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女人從門口緩緩來到廳堂。
果然是吳淺。
她從前是班花,本來就生得美,現在一頭如綢緞般的長髮披在胸前,身着華麗的禮服,更顯得身姿窈窕動人。
歲月對美人是寬容的,她現在是最好的年華,一顰一笑,都帶了無限風情,相比從前青澀的她,如今的她更讓人移不開眼睛。
我在看到她的第一眼,想起的是生前林慧曾經跟我說的一句話。
“是吳淺在背後害你,她心裡恨你恨得緊呢!”
傅行的話也在我腦邊迴響,“每一個當事人都有嫌疑,現在你找不到背後害你的人,只能說明他們都在說謊,或者說當事人還沒有出現。”
所以現在,當年的那個當事人出現了嗎?吳淺……是她害的我嗎?
吳淺朝着南母走過來,笑容熱情大方,微微向她點頭致意,“伯母。”
“聽說之前你都在上海發展,現在終於想來北京了嗎?”南母笑呵呵的挽住了她的手,開始同她自然的閒話家常。
南母對她的態度,和對我的態度,簡直是雲泥之別,況且吳淺在大學時就十分耀眼,我那個時候就默默無聞,現在和她相比,依然也沒有任何優勢。
吳淺像是沒有看到我一樣,低眉斂目,對南母淡淡的說:“我走過很多地方,也經歷過不少事情,現在終於想清楚一件事。”
然後她擡眸,終於看向南望,脣邊含着笑意,說了一句很文藝的話,“踏遍萬水千山,也不過是爲一人而來。”
她這句話分明是爲了南望而說,我卻心跳速度莫名加快,整個人一下子壓抑的喘不過氣來,那種沉悶的感覺緊緊的壓着心臟,我好像忽然就撐不住了。
我很想離開這裡,畢竟,這幾個人似乎在演着一場唯美的電影:美麗的女子輾轉多年,終於明白心中所愛,不顧一切來到這裡尋找她的王子,而王子就站在這裡,周圍的人對他們都是深深的祝福。
我不過是個局外人。
然後我聽到身旁的南望說:“這麼幾年沒見,沒想到你說話還是這種腔調。”
他的語氣帶着舊年好友的味道。
心底冒上來一絲尖銳的疼痛,我想放下他的手離開,他忽然轉身對着我,修長的手輕輕撫了撫我的面頰,然後當着他們的面,在我眉心落下輕輕一吻。
他也許是喝了酒,此刻脣瓣紅如櫻花,這樣靜靜的凝視着我,眼眸光芒流轉。
我也這樣看着他,一瞬間,心底再也沒有那些莫名其妙的氣憤,痛苦,難過,好像心上覆了一層羽毛,變得柔軟,平靜。
“阿南!”南母的聲音有些氣急敗壞,“你太失禮了,當着一位專門爲你而來的客人面前做這樣的事情!”
她聲音裡充滿了不解,“阿淺多漂亮,多溫柔,家世又好,爲什麼不喜歡她?”
“媽,你這又是什麼邏輯?”
南望把手放下來,擁着我,把視線轉向臉色已然暗沉的吳淺,“熊貓長得漂亮,性情溫柔,還是國寶,我就非得喜歡
熊貓嗎?況且,我覺得輕輕更漂亮,溫柔的女人我見得多了,我就喜歡輕輕這樣的。”
他的聲音此刻如琴聲悠揚動人,只是聽到最後一句話,我有些鬱悶,他不就是說我不夠溫柔嗎,這好像不是在誇我吧?
“阿南,我有話要對你說。”南母冷着一張臉說。
“媽,剛好我也有話要對你說。”南望勾脣一笑,母子二人針鋒相對,絲毫不相退讓。
南望看着我,對我溫聲說:“輕輕,我一會回來。”
然後他湊近我耳邊,低低說了一句,“其實我挺喜歡熊貓的,以後有空了,我們帶一起去看央央,好不好?”
我回神,對他用力的點了點頭,他寵溺地捏了捏我的臉,然後隨着自己的母親離開。
這下,我終於和吳淺正面對上了。
她望着我,雖然因爲南望剛剛的話語和舉動,臉色有些灰敗,但對上我時,卻再次恢復了優雅自信,“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我淡淡的回覆一句,然後準備離開,她悠悠地說:“沒想到你能走到現在這一步,我以爲五年前,你就已經萬劫不復了。”
這話聽在我耳裡,我怎麼聽怎麼覺得彆扭,再想想林慧和傅行的話,對她的懷疑又增加了幾分。
“你如果家世好的話,爲什麼從前要出來陪領導喝酒?”
我直接就把這些疑問問出來,她搖頭,淺淺的笑了一下,“陪酒的可不只是你們這些窮學生,如果喝一頓酒能夠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又不是去做雞,何樂而不爲?李輕輕,相比於我,你的段位實在太低,實話告訴你,你五年前的那些陪酒的照片,有心人一直保留着呢。要是這些照片,給南望的父母看到了,恐怕你無論如何也進不了南家的大門。”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尾向上挑,眉尾飛揚,帶着一股淡淡的得意。
她和林慧不同,林慧面對我的時候,其實是有些自卑的,而現在,我成了那個自卑的人。
“是你做的嗎,是你之前害的我,把照片發到了網上?吳淺,在你威脅我的時候,怎麼不想一想你也做過這樣的事情!”
她溫和的點了點頭,語氣依然保持着自得和悠然,“可畢竟照片裡,只有你一個人露臉了不是嗎?”
她並沒有回答我第一個問題,語氣裡充滿了攻擊性的反問,我不由得攥緊了雙拳,狠狠的瞪向她,“我再問你一遍,從前是不是你害了我?!”
吳淺有些困擾的將一縷碎亂的髮絲拂到耳後,聲音依然淺淺淡淡的,“你算什麼,爲什麼你問的問題,我要回答呢?”
我望着她,沒再說話,也勾起一個冷笑。她似乎是沒想到被她這樣輕視後,我還能露出這樣的笑容,有些意外的挑挑眉。
此時,有兩個保安走到我們旁邊。
“請問哪位是李輕輕小姐?”保安客氣地問。
我怔了一下,連忙開口:“是我,請問有什麼事嗎?”
卻沒想到,保安指向門口,對我尚算客氣地說:“李小姐,請離開這裡吧
。”
話音剛落,吳淺就捂着嘴,低低的笑出聲來。
“在哪兒都討人嫌是一種能力,從前你就這樣,沒想到現在,修煉的登峰造極了。”
我顧不上她的嘲諷,冷下臉對兩個保安說:“這是怎麼一回事,憑什麼把我趕出去,我是被邀請來的。”
“抱歉,我們收到的命令就是,請你出去,如果李小姐你依然賴在這裡不肯走,請別怪我們用一些非常措施。”
保安的口氣也開始變得很不客氣。
這件事不用想都知道是南母在背後支使,只是,現在南望在哪裡呢?
我快速的來回張望,沒有看到他的身影,卻看到兩個保安已經離我越來越近。
我直接快步走了起來,餘光看到他們在後面緊追不捨,腳底生風,突然在前面看到裴慕辰,一下子跑過去抓住他,“裴律師,幫我擋擋身後兩個保安,我去找南望!”
他反應很快,“好,他現在應該在走廊盡頭的房間裡。”
顧不上道謝,我往走廊盡頭跑去,還沒有走到盡頭,卻撞到了一個人。
竟然是南望的父親。
我此刻有些狼狽,沒想到在這種慌里慌張的時候碰見他的父親,有些頹然地和他打招呼,“南、南伯父你好。”
南父也看到了我,他看上去並不嚴肅,表情很溫和,“輕輕。”
“是要找阿南嗎,他現在在和他媽說話。”
“嗯,我知道。”
我咬了下脣,不知道該繼續說什麼,南父已經從我身側離開,我鬆了口氣。
卻沒想到,他走了幾步之後停下來。回頭看着我,臉上浮現出猶豫的神色。
“南伯父,你還有事嗎?”
“輕輕,你是個好姑娘……”
聽他這麼說,我心裡反而一沉,有種不祥的預感。
南父嘆了口氣,“你今年幾歲了?”
“週歲二十四。”我回答的時候,如履薄冰。
“好年紀,這麼好的年紀,應該多出去認識認識別人,何必把目光全部放在一個人身上。”
我的心徹底沉下來。原本我以爲,只有南望的母親反對我們,卻沒想到南父也持有這樣的態度。
“南伯父,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爲什麼你們這麼反對我們在一起?我身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面對我急切的詢問,他擺了擺手,“你沒有問題,這件事情就和你沒有關係……”
在我以爲他會把原因說出來的時候,他卻話鋒一轉,“輕輕,多愛愛你自己,沒有必要把心思全部放在其他方面的任何人事物上,生命怎麼會因爲多一個人和少一個人,而有什麼巨大的不同呢?”
他說話間,那兩個保安終於趕了過來。
看到保安,南父像是明白了什麼,對兩人囑咐道:“把李小姐請出去的時候,一定要客客氣氣的,我不允許你們對她動粗。”
“南伯父!”
他再也不聽我的聲音,這一次,徹底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