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孫小沫一句話都沒和夫差說,直接下令:“送太子回去!”

侍從低下頭,沒有人敢迴應她。

夫差打了個哈欠,笑容懶懶的,一雙眼睛轉動着,盯着侍衛長懷中抱着的東西,若無其事的問道:“妹妹,盒子裡裝着的就是承影嗎?”

明明很感興趣裝什麼不感興趣的樣子啊。

說起來這傢伙就算受了重傷也要讓人擡着過來不會就是爲了看一眼承影吧?

孫小沫越想越覺得有這種可能,看夫差的眼神變得難言起來,她妥協了,有氣無力的說道:“就是承影,好了,給你看一眼就趕緊走吧。”她叫來侍衛長,親手將盒子打開,正要把承影從盒子裡拿出來,一瞬間忽然有種汗毛倒數的可怕的感覺,就彷彿被無數把劍指着,命懸一線,而你一動也不敢動,知道自己無處可逃、無處可藏。

不止孫小沫感覺到了,她面前的侍衛長以及她身後的夫差都在那一瞬間緊繃起來,只有對危險不夠敏感的侍從滿臉的惶然和不安,只是本能的恐懼着。

盒子“嘭”的一聲關上,那種可怕的感覺突然間就消失了,盒子整個從侍衛長雙手中飛起,越過低矮的籬笆牆,離弦之箭一般衝向後院中站着的一名男子。

對方伸手接住盒子,手掌輕輕撫過盒身,擡起頭來,目光冷凝的望着劍廬之外的一干不速之客,視線與孫小沫相對,他冷靜沉着的說道:“既然把它帶到了我的劍廬,就不該輕易打開盒子——劍意相爭,不光你帶來的人難以倖存,我的劍也會被它毀掉。”

劍意相爭?

難道是因爲她打開盒子,整個劍廬內的劍都感受到了承影的存在,所以才劍意齊齊外放?

“抱歉,我不知道會這樣。”孫小沫想了想對方的話,整個劍廬的劍都釋放出了劍意是挺危險的,她連忙道歉,然後試探着問道,“你就是劍廬的主人,歐冶子大師嗎?我來是爲了——”

“進來吧。”歐冶子打斷她,徑直抱着盒子轉身離開。

這個人還真夠冷淡的。

孫小沫暗地裡吐了下舌頭,面上卻一本正經,一副從容自若的推門而入,侍衛長緊隨其後,夫差也令人擡起他,歐冶子忽然回過頭來,目光冷冷的從夫差的四名隨從身上掃過:“不相干的人不要進來。”

夫差:“我受傷了!”

歐冶子盯着他:“那就在外面等着。”他看了眼孫小沫,“你進來。”又對侍衛長道,“你也在外面等着。”

這個安排正合孫小沫之意,她一點也不想讓夫差跟着來湊熱鬧,笑嘻嘻道:“哥哥,那你就在外面等着吧。”

夫差一臉不爽,皺了下眉頭,忽而揚眉一笑,輕哼道:“不就是讓我自己走麼,有什麼不可以的。”他撐着扶手,慢慢的站了起來,傷口撕扯的疼痛令他痛苦地蹙起了眉頭,額頭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孫小沫臉色變了變:“胡鬧什麼!”她一邊斥責一邊緊張的走過去扶着夫差,夫差順勢靠在她身上,雖然面色蒼白,卻得意又高興的笑起來,一臉“我就知道你不會不管我”的表情。

歐冶子看着他們,對侍衛長道:“你過去扶着他。”

“呃。”侍衛長一愣,沒反應過來,和歐冶子目光對上,不知怎麼的後背一涼,神經頓時緊繃起來,一點也不敢鬆懈的跑過去幫孫小沫。

夫差揮揮手,笑道:“不用你,我只要妹妹。”

侍衛長:……有殺氣!

孫小沫就像沒聽到夫差的話一樣,直接把他交給了侍衛長,要求得不到滿足的夫差一臉不高興,可惜任由他的眼神如何哀怨,孫小沫依然無動於衷。

侍衛長:“?”殺氣消失了。

“師父,劍要出爐了。”干將平板無波的聲音打破了現場略顯微妙的氣氛,少年不知何時出現的,也不知道不聲不響的看了多久,他說完這句話後忍不住往孫小沫身上投去一瞥,眼神顯得很古怪。

歐冶子點了點頭,抱着承影轉身離去,孫小沫正要跟上去,干將伸手攔住了她:“跟我來吧,那不是你們該去的地方。”

見歐冶子走了,夫差索性又躺了回去,讓隨從擡他進去。

這次沒有人再攔着他們。

招待他們的干將與莫邪暫時的離開的空擋,夫差悄悄對孫小沫說:“那個歐冶子對我有敵意。”

孫小沫:“……你不請自來,還能指望人家對你多友好啊?”

夫差神秘兮兮的說道:“你不懂,妹妹,我敢肯定他對我有敵意,你要小心這個人,他不簡單。”

孫小沫白他一眼:“天下聞名的鑄劍大師當然不簡單了。”人家可是干將莫邪的師父!

夫差笑了下,接着又嚴肅起來:“妹妹,這個人年紀很大,至少有三四十,都是個老傢伙了。”

孫小沫滿頭黑線:“三十多很年輕好吧。”

夫差晃了晃手指頭,正經的說道:“他只比父王年輕幾歲而已,就算看起來比父王年輕了許多,也改變不了他年紀大的事實,他的孩子比妹妹你小不了幾歲呢。”

孫小沫正要問夫差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一個聲音不滿的插進來:“師父還沒娶妻呢,你不要胡說。”

是莫邪。

她噘着嘴吧走進來,偷瞄了眼孫小沫,在孫小沫看過來之前迅速的移開視線,哼哼唧唧的說道:“師父今天沒空待客,你明天再來吧,師父說了,明天來的時候不要帶亂七八糟的人過來。”

夫差指着自己的鼻子,滿臉無辜的問道:“亂七八糟的人指的是我嗎?”

莫邪板着小臉:“我可沒這麼說。”

夫差也不生氣,反而愉快的笑起來:“你師父一定妒忌我年輕英俊招人喜歡,這麼大年紀還沒娶妻可不多見,唉,真是可憐啊,這就是稱爲鑄劍大師要付出的代價嗎?還是別的什麼原因呢?”他最後一句話說的那叫一個意味深長。

莫邪怒目圓睜:“誰妒忌你了,你連我師父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孫小沫連忙說道:“姑娘你別生氣了,我哥哥他受傷的時候一定連腦子都撞壞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你師父是位很了不起的鑄劍大師,你看我哥哥這個樣子怎麼可能比得上你師父,對吧?”

夫差:“……”

孫小沫笑眯眯道:“莫邪姑娘,那我們告辭了,明天我再來,放心,誰也不帶。”

夫差還想說什麼,被孫小沫一個嚴厲的眼神給制止了,他擡頭望着屋頂,一直到被擡出去,走了好遠還是這種懶懶散散滿臉不高興的樣子。

“妹妹,我沒有撞到腦子。”半路上,夫差開口說的第一句話卻是這個。

孫小沫:“太失禮了。”

“他先說我是‘亂八七糟’的人。”夫差順手扯住孫小沫的衣袖,蓋在臉上,“妹妹,這個歐冶子有問題,你妹看到他的弟子看你的眼神嗎?”夫差把袖子拿開,臉色前所未有的冷峻起來,他斬釘截鐵的說道,“他一定對你有企圖!”

孫小沫:“我又不是萬人迷!”

“嗯?”夫差迷惑了一下,靈光一閃,領會了萬人迷的含義,“嗯,這個詞倒是貼切的很。”他擡頭盯着孫小沫,一臉嚴肅的說道,“我的妹妹當然是萬人迷,你不知道嗎?”他滿是無辜的指着某個年輕的、精神的、乾淨十足的、皮膚黑黑的小夥子,“你問一問侍衛長,如果能讓你展顏一笑,他願不願意跳下護城河。”

侍衛長:“……”

夫差看也不看僵直的侍衛長,篤定的說道:“臉紅了。”

啊啊啊啊真是夠了!!!他當然會跳,因爲我是特權階級啊!換成你的侍衛也一樣會跳的,難道他們都是喜歡湯姆蘇的基佬嗎?!

孫小沫簡直要被這個哥哥給弄的抓狂了。

她後悔死在夫差面前提起承影,後悔沒滿足他的好奇心,更後悔把承影放在了劍廬——接連被尾隨了幾天,無論怎麼做都甩不掉夫差的孫小沫對歐冶子提出拿出承影給夫差看一看(好滿足他的好奇心讓他老實下來),結果被歐冶子拒絕了。

一個不肯給劍,夫差在就不樂意和她談正事,一個不肯老實呆在王宮裡,陰魂不散,喋喋不休,天天如此孫小沫都要神經衰弱了。

這樣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夫差痊癒,吳王出兵攻打越國。

孫小沫終於擺脫了夫差——他隨吳王出征去了。

不過臨走之前,夫差非常嚴肅的叮囑孫小沫:“那個歐冶子比你大了將近二十歲,他很快就會老的,不要選他!”

孫小沫:“……”好走不送。

這一次,沒有夫差跟着,歐冶子才認認真真的和孫小沫談起鑄劍的事情。

他會幫孫小沫的忙,但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直到承影出爐之日孫小沫都必須每天來劍廬給他打下手,他需要幫手,干將不行,莫邪也達不到要求,不過他確信孫小沫和承影之間有着某種奇妙的聯繫,如果鑄劍有孫小沫參與,會達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這不算難事,孫小沫沒有猶豫的答應了下來。

只是她每天往外跑,王后難免起疑,得知她去的是歐冶子的劍廬后王後擔憂起來,有孫武這個前車之鑑,王后很難不多想,她的女兒似乎對年紀大一點的成熟男人情有獨鍾,王后想着,莫非勝玉看上這個歐冶子了?

如果孫小沫知道王后在擔心什麼,一定會告訴她完全不需要擔心這個問題,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上楊戩以外的人,歐冶子對她有意思更是無稽之談。

相處的時間長了孫小沫就發現,歐冶子真是一個十分冷淡的人,除非必要,他根本不會和孫小沫多說一個字,更不會和她有什麼眼神交流,完全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所以說,夫差擔心歐冶子對她有企圖啊,王后擔心她看上歐冶子根本就沒必要嘛

“公主,今天也留下來吃飯吧,我做了你的那一份。”莫邪從屏風後探出個腦袋,笑嘻嘻的看着正換衣服的孫小沫,孫小沫連忙用衣服遮住身體,面無表情的看着莫邪。

“哦。”

要說對她有企圖的話,師徒三個裡明顯是對她最熱情的莫邪更有嫌疑吧?

“……”說好的干將莫邪一生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