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可要熱鬧了
“主子,那位剛被皇上罰,爺就隨着她去,若是傳出去……會不會不太好?”
弘曆並未在富察氏處待太久。
他自覺自個兒是個一碗水端得很平的人,可他雖然沒虧了富察氏,也沒冷落景嫺,心裡最喜歡的卻仍是高氏,是以,看着眼前富察氏有孕,滿面的喜色,讓他有點愧疚的景嫺,這會兒又得了實權,變相的給她拾回了顏面,擡高了身份,雙雙得了個好,心思自然而然的就轉到了高氏身上,正好景嫺告退,富察氏也露出疲色,想着好好撫慰一番高氏,讓她別太過難過,便也乾脆起身走人。
富察氏心裡不舒坦,畢竟任由誰眼見當着自己的面,自家爺就這麼擡舉別的賤人,都不可能高興到哪裡去,更別說這賤人還是向來愛跟她對着幹的高氏……只是不快歸不快,她卻也知道在昨晚兒的事上,自個兒怕是已經招了弘曆的埋怨,加上這位爺又向來是個僅憑着自個兒性子行事的人,自己要是再在這當口兒上勸阻什麼,肯定得不到好臉——
不過……既然攔也攔不住,勸又勸不來,不如就乾脆讓那起子人可勁的去蹦躂,反正她已經將管家之事交給了景嫺,雖然自己擔着個攬總的名頭兒,可要真的整出了什麼幺蛾子,惹了上頭的眼,比起有孕在身,只能安心休養的自己,跟高氏有着過節,又手握實權的景嫺,不是更要倒黴?
如此想着,富察氏便很是淡定,“皇阿瑪是禁了那個賤人的足,又不是禁了爺的足,咱們還能管着爺要去哪兒?”又揮揮手止住準備說話的秦嬤嬤,“況且,先前是我思慮不周,沒料到皇額娘會那般看重那拉氏,才栽了這麼個跟頭,眼下自然不可能再任由人將咱們院子裡的事兒隨便傳出去。”
“主子說得是,竟是奴才慌了神,有些想差了。”秦嬤嬤對於富察氏的手段還是心中有數的,被這麼一提點,倒是心安了下來,只是聽到自家主子提起皇后,卻又想起一茬,“如您所說,皇后娘娘還在上頭瞧着,您這樣將管家的事兒交給側福晉,會不會……”
“那又如何?”富察氏從容的打斷秦嬤嬤,“這天下就沒有爺們兒成了年,娶了福晉,嫡母卻還將手伸到庶子院子裡的理兒,先頭是因着高氏那個賤人打了她的臉,又踩了烏拉那拉家的面子,鬧得太不好看,才讓她有了由頭髮作,可眼下咱們又沒把那拉氏怎麼着,反而讓她掌管內務,她難道還能親自上手不成?再者,若是那拉氏蠢到將咱們院子裡的事兒事無鉅細的報上去,我保準頭一個得倒黴的就她自個兒!”
富察氏心裡的算盤打得很仔細——她本來就跟皇后的關係不甚親近,若是沒有旁的,倒還能一直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可這會兒來了個與皇后同族的侄女兒,憑着同姓烏拉那拉的份上就少不了面上得照拂着點,若只是如此也沒什麼,反正總歸越不了自己去,皇后也總歸要顧忌點她的臉面,可是偏偏那個賤人還得了皇后的青眼,讓她當衆甩自己臉色來警告自己……得寵卻出身低,出身高但無寵,這二者她都能容得下,可若是出身又高又得青眼還得爺們兒疼愛,那她就一百個容不得了!
不打壓景嫺,她位子不安穩;打壓景嫺,皇后又不高興……既然兩頭都得不了好,那還不如選擇對自己最爲有利的,皇后這棵大樹再穩,卻終究年紀大了,她還不信那拉氏能靠着皇后一輩子!
“那……”秦嬤嬤仔細一琢磨,深覺有理,腦筋便轉開了,“要不要奴才讓人給那位側福晉下點絆子?”
“何必畫蛇添足?”富察氏眼裡精光一閃,“用不着咱們動手,自然會有人找她麻煩。”
別人不知道,她還能心裡沒數?
高氏那個賤人向來是個喜歡上眼藥的,剛進乾西二所那會自個兒也沒少在她身上吃虧,這會兒趁着爺在她那兒,還能不可勁的折騰?畢竟比起有孕在身,萬事撒開了手的自己,跟她有過節,又剛進門新鮮頭兒沒過去,且得了實權的那拉氏,更招人眼不是?
宮裡的女人想要過得好,雖然少不得爺們兒的疼寵,上頭兒的青眼,可再怎麼着,卻也比不得肚子裡的這塊肉可靠,而且比起這會兒去攪一棒子,養着胎看着戲不是更爲快意?要知道管家這等事,做得好是應該的,是本分,做得不好可就……不過要是不在那拉氏手裡出點亂子,又怎麼能顯得出自己的好呢?
富察氏那頭算盤撥得珠子嘩嘩響,這頭的景嫺也不是忍氣吞聲,坐以待斃的主兒——
在此之前,其實景嫺並未打算要對富察氏下手,這其一是因爲自己既然要扮豬吃老虎,就必然不能事事冒尖,將所有目光都拉到自己身上,要知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根基未穩就展露於人前,實在不是什麼明智之舉;而其二,她對於富察氏,雖然沒有什麼歡喜之情,但比起跟令妃慶妃一般弱柳扶風,讓她頗爲反感的高氏,感觀卻是要好得多,加上上一世自己在潛邸並不得寵,沒招了誰的眼去,是以,當時仍是由富察氏和高氏二分天下,如此,她與富察氏之間,還真是沒什麼太多矛盾糾葛,讓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將此人除之而後快。
只是人無傷虎心,虎有傷人意。
景嫺不是不知道富察氏爲什麼對自己下手,無非也就是因爲自己不但沒有如同她所期望的那般,與高氏鬥個你死我活,惹弘曆不待見,且還仗着皇后作靠山,狠狠的落了她的面子……可是你既然沒存什麼好心,又巴巴的送了把柄上門,這般之下,自己不把握機會不反擊,那不是傻缺麼?!
景嫺不是什麼大惡大奸之人,可也從不覺得自己是什麼良善之輩,更不是什麼隱忍不發,就此作罷的脾性,富察氏既然想要趕盡殺絕,將她一棒子打死,她自然不會再顧忌前頭所想——
富察氏的心思很細。
這個局不得不說布得很是精心,其中不光算計了弘曆,利用了高氏,封住了皇后的路,還逼得景嫺明明心中有數,卻也不得不往下跳,此外更是撇乾淨了自己,穩賺不賠……可是智者千慮都必有一失,更不用說用慣性思維謀劃的富察氏,哪裡能想得到被自己拉入局中的景嫺乃是二世重生而來?還滿心認爲景嫺不過是個十三歲出頭,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純靠着拉上了皇后這張虎皮,才與自己有了一爭之力,卻殊不知對方加加減減之下,比此時的她多了三十來年的閱歷,二人的心智手腕根本就不在一個級別之上。
景嫺輕敲着桌子,心思轉得飛快——從表面上來瞧,眼下里的管家之事確實是個吃力不討好的活兒,高氏不是個安分的,富察氏是個會在適當時候添一把柴的,會夭折的二公主也是個隱患,剛進門一天,上上下下的管事下人又連個熟臉都沒認過,若是真要辦起什麼事,說句寸步難行也不誇張……只是,凡事有利則有弊,反之也是同理,接受管家畢竟是得了實權,下頭的的人雖然被富察氏整治了三年,多是被她攏在了手下,可誰心裡沒有點小九九?且這些人又不是富察家的家生子,再可靠能可靠到哪裡去?
只要是人就會有弱點。
論起馭下之道,景嫺的手段比起如今的富察氏可是隻高不低,再者,既然總歸要培養屬於自己的人,宜早不宜遲,何不乾脆趁着這個機會下手,讓富察氏賠了夫人又折兵?
至於那些個女人……兵書有云:以上駟對中駟,以中駟對下駟,以下駟對上駟。
富察氏作爲嫡福晉,身份擺在那兒,犯不着爲了爭寵去針對高氏,但若是有什麼危及到了她身下的位子,亦或是兒子,卻必然坐不住——
這並不是說景嫺要對永璉下手,曾一連失了五格格和小十三的景嫺,深知那種錐心之痛,就是再想讓富察氏得教訓,也絕對不會將手伸到無辜的下一輩身上,只是在這兩天反覆整理思路之下,讓她恍惚想起在富察氏懷和敬的時候,永璉曾大病過一場,因爲是內定儲君的唯一嫡子,當年那會兒動靜鬧得不可謂不大,富察氏更是日日夜夜守在了永璉身邊,導致勞累過度,從而在生和敬的時候難產,傷了身子,調養了好些年纔再生下老七……若是到時候讓富察氏以爲永璉大病出自於高氏的手筆,那麼就是她再想穩坐釣魚臺,自己也不愁她不出手。
至於高氏,就更爲簡單——後院裡因爲福晉有孕,最得寵的高氏又被關了禁閉,長期連肉湯子都喝不到的其他女人沒有行動纔怪,弄個百花齊放,不愁最怕失寵的高氏不心急,到時候再添上富察格格有了喜訊這一根稻草,就是高氏不能出門,也絕對少不了小動作。
而對於最後的富察格格,也就是後來的哲憫皇貴妃,景嫺其實沒有什麼太過於深刻的印象,唯一記得真切的就是在自己處境也不好的時候,稍稍感嘆過這後宮裡頭的女人,談到這位的時候,只覺得她本身就短命,生個女兒又沒多久就夭折,唯一的兒子更是因爲對孝賢的死不夠哀傷被活生生罵死……
嗯?不夠哀傷?
景嫺的腦內靈光一閃,讓她彷彿抓住了什麼——如果說同被罵廢罵死的永璋不夠悲傷倒還能夠理解,畢竟他出生的時候正好是雍正十三年,正是前朝局勢最亂的時候,加上先帝駕崩,滿月辦不了,抓週辦不了,親媽位分又不高,等這檔子事弄完,其他弟弟又出生了,如此之下,他便一直就沒怎麼被看重,別說對富察氏,就是對弘曆的感情,怕是都深不到哪裡去。
但永璜卻不同,他作爲弘曆的第一個兒子,在永璉出世之前,可謂是得盡了寵愛,就是富察氏進了乾西二所之後,也因爲是族妹之子,頗爲疼寵,還曾抱在身邊養過一段日子,後來哲憫死後,也對他頗爲照拂……如此之下,永璜有什麼理由對孝賢的死漠不關心?被借題發揮?那位對着只要能跟富察氏扯上一點關係的人,都極其和顏悅色,更別說永璜不光養被富察氏親自教養過,老二老七相繼去了之後,還被當做親子……
等等!
電光火石之間,景嫺腦內突然浮現起了一些,以往被她忽略了的畫面——她彷彿記得在自二公主夭折,哲憫的身子每況日下之後,永璜對富察氏就有些有意無意的疏遠,哲憫死後,更是除了日常請安,鮮少與這位同族嫡母接觸……當時不覺,自己還以爲這是因爲永璜越來越大,開始有所避忌,可是聯繫到開始想的那一串兒……
景嫺覺得有點兒不對勁了。
難道……那位與孝賢同族的富察格格跟前者不是一條心?或是生出了別的心思?還是二人之間有什麼嫌隙?
景嫺有點猜不透,可轉念一想,就是並非如此又如何?親姐妹還有翻臉的,更別說這隔得並不近的同族姐妹,加上她們又各自有子,各自有孕……嗯?對了!富察氏肚裡的老三都已經一個多月了,可老二那兒怎麼還沒有動靜?莫非……
富察格格隱瞞不報?!
景嫺心裡隱隱有了些猜測,卻又不敢確定,招來容嬤嬤和李嬤嬤細細囑咐了一番,見到二人神色詫異,卻仍是半點不耽擱的疾步而去後,才稍稍放了放思緒,靠在椅背上,目光從東邊轉到西邊,最終定格在了主屋方向,景嫺嘴角微微上翹——
這下可要熱鬧了!
作者有話要說:(:寫了一通宵,八點半了嗚嗚,好直接吃早飯了,用乃們熱情的評論來撫慰我酸脹的腰骨吧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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