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那拉太后的反擊
“什麼?慈寧宮那位要把五兒接過去養?”
“正是,原本兒子還不知道這其中內情,可是五哥今個兒上學氣焰格外的囂張,鬧得紀師傅都有些看不過眼,而十一哥一向是明面上以五哥馬首是瞻的,自然也是不省心得很,再加上福家的兩個鼻孔朝天的伴讀,一來二去嘴上就衝了幾句,而您知道,五哥一向是個受不得激的,話沒說兩句竟就甩出這樣一句話,事關重大兒子不敢掉以輕心便趕緊回來了,皇額娘,您怎麼看?”
“呵,那幫子唯恐天下不亂的東西怕是看着五兒得寵心裡頭不痛快了,魏氏有孕,老五又得寵,金氏少不了會覺得地位有些岌岌可危,十之八/九就是她攛掇着慈寧宮那位折騰出來的好事。”
“那怎麼辦?”
一聽這話,發覺鈕祜祿氏這一招不是臨時起意而是有備而來,即便平日裡再怎麼穩得住腳循序漸進以待後謀,這會兒都不由得有些慌了——
“額娘,額娘女兒不去!女兒除了您身邊哪兒也不去,實在不行,女兒去找皇阿瑪!”
“還找皇阿瑪呢?你這小丫頭平日裡也是個精明的主兒,怎麼眼下里竟是看不明白了?她們就是看準了你在皇阿瑪那兒得寵,可以說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這幅模樣兒,而既然還敢生出這樣的黑心主意,怎麼可能不將後路想好?若是你去吵去鬧,又被那有心人挑唆上個幾句,說你無心孝敬聖母皇瑪嬤,皇阿瑪就是當時護着你以後心裡頭還能不膈應?”
“那,那難道就由得她們任意妄爲麼?還是說我乾脆就去慈寧宮當眼線算了?”
“撲哧!”
五兒說得一本正經,可聽在想得甚多甚遠的永璂耳裡卻是讓他忍不住直接笑出了聲,原本端着的苦瓜臉也輕鬆上了許多——
“得了吧,你還準備入了虎穴去得虎子?這麼多年下來你還沒有看清慈寧宮的本性?說白了就是個肚子沒東西的算盤珠子,別人撥一下她動一下,與其去她那兒當什麼勞什子眼線,倒還不如去延禧宮和永壽宮來得直接實在呢!”
“可是……”
“你也別打那歪主意,若是你被其他母妃養了隔三差五的折騰出個小病小痛,那皇阿瑪是決計會站在你這邊痛斥旁人的,可是你甭忘了,那位是皇阿瑪的生身額娘,別管她有理還是沒理皇阿瑪都沒有直接去拂她面子的理兒,更別說她確實年紀不輕了,許多事兒疏忽點也算是人之常情,這般之下,你把自己搭進去不算,豈不是還落下了個鬧騰不省事的印象?”
“那難道還真讓我去慈寧宮當乖寶寶?”五兒滿臉無奈的翻了個白眼,想到這兒更是渾身打了機靈,“光是想到她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就覺得渾身彆扭,說起來這麼多下來咱們也沒虧過她,額娘亦是該孝順的地方一樣都沒少過,她怎麼就硬要明裡暗裡的跟咱們作對心裡頭才痛快呢?”
“那是因爲你們流着烏拉那拉家的血。”
“母后皇瑪嬤/姑爸爸?!”——
“崇慶啊,昨個兒我聽老五說你準備養下五兒?”
“……呃?”
那拉太后作爲後宮最大的主子,甭管是各宮各院的嬪妃還是皇子阿哥公主格格,就是弘曆還有鈕祜祿氏都少不了每日要來走上一遭,而原本正盤算着等會把自家兒子帶回慈寧宮好好嘮嗑嘮嗑,突然得了那拉太后這似笑非笑的一問,鈕祜祿氏不由得心中猛地一突——
“姐姐的消息還真是靈通,我左右也不過是剛得了這麼個念想您便心裡頭有了數,既然如此,那我便乾脆趁着這個機會向您求個旨,落實了此事可好?”
“不可。”
那拉太后從來不打沒有把握的帳,敢當着這樣多人的面直接用兩個字就下了鈕祜祿氏的面子,其一是因爲身份使然,其二則是因爲她心裡頭早有了一番算計,如此,便只見她掃了一眼神色各異的衆人,慢條斯理的拋下一句——
“你若是要養其他格格那都無礙,可五兒卻是不行,她是中宮嫡女未來的固倫公主,以後的婚姻之事雖是家事更是國事,自然就得從小受到最好且最嚴格的教習方能不下我大清國威,崇慶,你一向是個疼寵孩子的,先前養新月養成了那副樣子,後來的晴兒雖好卻也始終不夠大氣,這般之下,五兒怎麼能去慈寧宮?”
“……姐姐這話說得有意思,左右我也是在宮裡頭待了這麼多年的人,大事上頭再不如您,難道一些基本的規矩還教不會麼?橫豎得了您這番話我便加緊教養就是,您覺着呢?”
“哦?”
出一回頭便被打殘一回,鈕祜祿氏對烏拉那拉氏一門的怨念早就濃重到了無以加復的程度,可是不知道是被刺激得腦子越發不清楚還真是越挫越勇了,她竟是非但沒得半點退縮之意反而是逮着機會就上綱上線,如此,便只見她難得的反駁了起來,直讓那拉太后饒有興趣的挑了挑眉——
“那你懂蒙語麼?懂蒙古人的習俗麼?”
“這……”
“五兒身爲固倫公主,將來十有□是要遠嫁蒙古的,這些個都是最基本的東西,再有,這固倫公主的禮兒跟後宮嬪妃的禮兒又有不同,走該怎麼走坐該怎麼坐站該怎麼站吃該怎麼吃這可都是有定數的,崇慶,你確定你教得過來?”
“我……”
“你應該明白,若是因爲你的一己之私誤了國之大事,就是哀家出於姐妹情誼想要保你,可前朝文武會答應麼?宗室王親會答應麼?更有甚者若是激發了大清和蒙古的矛盾,百姓的民怨你又擔當得起麼?”
“可是……”
鈕祜祿氏被那拉太后連消帶打的一席話給說愣了,她沒有傻到頭,知道五兒向來便是個鬼靈精的,若是對方當真不配合自己說不定還真的少不了一頓大排頭,心中不由得有些猶豫,可是轉念想到自己的初衷卻還是勉強咬着牙的拋下一句——
“可是孩子們一個個長大了,皇帝忙於朝政不得功夫,皇后要忙着宮務也不得閒,令妃是個好的,嘉貴妃也是個好的,卻偏偏又一個快要生子一個要教孩子,深宮孤寂,妹妹真真是覺得人生無趣。”
“無趣?這倒也不難辦。”
理論上說不過鈕祜祿氏便打起了感情牌,可對於那拉太后而言這一套都是前幾十年就玩剩下的,如此,便只見她眼波一轉——
“六格格身子弱不好給你養,畢竟你年紀大了操不得那麼多心,而宗室裡頭要麼太大要婚嫁了要麼太小還學不會走路要麼就是唯一一個嫡女不好搶人家心頭好,如此,便乾脆在你本家裡頭挑個丫頭吧,哀家瞧着阿里袞的六丫頭就不錯,皇帝你覺得呢?”
“呃……兒子恍惚記得是叫星月?”
“嗯,就是那個丫頭,年節請安的時候被阿里袞福晉帶進來瞧過幾次,是個長得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小嘴兒也會說,心地更是良善得很,左右看着是再適合不過了。”
“哦?那倒是……”
“什麼?星月?”
“怎麼了。崇慶你不滿意?我也是覺得這丫頭跟你先前養的那丫頭重名算是個緣分,雖說端王家的那個從小教養不好偏偏長歪掉了,可是甭說你們鈕祜祿家的教養一向好,就是星月也不過才十歲多一點,你既然口口聲聲說教點基本的規矩決計是沒問題,難道還怕教不好你本家的族孫女兒?”
“這……”
“還是說你覺得哀家是在刻意爲難你,心裡頭有了怨懟不願意領哀家的情?”
“……妹妹不敢,妹妹謝姐姐恩典。”
那拉太后面上端着溫和的笑意滿意的點了點頭,可垂下的眼眸之中卻是飛快的閃過了一絲精光,阿里袞身爲開國五大臣的嫡系血脈,雖然忠於皇事忠於皇家可是到底有些個心高氣傲,不是什麼人都看得入眼,對於當了皇太后的鈕祜祿氏也是恭敬雖有親近不足,而眼下里將星月接到慈寧宮去養,從明面上來看似乎是給了他們兩支親近的機會,可是旁人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星月是鈕祜祿府最小的女兒,平日裡就是個寶貝疙瘩被衆人擡着寵着,雖說沒有養出什麼嬌慣的性子,但還真是個涉世未深拿着歪理就當正理的主兒,甚至可以說跟先前的新月還真是有些個神似,這般之下,鈕祜祿氏養好了是應該的,怕還就是養好了阿里袞等人還會覺得進了這深宮虧了自家女兒,而若是沒養好,或是鈕祜祿氏還生出了什麼旁的心思,那便等着阿里袞和鈕祜祿嫡系數之不盡的小鞋吧。
眼見着一切符合自己所料,那拉太后便揮了揮手直接揭過了這一茬兒,然而就當衆人以爲可以告退的時候,卻又只聽她輕嘆一聲看向了弘曆——
“皇帝啊,這幾日哀家夜晚一直睡得不安生,也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快到頭了。”
“母后皇額娘,您這是說得什麼話?御醫先陣子不是還說您脈相尚可麼?難不成出了什麼煩心事還是竟然有那般沒眼力見兒的衝撞到了您?”
“哎,你是個孝順孩子,哀家雖不是你的親母可你卻從未虧過哀家半分,哪會有什麼不順心的呢?就是現在去了,哀家看着你這幅穩妥模樣兒那也是心滿意足,算是對先帝有個交代了。”
“母后皇額娘,兒子小的時候便在您身邊養過,您的種種寬厚仁慈和厚愛關懷兒子一刻都不敢忘記,雖不是生母卻勝似生母,您若是有什麼不如意的可一定要跟兒子說啊!”
“你!”
弘曆這話說的不過腦子,其中卻不乏真意,畢竟那拉太后一向便是個醒神的,權力雖大卻從不逼迫她,也從不主動鬧什麼幺蛾子反倒是幫着收拾爛攤子,如此,再加上有個從沒安分過的鈕祜祿氏做對比,弘曆自然覺得那拉太后千好萬好,一聽這話不由得有些着急上火,而另一邊的鈕祜祿氏也沒好到哪裡去,差點氣了個仰倒,然而他們這一個個的神色那拉太后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沒等二人再說出什麼便只見她自顧自的拋下一句——
“也沒什麼不如意,只是這幾晚接連夢到了先帝,他也不說什麼只是直直的看着我,滿臉又是遺憾又是留戀的,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未了的心願,着實是讓我心裡頭記掛得很。”
“皇,皇阿瑪?”
弘曆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對於雍正老爺子卻是一聽這幾個字就足夠讓他嚇得一激靈,說話都跟着不順暢了起來——
“那,那要不要找些喇嘛進宮做點法事?”
“不妥不妥,你皇阿瑪既然託夢給我自然就是想要咱們這些親近的人給他償一償心願,若是找了外人豈不是忤逆了他的意思?”
“那……”
“想來想去我也沒得什麼好法子,更不知道你皇阿瑪心裡頭到底是牽掛了些什麼,或許是惦念着你們這些小輩,或許也是因着宮中最近不太平,左右無計便想着乾脆去五臺山給你皇阿瑪祈祈福吧。”
“這倒是不錯,可是五臺山路途遙遠山上有苦寒,您……”
“這爲你皇阿瑪表點心意哪有什麼苦不苦的,橫豎咱們這些個老婆子在宮裡頭也沒什麼事兒做,眼下里都是你們的天地了,與其在這裡礙手礙腳的鬧得幺蛾子不斷,倒還不如趁着這個機會去靜靜心,去去浮躁之氣。”
那拉太后雖然有一百種方法整治鈕祜祿氏,可是不得不說後者手中確實有着一張大王牌,皇帝的生身額娘,甭管再不靠譜再拎不清只要沒上升到什麼謀害子嗣結黨私營的地步,那麼弘曆就總是會對其保留一份情面,如此,她若是將事兒做得太絕做得太沒有餘地,即便理論上說得過去那麼也會在弘曆心裡頭留一根刺,這些年的苦心經營之下權勢雖然已經把握得足夠,可孩子們畢竟還小弘曆也沒幹過什麼天理不容的事兒,既然還不到時機倒不如先退上一步,將明面上做得好看些的曲線救國,橫豎她也老了不能管景嫺一輩子,讓其藉此機會好好鎮鎮後宮也算是個不錯的歷練,這般几几相加之下,便只見那拉太后眼珠子一轉瞧着鈕祜祿氏輕飄飄的一錘定音——
“崇慶,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