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變天了
這一夜,宮裡沒幾個人能睡得安穩。
景嫺這兒的乾西二所裡頭,雖然因着富察格格突發病症,鬧了個人仰馬翻,可是隻要上頭還有穩得住的人,就不至於全然的亂了套去……宣過太醫,安撫好跟着裹亂的永璜,且給底下伺候的人提了醒之後,富察格格的情況雖然仍是不好,卻到底暫且安穩了下來。
拖着疲憊的身子回到自個兒的院子之中,景嫺算是終於得了點功夫,喘上了半口氣,可隨着時間的推移,見到不但皇后那頭沒像平時有個什麼事的時候一般,給自己帶來半點信兒,就是弘曆也始終沒見回來,還沒來得及吞進肚子裡的心便又不由的提了起來——
難道那廝真的惹出了什麼了不得的大事?
這倒不是說景嫺喜歡將凡事往壞處想,只是依着弘曆那三兩不着調的性子,加上眼下里這越發緊張的情形,卻實在是讓人不放心……雖然如今在雍正的眼皮子底下,除卻讓自家阿瑪兄弟本分做事之外,她並不敢將手伸到前頭去,可是在皇后透出的幾分口風之下,卻也到底知曉個一兩分,心知眼下里宗室裡頭太平得很,壓根就沒有什麼能讓那廝去衝撞老爺子的事兒,而政務上頭,眼前也獨獨只有古州苗變這麼個大事,且不說那廝在老爺子手把手的提點下,前朝之事還算是拎得清,而就是退一萬步來說,對於這麼個叛亂的事兒,弘曆也實在沒必要去惹老爺子不快不是?
景嫺皺着眉,心思轉得飛快。
她雖然不像瞭解弘曆那般,對雍正的性子也很是拿得準,可是到底是二世爲人,先前幾十年的日子也不是吃乾飯的,而就是退一萬步來說,作爲一個從小養在深閨,後又居於深宮之中的女人,她於朝政之上,並不會有什麼過多的見解,但該通透該長進該留心的地方卻是一點都不會少,更不用說這現如今的上上下下的事兒都與她的切身利益半點離不開去,本就讓她留了心眼,在皇后的點撥之下沒少琢磨雍正的心思——
老爺子性子是有些刻薄無情,在許多事上頭都睚眥必報不錯,而該有的帝王的多疑不比旁人少,犯了忌諱發作起來很是不留情面也不錯,可是有一句說一句,就是再對於拆自己臺的人從不心慈手軟,再將事事愛跟自己對着幹的政敵痛下狠手,逼入絕境,面對起被劃入了自個兒陣營之中的人,卻還是事事留有餘地,且考慮得很是周詳仔細的……更不要說對自個兒膝下那獨獨幾個活到成年的兒子。
可若不是因着朝政大事,那又到底是什麼惹得老爺子如此這般呢?
遠的不說,無論是比起心裡眼裡都只有孝獻皇后生的皇四子,壓根不曾對其他兒子分出一絲關注的順治,亦或是相較於兒子多得是,且個個本事能耐不小,除卻耗費了最多心思教養,感情不一般的太子之外,皆可以撒開手可勁折騰的康熙,雍正算對兒子很是寬容的了——
先頭的弘時雖然最後沒能落得個什麼好下場,可到底也是因爲跟八爺黨交好,觸到了雍正最爲忌諱的逆鱗,且確實生出了旁的心思,才讓老爺子狠了心下了死手,但對於弘曆弘晝……後者雖然存了明哲保身的心思,纔會故意爲之的一再荒唐下去,可是有一句說一句,若不是老爺子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憑着他那凡事愛較真的性子,也早就足夠讓弘晝死上幾十次了,而屢次在女人上面昏了頭,公然打了老爺子臉的弘曆就更不用說。
嗯?在女人上面昏了頭?
景嫺不是不知道弘曆那廝最爲拎不清的地方就在這女色上頭,只是不說弘曆會不會真的沒眼色到這般程度,瞅着如今面上尚算風平浪靜,就想又折騰出個什麼熱鬧,讓底下人看了皇家的笑話去,就憑着先前那一茬接着一茬兒的幺蛾子,老爺子都是看在眼裡,記在心裡,並未直接發作出來,慣性思維之下,景嫺便一開始就沒往這上頭想……可是一旦這樣的念頭冒了出來,連帶着想到弘曆那廝的劣根性,她卻又開始有些不確定了。
是富察明玉?富察格格?還是蘇氏?
想到眼前這般讓前朝後宮跟着不穩的大亂子,由頭極有可能是出在自己正掌管着的後院之中,景嫺坐不住了,心思便跟着轉得空前的快了起來——
富察明玉這些年雖然瞧着收斂了許多,失了掌家的大權也沒有表現出任何不快,似乎是將所有心思都投注在了一雙兒女之上,可是爲女則弱,爲母則強,要說她心裡真的就沒了別的什麼小九九,景嫺卻是一萬個都不相信……只是話又說話來,如今她雖然不得勢,可到底還坐在嫡福晉的位子之上,且膝下還有着依仗,富察家更是一日比一日爭氣,再加上其本身也不是個蠢人,又何必在這個時候去惹上頭的惦記?安安分分的撐過眼下的多事之秋,還愁圖不來來日更大的尊榮?
而富察格格雖然心思也不小,怕一早就生出了什麼大的所圖,憑着她如今那不上不下的位分,也很是有着謀劃的餘地,可是且不說她在這乾西二所裡頭,原本就不算得寵的,就是後來開了點竅,懂得如何去討好弘曆,安撫着住這位的心,卻到底比不得其他漢女,再加上自生產之後,她的身子就差了起來,起先更是鬧得差點就要不好……她不加緊穩下神來養好身子也就罷了,難道還至於要趕在這會兒去鬧出什麼幺蛾子,反惹一身騷?
至於蘇氏,她如今雖然也生下了兒子,身份跟着水漲船高,可到底比不得皆出身於滿軍旗,有一爭之地的前二者,且永璋既不算嫡又不是長,就是大清至今不是沒有過漢軍旗出身的阿哥繼承大統,但暫且不說永璜和永璉如今還身子骨甚是康健,且很得弘曆的喜愛,也不說她孃家夠不夠得上以從龍之功跟着入關的佟家……就憑着永璋出生至今才幾個月的功夫,腳跟子還沒站穩,壓根不知道以後還會不會生出什麼變數,景嫺也不認爲後來位至皇貴妃位的蘇氏能蠢到這個份上。
等等,皇貴妃?
想到這幾個字,景嫺不由得渾身一震,陡然間想起來另外一個在乾隆朝得盡了風光,卻因着先前吃的排頭而沉寂了良久,險些被她拋在了腦後的慧賢皇貴妃高氏——
這乾西二所,乃至於紫禁城中,雖然在她的刻意爲之之下,實際上的局勢早就與上一世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可是這面上,卻仍是莫名其妙的又轉回了原先的軌跡,比如生而幼殤的二格格,比如富察明玉被傷了身子,而若是一定要說出有個什麼不一樣,那就是在這個兒進門之時就應該被超拔爲側福晉的高氏,如今還只是個沒名沒分的使女……好像最近弘曆在她那兒歇的挺多的?
“主子,出事了!”
景嫺覺得自己彷彿是終於摸到了點子邊,可還沒等她來得及仔細琢磨,順帶着想想眼下這爛攤子要怎麼收拾的時候,外頭的燈卻是一盞接着一盞的亮了起來,而本就因着她在牀上輾轉反側,半天不得入眠,從而睡在外屋也沒敢闔眼的容嬤嬤,更是隻披了件外衣就匆匆忙忙的走了進來——
“富察格格那兒又發作起來了!”
“什麼?!”
景嫺雖然是打心眼裡不待見這個沒少給自己找麻煩的富察格格,可是不說她如今正是掌管着這乾西二所裡頭上上下下的大小之事,於公於私總不能讓人得了話柄去,就是退一萬步,這宮裡沒有哪個是不知道富察格格自有孕以來,身子就很是不穩,要不是一直拿好藥好物供着養着,怕是一早就胎兒不保,而後來雖然生產得尚算順利,卻又先是被驚了胎,後因着二格格夭折大受打擊,心裡存了疙瘩,月子坐得也就不穩,身子更是自然就跟着一蹶不振起來……但就憑着眼下里前朝後宮裡的這般亂騰勁兒,且自家爺們兒又被捲入了其中,保不準要吃一頓排頭,景嫺就很是不願意再在這檔口上鬧出什麼幺蛾子。
身隨心動,景嫺飛快的起身——
“太醫那兒怎麼說?”
“說是富察格格鬱結於心,氣血不暢已久,且有孕之時就……月中更是坐下了病根,若是早些時候倒或許還有一兩分轉機,可到了眼下,怕是藥石無用了!”
“藥石無用?!”
景嫺被驚得一踉蹌,被容嬤嬤眼疾手快的一抓,纔沒眼前一黑的栽了下去,可到了這會兒,她也沒那個勞什子功夫去喘一口氣——
“先前劉太醫不還說穩住了麼?怎麼這會竟變成這樣了?”
“這……”
“旁的我也不管了,只是怎麼的也不能然後她死在當下!”景嫺心裡發了狠,臉色很是難看,“遠的也就罷了,只是不管他用盡什麼法子,一定要讓富察格格撐過這一陣兒……”
“是,是……奴才醒得!”
容嬤嬤被景嫺陡轉的語氣給嚇了一跳,可這麼些年在李嬤嬤耳濡目染的影響下,她到底也不似剛入宮時候那般一根腸子通到底,眼珠子一轉,就極快領會過神來……若是主子爺那兒真出了什麼大事,自個兒這頭萬一再鬧騰出什麼,且不說旁的什麼,這不是上趕着添晦氣?
容嬤嬤神色一凜,轉過身就準備朝門外走,可還沒等她腳跨過門檻,卻只見到神色更爲慌張的李嬤嬤迎面走來——
“皇上那兒剛剛下令傳召張廷玉大人、鄂爾泰大人並履親王及莊親王即刻覲見,而皇后娘娘一直在養心殿至今都沒出來,方纔奴才路過三所的時候更是見到五爺也急匆匆的趕了過去……怕,怕是要變天了!”
萬事如意!
ps,話說是打算雙更來着,可是放假了事情更多QAQ大掃除買年貨神馬的,導致現在才碼了一章出來,等下過十二點還要去佛寺上香,所以……等下回來我會繼續碼,但要是實在沒碼完,可能就放在明天一起發了,打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