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明反被聰明誤
“福晉!”
“永璜!”
眼見着富察氏被永璜扯得就要從椅子上栽下來,一旁的雙雲下意識就想要衝過去,卻無奈隔得有些遠,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富察氏的身子慢慢往下倒,心都提到了嗓子處,而就在這衆人無不被嚇得魂飛天外,卻又不知所措的關頭上,心知永璜正是調皮搗蛋年紀,又記掛着富察氏有了身孕,從而眼珠子都沒敢錯一下的秦嬤嬤,剛見到苗頭不對,便連忙動作了起來,也壓根顧不上腳上還踩着花盆底,在富察氏馬上就要栽到地上前的最後一刻,眼疾手快的朝主座下一撲——
而與此同時,在富察氏手一抖,險些將永璜摔到地上的時候,富察格格也被嚇得腿一軟,她是想着要給富察氏一個教訓,卻沒打算將兒子也攀扯進去,心下懊悔得要命,眼睛更是急得充血,顧不得富察氏那裡亂成了一團,也顧不得自己肚子裡還有一塊肉,三步並作倆的就衝了上去——
“福晉您怎麼樣?”
“永璜你怎麼樣?”
富察氏被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大腦一片空白,就是被秦嬤嬤充當人肉墊子得了一絲緩衝,沒有真正傷到,卻也半天提不上力,臉上更是一片蒼白可怖,嚇得剛衝過來的雙雲等丫鬟再度變了臉色;而一旁的永璜也沒好到哪裡去,雖然在摔下來之前,本能的借了富察氏的力,僅僅摔了下屁股墩兒,而後又被富察格格攬在懷裡,好聲安撫着,但畢竟年紀太小,被這樣一嚇,便仍是忍不樁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整個大廳亂成了一鍋粥!
“慌什麼慌?趕緊將福晉扶起來!”
景嫺也被驚得夠嗆,但眼見着這廳裡頭,無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跟無頭蒼蠅一樣,盡知道瞎添亂,而自己又是在場的裡面位分最高的,又是有點着急上火,顧不得喧賓奪主,拍着桌子便吼了起來,“趕緊上太醫院叫太醫過來,再讓前頭的人去看看爺在哪裡……”
一幫沒腦子的!
看着着底下人聞言如同找着了主心骨一般,各自動作了起來,那邊兩位也被相繼攙起來坐下,景嫺心裡暫且鬆了一口氣,臉色卻仍是陰沉,目光在富察氏和富察格格二人身上來回轉了幾圈,心下惱怒得可以——她是想鷸蚌相爭不錯,她是想看兩虎相鬥不錯,可是怎麼也沒想到這一個兩個的會蠢到這個份上!
事極反常便爲妖。
看着富察格格今個兒的舉動,又聯繫着先前的猜測,景嫺不用多想就知道這位是想幹什麼,無非是想捅出喜訊,再借機黑富察氏一把,心裡有了數,她便一直站在旁邊靜觀其變,想要瞧瞧富察格格到底有幾斤幾兩重……可哪裡想得到花還沒瞧出一朵,眼皮子底下就鬧騰了起來——這個蠢貨,竟然將兒子也搭了進去,難道不知道弘曆那廝最是個愛遷怒愛連坐的?還是以爲自己是高氏,能有那個本事扭轉乾坤?真真是個扶不起牆的!
眼光轉到落在地上的淡藍色香囊上。
富察氏也不對勁,就憑她前一世生前死後盡享尊榮,她就不是個笨的,就是再防備着富察格格,也怎麼都不至於被個香囊嚇成這幅德行,難道這個香囊有什麼問題?
不可能!
富察格格就是恨極了富察明玉,恨不得能吃其肉飲其血,就不可能當着這麼多的面鬧騰,而且單看着她那般用心教養永璜,就知道是個疼兒子的,哪怕存了玉石俱焚的心思,也萬不可能爲了害富察明玉,就讓兒子揣上莫大的風險……再者,退一萬步來說,富察氏就是個再厲害的,也不可能一眼就瞧得出什麼東西有問題罷?
景嫺雖然動了手開始培養根基,但時日不長,不說收買的多是些無足輕重的角色,就是有好一些的,也不可能這樣快就打入了內部,是以,她對於富察明玉與富察格格之間的彎彎繞繞並不知情,此時便有些想不通,也沒有那麼多時間讓她去琢磨——
“主子,太醫來了。”
景嫺被打斷了思緒,乾脆懶得再想,畢竟應付住眼前的事兒最爲緊要,這二位要鬧便隨她們去鬧,她們坐住了,太醫也來了,再怎麼都牽扯不到自己頭上……打定心思,景嫺便斂了斂思緒,擡眼朝門口望去,可看着進來的人,目光卻幾不可見的閃了一下——
嗯?怎麼不是劉太醫?
太醫十天一沐休,可因着平日裡各人負責的脈案均是不同,有的是宮妃,有的是皇子公主,有的是宗室貴族……是以,若是一直由自己照料的主子出了什麼事兒,無論當不當值,都仍然得馬不停蹄的進宮,但在其中這個空檔裡,也會有其他太醫先來瞧上一瞧,以免出了什麼大褶子。
難道還有什麼後手?
景嫺這裡心思轉得飛快,聯繫着先頭的事兒,不由得有些草木皆兵的陰謀論起來,再加上乾西二所的脈案向來是由那位姓劉的負責,換句話來說,也就是對這廳裡頭女人的情況,心中最是有數,可眼前卻好死不死的剛好沐休,不在宮裡……這是真的巧合,還是有人特特揀了這個當口兒生事?目光不由得往一旁剛剛安撫好了永璜的富察格格身上看去——
“福晉這是受了驚嚇,動了胎氣,卻並未傷到根本,腹中胎兒也很穩。”太醫收回墊枕,“但若是不放心,倒也可以用上一兩帖安胎定神的方子,若是不想用,也沒關係,只安心休養便可。”
來了!
景嫺並沒把心思放在富察氏這邊,畢竟她也是做過額孃的人,知道什麼情況纔算是緊急,加上富察氏被秦嬤嬤那樣一墊,根本就不會真的傷到,頂破天就是被嚇到了,便壓根沒聽太醫在說什麼,反而一直盯着讓她更爲沒譜兒的富察格格,怕再鬧出什麼沒法收拾的事,是以,看着富察格格起身,心裡就不由得一咯噔——
富察格格倒是沒再打什麼歪主意。
打一開始,她就只想着讓富察氏看到那個與自己房裡摻了避孕藥,一模一樣的香囊,從而讓她心裡警醒點,再趁着她失態,且深知自己情況的劉太醫不在的時候,捅出自己有了喜訊的事,畢竟劉太醫是個有眼色的,只要在富察氏起疑之前,坐實了這檔子事,就絕對不會再吃力不討好的讓自己背上個知情不報的名頭,必然會閉緊了嘴……敲山震了虎,又順水推了舟,且還消除了個隱患,豈不是百利而無一害?
設想雖好,現實卻是措手不及。
看着眼前的情況,跟自己設想得完全不一樣,甚至越鬧越大,再加上她本來也沒計算得太過縝密,富察格格不由得有些慌了神——
雖然眼下里怎麼瞧,這事兒都只能算作是意外,可爺畢竟是上頭那位親自教養的,又在聖祖在世的就在這深宮中摸爬滾打,保不齊就會往深了想,要是在心裡給自己扣上一頂謀害皇家子嗣,內裡藏奸的帽子怎麼辦?退一萬步來說,就算不至於,但如果因此惱了永璜,從而一棒子打翻了她們這一船人又怎麼辦?
如此想着,又加上永璜安靜了下來,富察格格便再也坐不住了,顧不得自己胎還不算太穩,更顧不得之前劉太醫的囑咐,滿心滿眼只想着哪怕豁出去了也不能讓爺給她和永璜記上一筆,不然就是生下個阿哥也絕對得不了便宜!
“奴才真是罪該萬死!”慌忙起身跪下,“奴才明知道福晉有了身子,永璜又正是調皮愛動的年紀,卻還眼睜睜的看着鬧出這麼些事,險些就傷到了福晉,傷到了小阿哥……奴才心裡惶恐難安,望福晉處罰!”
永璜也是個乖覺的,見着自己額娘跪下請罪,也一溜兒的跪在地上,眼圈一紅,“永璜明明知道大額娘有了小弟弟,卻不光沒有照顧小弟弟,還給大額娘添亂……”抽了抽鼻子,“永璜愧對大額娘平日裡的疼寵,愧對阿瑪的教導,嗚嗚……永璜知錯了,大額娘,大額娘您一定要好好的……”
處罰個頭!
富察氏知道這其中少不了富察格格的手筆,也知道後者肯定發現了避孕香囊的事兒,剛纔是被突然嚇到了,現在回過神來也知道那賤人只是想給自己敲個警鐘……可是不說香囊的事兒絕對不能捅出去,不然頭一個被開刀的就是自己,就是瞧着這一個兩個配合默契的樣子,她也不能當場發作,富察格格也就算了,難道她還能罰一個不懂事的稚子?!
“大額娘怎麼會怪你呢?”富察氏心裡氣得吐血,可想着爺平日疼寵永璜的樣子,又不得不生生嚥了下去,逼着自己緩了緩臉色,還扯出一絲笑容,“你一向乖巧聽話,剛剛不過是個意外,大額娘還擔心你有沒有被嚇到呢。”
永璜被富察氏叫人扶起了身,小臉卻仍是皺着,“永璜沒事,就是擔心大額娘和小弟弟……”
富察格格知道富察氏是在故意晾着自己,身子雖然覺得不太舒服,姿態卻是低了再低,“福晉寬大仁慈,更是讓奴才心裡有愧了……奴才自請禁足半年,爲福晉與小阿哥祈福!”
算你有眼色。
終於聰明瞭一把。
富察氏和景嫺心中不約而同的一動——富察氏這些日子被景嫺進門,高氏禁足,自己有孕,折騰得半點心神都分不出,壓根就沒注意富察格格是在落套,看着她這般上道,雖然沒有大度到既往不咎,卻到底心氣平了點;而景嫺卻是知道富察格格是想借着最後的機會把喜訊捅出來,順帶禁了自己的足……這樣若是還胎兒不保,就不得不讓人把疑心打到富察氏身上了,心裡終於鬆了口氣,倒總算是沒蠢到家。
“咱們畢竟是自家姐妹,這事兒也怪不到你身上,你大可不必……”
“福晉不與奴才計較,是福晉的寬大,但奴才卻不能將這份寬大當做理所當然……”富察氏端着姿態,富察格格卻也聞絃歌而知雅意,知道富察明玉這是想要她再推一把,省得自己被人猜度是不是在藉機發揮,便又忍着不適,叩了個頭,“望福晉成全!”
話兒說到這份上,面子裡子都收了,富察氏便不再故作姿態,自以爲大方的擺了擺手,“罷了罷了,你這樣堅持我若還不肯,怕是要讓人以爲我存心不讓你好過了。”
“奴才萬不敢有這般的心思!”富察格格又叩了一叩,“只有福晉與小阿哥好了,奴才這才能心安,畢竟……啊!”話還沒說完,富察格格卻突然感覺到腹內一抽,身下也有些濡溼,心裡暗叫一句不好,可還沒來得及被人攙扶着起身,就眼前一黑,整個人栽了下去——
“主子!”
“額娘!”
看着這急轉直下的情形,和再度亂成一團的大廳,本來很淡定看着戲的景嫺,到底忍不住抽了抽眼角——還真是沒完沒了了!
作者有話要說:(:元旦之後上班真的是忙瘋了!到家都九點多了,匆匆忙忙碼了一半,趁着剛剛午休又碼完了剩下一半,餓得吐血啊QAQ不忙的時候更新會在12點半,忙的話會在3點前,愛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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