦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怎麼樣,聽故事聽的過癮嗎?”蘇宴問。
蕭慕錦呵呵呵的笑了笑說:“蘇宴,你父親跟你姐都挺癡情的,你怎麼沒遺傳他們這個優點,不然,你現在愛的人應該是我,先入爲主嘛!”
蘇宴覺得時間差不多了,再不走,面癱男又該奪命連call了,她拎起來包,邊往外走邊說:“少來,我跟你的事早就翻篇了,以後不許再提。不過我現在挺後悔,爲什麼沒在認識盛朗熙之前多談幾次戀愛,因爲一個孩子,就被他死死套牢,我冤啊!”
“你還冤呢,我一個,談嶼時一個,還有什麼奇的一個,據說上學的時候還曖昧過兩個,這都幾個了,五個,如果你還冤,人家青梅竹馬到結婚的是不是都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了啊?”
蘇宴一出咖啡店的門,一陣冷風夾雜着雪花迎面撲來,她把衣服上的連衣帽戴上,朝着醫院的方向小心的移動:“那些怎麼能算,都跟小孩子過家家似的……”
“原來當年你跟我就是過家家啊……”蕭慕錦的聲音陡然提了上去:“蘇宴你也太沒良心了,別人的初戀都刻骨銘心記一輩子,你倒好,喜新厭舊不說,還否定……”
否定什麼還沒說完,只聽話筒裡傳來一個女聲:“哈哈,王八蛋,終於讓我找到了吧,今天無論如何……”
“蘇宴不說了哈,我逃命去了!”
咔嚓一聲,通話被切斷。
都不用猜,蘇宴就知道說的女聲是盛笑笑。她也是有本事,蕭慕錦十幾個別墅換着住,也能被她逮到。
蘇宴笑着搖了搖頭,把手機放進衣兜裡,繼續朝醫院走。
到了醫院,小A說面癱男正在手術,蘇宴幸災樂禍的鬆了一口氣,總算暫時不用被他罵。
蘇宴換了白大褂,繞着科室轉了一圈,沒什麼大事,便照常去護士站聊天。
快到護士站的時候,那裡的一幫貌美如花的小護士正好提到她,懷了孕還堅持來上班的小B衝她招招手:“蘇醫生,快點過來,我們有事求你。”
蘇宴一晃一晃的走了過去,輕咳一下:“先說好,不能找我借錢。”
此話迎來小姑娘們的一陣唏噓,什麼叫越富越摳,這就是。
“蘇醫生放心,沒人找你借錢。”小B訕笑:“咱醫院今年聖誕節不是要舉行舞會麼,好多剛來的小護士小醫生得知你是總統的未婚妻,都央求我們科室的同事給你說說,讓你那天把總統閣下帶來,讓他們那些沒見識的小年輕見見廬山真面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