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宮雲深傳訊歸來,就直接趕回南潯議事大殿。
“啊……”
纔剛到殿外,他就聽到一聲叫喊聲,還是從殿內傳出的。
來不及細想,他就拔腿跑進殿中。
在白玉珠的照射下,大理石制的殿內即使在夜晚也猶如白晝,完全可以看清裡面的一切。
宮雲深趕到之時,只見一黑影跳窗而逃。
而云中天夫婦倒在血泊之中。
鮮紅的血液從他們的體內一點點往外流,潔白的瓷磚染上了與它外在完全不符的顏色,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當下選擇救人還是追刺客?已經一目瞭然。
“君上、君後!”
雲中天已經沒了迴音,想來早已在他趕到之前斃了命。
“咳咳……”
一把劍插在周雨媚胸口處,想來是刺客慌忙之下,一時偏離,沒有立即斃命。
宮雲深看着那把劍,眼裡全是難以置信。
他的劍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還是要了這兩個大人物命的兇器。
他來不及細想,因爲周雨媚已經命在旦夕了。
“君後,您等一下,我馬上找人給你治療,您堅持住!”
他的手有些發抖,雲中天已經出事,現在周雨媚是雲意晚唯一的親人,他絕不能讓她出事。
“宮、宮將軍,別忙了,我的身體,我清楚的。”
現在她的力量在一點一點地流失,應該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感受到,身體一點點的冷卻。
況且,雲中天已經死了,她也沒有了活下去的動力。
“君後,請不要放棄希望,公主還等着見你們,她……”
宮雲深想將她抱起,直奔醫官處,卻被她出手阻止。
“所以,宮將軍,晚晚,咳……晚晚,就煩勞你照顧了,我知,知你對她有情。”
說話間,她不斷地咳血,血液讓她的臉上凌亂一片,使得她與以往的風采大不相同。
蒼白的臉色與鮮紅的血液融合在一起,更顯怖人。
宮雲深遲遲沒有說話,他不知她是如何看出的?
片刻,他纔開口,“公主與君上恩愛,君上會一直愛護公主的。”
周雨媚嘴角強扯出一抹笑意,“我雖未見過北蒼國君,可他的野心太大,是不會永遠真心待一人,晚晚待在他身邊只會受傷,可將軍你不同,我知道至少,咳……至少,她在你身邊會是幸福的。”
她只恨當初未察覺到牧寒的野心,將她唯一的女兒嫁給了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之前雲中天已經察覺到北蒼在南潯安插了不少細作,明明已經更換了佈防,沒想到還是無法避免這一天的到來。
“君後,您別說了,一切還沒有到最後,您不能放棄希望。”
說着,他不再在意周雨媚的阻止,強行將她抱起,剛想往殿外走去,就看到一大羣人往殿內走。
帶頭人正是牧鴻朗,而他的旁邊跟着何修能。
牧鴻朗看着躺的躺着、戰的站着,頓時做出一副攤上大事的模樣,將手撫住額頭。
“宮將軍,你當真做出這般大逆不道之事?”
之前,何修能來告訴他,宮雲深對雲中天夫婦做出不敬的事,他本來還不相信,可這一趟,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王爺,有什麼話,能在醫治完君後之後再說嗎?”
他現在急着爲周雨媚找醫官,根本顧不得其他。
“來人,將宮雲深押解住。”
雖然他不相信宮雲深會做出殺害雲中天夫婦的事,但事實擺在面前,而且周圍還有這麼多人,他不可能徇私枉法。
一時間一衆人一擁而上,個個出手不顧顏面,意欲將宮雲深一舉拿下。
宮雲深縱使武功高強,可手中抱着周雨媚,他的身手也無法正常施展,幾招過後,他被士兵強制壓制住。
周雨媚也無力地躺在地上,一旁是及時趕來的醫官。
插在周雨媚身上的劍被拔了出來,交到了牧鴻朗手中。
這把劍是宮雲深一直帶在身邊的佩劍,大家都認識,而且事發之時,就只有宮雲深一人在這殿中,很容易讓大家聯想到,就是他出手傷了這二人。
“宮雲深,你還有什麼話好說?”
他雖與宮雲深多年未見,但他相信宮雲深的秉性,現在只有靠他自證清白。
“王爺,不是臣。”
他不知是誰,殺了雲意晚的家人?但他猜到,這一切都是爲了陷害他。
他的目光一直凝聚於周雨媚的身上,注視着那邊的動靜。
剛纔他不敢拔劍的原因,就是擔心周雨媚會承受不住,現在劍還是被拔了出來,周雨媚也昏迷了。
他擔心她會出事,雲意晚已經失去了一個父親,再承受不住失去母親的疼痛了。
“劍是你的,而且我們就看到你一個人在這裡,你讓我們如何相信不是你做的?”
“臣到時,君上、君後已經身受重傷,刺客匆忙逃走,臣來不及追趕,至於劍,臣斷定,是有心人刻意爲之。”
他去傳信的時候還將劍帶在身邊,可一時疏漏,竟不查是何時遺落的?
“你所言,可有證據?”
只要有證據,他就可以保他無事。
宮雲深搖頭,面上全是無奈。
確實,他所言全是他的一面之詞,既無人證,他也沒有不在場證據。
“咳咳……”
靜謐的空間,傳來了周雨媚的咳嗽聲,預示着她的醒來。
牧鴻朗連忙走到醫官身邊,他的臉上也有着着急。
畢竟受傷的人是他皇嫂的爹孃,依他所見,牧寒對雲意晚還是在乎的,肯定也不會讓他們出事。
他其實,也沒想到牧寒會突然出兵南潯,明明他來之前,牧寒都沒有說過類似的話。
只是之前宮雲深突然拿着,說是牧寒旨意的錦緞前來,上面說明了牧寒的意思。
他雖疑惑,可也不敢質疑牧寒的決定,只能着手調動城中人馬,一舉拿下南潯。
“醫官,君後情況如何?”
“回王爺,娘娘失血過多,恐怕……”
醫官們最怕的就是,遇到這種瀕臨死亡的人,明明知道是救不活的,可偏偏就是要花費他們大量的時間去做最後的挽留,最終還是於事無補。
“咳咳……兇、兇手不是宮、宮將軍,咳咳……”
她在隱約中得知宮雲深受到冤枉,她想着拼盡最後的力量,爲她的女兒留下一條退路。
牧鴻朗一喜,現在不用旁的證據,就可以證明宮雲深的清白,他自然是開心的。
“那兇手是誰?”
捉住了兇手,他至少可以給牧寒一個交代。
這一問題,就連宮雲深都知道答案。
當時他看到那人戴着面紗,根本就無法看清面容。
“宮、宮將軍……”
周雨媚知道自己已是強弩之末,恐怕再無法支撐,但她還是想與宮雲深說完最後的話。
宮雲深連忙掙開壓制着他的人,跑到周雨媚身邊,將她扶住。
士兵們一個個被大力掙開,一些武功不太好的,直接被掀翻在地,可他們卻沒有怨言。
本就是他們有錯在先,怎麼可能去怪一個平白被冤枉的人呢?
“娘娘您堅持住,公主還在等着您!”
他面上的着急是顯而易見的,若是旁人不知,還會以爲躺在這裡的人是他的爹孃呢!
周雨媚氣息微弱,話音越來越低,宮雲深只有靠近她,才能聽見。
可一旁的人,可就沒有辦法聽到,堂堂南潯君後會與攻破她國的大將軍說什麼?
“若、若有可能,帶着她走、走吧!”
北蒼害南潯至此,她知道雲意晚絕不會什麼都不做。
既然待在那人身邊註定會痛苦一輩子,那她希望她的女兒可以遠離那個只會讓她傷心的地方。
說完,她的眼睛永遠地閉上了,手無力地掉落在地上,猶如全身力氣在頃刻之間被全部抽空。
“娘娘,娘娘……”
他大聲地呼喊,可再聽不到一絲動靜,眼眶徹底紅了,裡面佈滿了血絲。
他的腦袋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喊着:公主該怎麼辦?該怎麼辦……
牧鴻朗看着眼前的畫面,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來人,將君上、君後好好安葬,務必以皇家的制度來操辦。”
雲中天和周雨媚被擡了出去。
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離開這裡。
何修能在離開之前,雙眼一咪,看了一眼宮雲深,其中大有不甘之意,隨後也離開了。
明晃晃的殿內就只剩宮雲深一人,滾燙的淚珠落在光滑的大理石上,再一點點的冷卻,直到沒有一絲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