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聽到出府中有刺客,季向暝第一反應就是趕往他與雲意晚的婚房。
他的臉上不再是以往的雲淡風輕,而盡是慌亂。
就是緊張!
他知道季天嘯出逃時,便知道他不會放過他。
只是,他沒想打季天嘯會如此囂張!
今日大婚,百官雲集,如此衆目睽睽之下,季天嘯既然還敢派人來。
他雖不懼已經如同秋後螞蚱一般的季天嘯,卻沒想到他暗中派在王府周圍的人,竟沒有一人能阻止外人的進入!
“晚晚……”
推開圍在房門口的人,他看到了靠在雲桐懷裡的雲意晚。
此刻的雲意晚已不復來時的風采,妝發凌亂,紅色的嫁衣也難掩血跡斑斑。
“晚、晚晚……”
他的嗓音不再似往日一半清朗,甚至不難察覺其中的顫抖。
看着雲意晚身邊圍着的雲桐與逐影二人,他極力剋制着自己血液中的暴戾因子,從齒縫中擠出一個字。
“滾……”
雲桐想要留下,但是逐影知道季向暝已經在剋制自己了,他不可能讓雲桐承受季向暝的雷霆之怒。
逐影用力壓制着還在反抗的雲桐,他知道她難過。
可今日大婚的王爺,何嘗不是!
季向暝半蹲在地上,將雲意晚完全摟入自己的懷抱。
雲意晚的咳嗽沒有停止,伴隨着的還有源源不斷的鮮血。
她此刻每一寸骨頭彷彿被人拿錘子敲擊,肉體更是如同被萬蟻啃食一般。
很疼、很疼。
但她知道,她現在還不能倒下。
“阿暝……”
她面上全是隱忍,整個身軀更是止不住地顫慄,可她還是努力想看清季向暝,想和他說完最後的話。
季向暝緊咬牙關,全身都在用力,他將手伸向了她的下巴處,不斷來回摩擦,直到將他的手沾滿了她的血。
“叫太醫,你們愣着做什麼?”
他大聲地吼着站在不遠處的人,使得那些人不自覺地抖了抖。
那嗓音就如同深野中死去配偶的野獸,就連那一雙桃花眼,此刻也被血絲布滿。
雲意晚顫抖地將手舉起並握住他修長的手。
“阿暝,來不及了,不、不用費心,我剩的……時間不多了,咳……”一陣咳嗽之後,她看向了門外,眼中流露出嚮往,“院裡的梅花應該開了,帶我去看看,咳……好嗎?”
季向暝一言不發,直接將雲意晚攔腰抱起,出了房門,腳尖一個用力,二人瞬間騰空而去。
大家親眼所見,才知暝王的輕功這麼好!
雲桐也沒有思考直接要跑去追,逐影知道勸不了她,於是,一手環着她的腰,帶着她凌空而去。
王府花園,水榭中。
這裡是整個暝王府唯一有梅樹的地方,一汪水潭環繞着這個檐角翹起的雕欄小榭,潭邊環繞了一圈梅樹。
王府的梅花已經全開了,不似竹舍的梅花,只綻放了寥寥數枝而已。
還有一處不同是,王府的梅花是白色的,而竹舍的是紅色的。
恰恰與他們主人的性格截然相反。
雲意晚極力睜眼看着滿樹的白梅,而她臉上的疲憊已經顯而易見了。
“阿暝!你看這梅花皓白純真,我這一生除了蘭花,最愛的就是梅花,只可惜……我恐怕再也看不到了。”
季向暝摟着雲意晚的手用力收緊。
“說什麼傻話,你是本王的王妃,別說梅花,以後你想看什麼花,本王都會爲你尋來,我們還有一生的時間慢慢看完!”
雲意晚強撐起嘴角的笑,“你才說傻話,我的傷這麼重,哪裡還有什麼以後?都說暝王冷靜自制,看來也會有例外的時候,咳……阿暝,我應該就是這個例外吧!”
季向暝將棱角分明的臉龐貼近她的額頭,眼中一片朦朧。
“現在還說這樣的話,本王這一生也就你這一個例外了,只要是爲了你,本王可以不惜一切,傷害你的人,本王一個都不會放過。”
說到這裡,季向暝的眼中一片晦暗,咬緊的牙關使得額上青筋一片。
雲意晚維持着嘴邊的笑,“沒事……現在爺爺的仇也報了,我無憾!”
季向暝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擠出,“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帶着遺憾而去!”
雲意晚藉機將手撫上了他的臉,“阿暝,這些日子是我誤了你,我死後,我希望你可以回到從前的日子,放下那些讓你不開心的人和事,你還是那個瀟灑不羈的暝王,咳……你可以答應我嗎?”
“……”
雲意晚見季向暝沒有同意,一時急了,“阿暝,答應我,咳咳咳……答應我,好不好!”
季向暝見雲意晚情緒突然激動,也牽動了她心口上的傷口,一時無奈。
“好!本王答應你,不會再執着之前的事。”
不過是一些無關緊要的人,他的晚晚都沒有了,他還會在乎那些無用的事嗎?
雲意晚見他答應,終於平靜下來,隨之低語,“答應就好,答應就好……”
一陣風吹過,風中帶着梅香,還有梅花的花瓣。
就從他二人的眼前過去。
雲意晚又吐了一口血,只是這一次不再是從嘴角沁出,而是直接一口噴出。
季向暝看得心驚,可他卻無能爲力,只能更加靠近她,手腕也將她圈得更緊。
雲意晚看着眼前飛過的花瓣,她道:“還好!還好……”
她的眼前朦朧一片,可她最後睜眼的一刻,她看到了一身白衣的景言楚。
他舉着酒瓶對着她,嘴邊的笑,比周圍的風還要溫柔。
她的嘴角裂開最大的弧度回以他。
終於一切都結束了。
這一刻她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輕鬆,她終於可以無憂無慮地走了。
她好累好累,渾身都在痛。
“我好累,我想睡……”
話還沒有說完,她就沉沉地閉上了雙眼。
季向暝感受到了雲意晚的手已經落在了地上,身上的溫度也在一點點消失。
可是他不敢動,他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該做什麼,只能保持着抱着她的動作。
雲桐在不遠處,看着他二人的一舉一動,當看不到雲意晚再有任何動作時,她也明白了,可是她連放聲大哭的能力都沒有。
逐影站在她的旁邊,一言不發,只能支撐着成爲雲桐的依靠。
誰都不敢去打擾季向暝!
一場喜事,大家連洞房都沒來得及鬧,就這樣結束了。
怎能不令人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