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碩王府中亂成粥
碩王府中
嶽禮將手撩了專注起前朝之事,雪如卻是一直眼睛珠子都不眨的盯着公主府,心裡頭發着煩嘴上又沒法說,便趁着嶽禮外出轉到了後院皓禎的屋裡,想要找個同聲同氣的人說上點話,可是這不來不知道一來嚇一跳,原本應該被看守在屋子裡的人不見了,只留下一幫子急得團團轉的下人,看得她頓時火冒三丈,而如同當初坐等皓禎從帽兒衚衕回來一般,爲防再鬧出什麼自己意料之外的事,雪如也只能勉強壓下火氣在房中等,只是她沒有料到左等右等,等來的竟是這樣的畫面——
“這是怎麼了?”
看着皓禎滿身是血,一臉淤青得幾乎分辨不出模樣兒,饒是雪如再自覺見過世面也不由得差點被驚得暈過去——
“天哪,皓禎,你怎麼變成這幅樣子了?”
“額,額……”
公主府的侍衛沒少朝皓禎的下顎打,再加上身上的疼痛,竟是鬧得他心中有再多的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順着小寇子和阿克力的力躺在牀上直哼哼——
“我的兒啊,你到底出去做什麼了,怎麼會穿成這樣又……你是不是得罪了什麼人?還是那個多隆?”
“我,我……”
“小寇子,阿克丹!”
看着皓禎費盡力氣都吐不出個準話,雪如心裡頭着急,可同時更是怒火直冒,不由得猛的一拍桌子——
“你們跟本福晉說,到底是怎麼回事?!”
“福晉,這……”
“說!”
“福晉有問奴才不敢隱瞞,主子,主子是因爲惦記着白姑娘,怕她在公主府裡頭遭了毒手纔想着去夜探公主府,而奴才與小寇子原本是在後門接應,可等了許久都不見主子出來,便繞到大門想看個究竟,卻不料只見到主子奄奄一息的躺在那兒,都是奴才和小寇子的不是,若是奴才二人多勸着些事情或許也不會鬧成這樣……”
“阿克丹!”
阿克丹是個粗人也是個老實人,眼見着事情到了如此地步,瞞也瞞不住藏也藏不住了便乾脆如同竹筒倒豆子一般的將事兒全部給說了出來,且還將所有過錯都攬到了自己身上,然而聽在滿肚子都是鬼主意的小寇子耳中,卻是讓他暗道一句蠢貨的同時連忙搶過話頭——
“福晉,阿克丹說得不明不白的還是讓奴才來說吧,主子的意思原本是讓奴才和阿克丹引開大門處看守的侍衛然後去後門接應,主子自個兒進公主府探個究竟,雖然當時奴才和阿克丹都覺着有些不妥,但想着主子畢竟是額駙爺,去公主府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兒,就是被發現了也決計不會有人敢拿主子怎麼樣,只是這奴才一千個一萬個沒有料到主子會被當成刺客,更是沒有料到那公主府的人竟是會不認得主子……奴才有罪,可是福晉明鑑,那公主府的侍衛可別是藉機報復吧?”
“小寇子!”
“怎麼,難道我說錯了?不是這樣難不成還是主子的計劃有誤?”
“你!”
“行了,你們一個兩個有完沒完?皓禎搞成這幅模樣兒,你們還在這兒你來我往的鬧個不停,生怕別人不知道這事,想要全府的人都來探個究竟才甘心是吧?”
雪如知道皓禎心繫白吟霜,卻沒有料到已經深情到了這般地步,而按照常理來說,一個是養了十多年的便宜兒子,一個是虧欠了十多年的親生女兒,她自然樂得二人你儂我儂,也好去了點她多年來的不安,只是眼見着事兒鬧到了如此地步,她卻也沒有蠢到頭,知道若是捅了出去不但是會引來自家王爺的滔天怒火,還會讓無論是有心還是無意的和敬再拿捏上個話柄,權衡之下,她就是再氣卻也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從牙縫裡頭憋出一句——
“你們都給我聽好了,今晚大少爺從來都沒有出去過,更沒有去過公主府,你們一個兩個的都把嘴給本福晉閉緊了,切不可吐出一句半句的風聲!”
“是,奴才知道,只是,只是王爺那兒……”
“王爺那兒本福晉自有分數,你們只管好好照料大少爺,務必最短的時間內去了面上這些痕跡,若不然兩罪並罰之下,本福晉饒不了你們!”
“是是是,奴才遵命。”
雪如心裡頭雖發着慌,可是卻也知道此地不宜久留,若不然等會兒嶽禮回府看見自己不在必然是會過來走上一遭,到時候可就什麼都瞞不住了,說完話不由得連忙帶着秦嬤嬤往主屋而去,而在一路上,雪如也沒少盤算,她與嶽禮夫妻幾十年,不說將對方的性子摸得一清二楚,卻也總歸是十拿九穩,再加上眼下里又有着吏部的事惹得他上心這般天大的良機,她就更是打定了主意將此事給瞞過去——
“啊,你們一個兩個都反了是不是?吟霜,白吟霜那樣對我,你們現在也不聽話了是不是?到底你們是主子還是我是主子?”
“主子,您不能出去啊,福晉已經發了話了,若是奴才們放您出去了,福晉非宰了咱們不可,您一向心疼奴才,便委屈一回吧!”
“委屈,我已經夠委屈了,你們還想讓我怎麼委屈?我現在只想去找她問清楚,問清楚她到底爲什麼要這樣對我,你們讓開,你們讓不讓開?!”
“主子……”
雪如將算盤珠子撥得好,將明面上得話更是說得好聽,而嶽禮雖然惦記着兒子,可是因着吏部的大事和想着自家兒子也安分了,便也沒太過上心,只是雪如費盡心思好不容易的把事兒給瞞了過去,如同打不死的小強一般緩了過來的皓禎卻是不幹了,直將自己這一畝三分地給鬧了個翻天覆地——
“皓禎,聽大夫說你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今個兒感覺可好些了?呃?這是怎麼了?怎麼鬧起來了?”
“額娘,您來得正好,你快讓他們讓開,我要去公主府,我一定要去公主府問個究竟!”
“你瘋了?”
爲了應付嶽禮爲了分掉對方的目光,雪如這些日子可謂是使出了渾身解數,自然也就沒那麼多功夫日日過來瞧上一瞧走上一走,如此,她便全然不知道皓禎與白吟霜之間已經如和敬所料的那般生出了嫌隙,滿心只以爲對方是爲了被打一事想要討個說法——
“你雖然是額駙,是公主名義上名正言順的丈夫,可是官大一級壓死人,人家是皇上的女兒,有整個紫禁城撐腰,你怎麼能不由分說便去夜探呢?”
“可是……”
“額娘知道你一向驕傲,被當做刺客受了這般對待肯定心裡頭不舒服,可是公主不知道就罷了,知道豈不是又在心底給咱們王府記上了一筆?吏部的任命估計這幾天就要下來了,你可別在這個節骨眼上鬧出什麼事,再去惹你阿瑪的不快,再者,就是你不在乎這些,難不成你連吟霜都不在乎了麼?你阿瑪上回就說了,若是你不聽話不配合,那吟霜可就……”
“不要跟我提那個女人,不要跟我提那個忘恩負義狼心狗肺的女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她,可她是怎麼對我的?!”
“呃?”
雪如幾十年來難得腦子清楚了一回,卻不料這些個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話如同一根導火索一般,直接點燃了皓禎壓抑了許久的怒火——
“額娘你知不知道,我們在這裡爲她擔憂爲她着急,生怕她在公主府受了委屈受了責難,可她倒好,轉頭就奉承上了公主籠絡上了公主,現在正在公主府裡頭當主子,活得風生水起呢!”
“……這,這怎麼可能?”
“您不相信是不是?原本兒子也不願意相信的,可是耳聽爲虛眼見爲實,我都親眼見到了難道還能作假?您是不知道,她穿着錦衣華服,吃着玉食御膳,哪裡有一點被爲難的樣子,我看她快活得不得了,別說阿瑪不讓她回府,就是讓她回來怕是她也不願意回來了!”
“這不可能!”
皓禎越說越氣越說越急,而雪如卻是越聽越意外越聽越不可置信,若是旁人就罷了,若白吟霜只是個普普通通的歌女也罷了,可偏偏是她的親生女兒,如此,眼見着二人嫌隙至此,說不定就生生斷送了她再入碩王府的機會,雪如便再也忍不住的搶過了話頭——
“她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額娘,難道你不相信我所說的?!”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若是我沒見過她,不瞭解她,或許還真是有這個可能,但以我對她的瞭解,她絕不是這種爲了富貴折腰的人……”
雪如看着皓禎把自家親生女兒貶入塵埃,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只想說你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都是她的,可是話都到了嘴邊,卻還是勉強壓了下去,轉而換成了一句——
“若不然,若不然她當時爲何不從了那個多隆?”
“可是……”
“你不是一直跟我說她是個堅強又堅韌的女子,不在乎世俗權柄只在乎一心真愛麼?難道那麼長時間的瞭解還抵不過這不知道是真是假的一幕麼?”
“是真是假?我都親眼見到了還能有假?”
“天真,你真是天真,你年紀輕阿瑪額娘又將你的一切給打理得妥妥當當,自然是不知道其中利害,那公主可不是什麼良善之輩,從小在深宮之中長大,什麼手段沒見識過?什麼陰謀招數用不出?這女人的嫉妒心一起來便什麼都管不得了,眼見着你與吟霜感情好,獨獨冷落了她,想要離間你們有什麼奇怪?”
不得不說爲女則弱爲母則強這八個字乃是金玉良言,雪如平日裡一向是個拎不清的,可事及親生女兒,所有的理智卻是全部都回復了過來,一字一句的直將原本堅定的皓禎也猶豫了起來——
“是這樣麼?難道真的是我誤會了她?”
“八/九不離十,吟霜是個聰明的孩子,必然知道公主不是個好人,想免受點皮肉之苦便只能用權宜之計暫時的配合對方,你不要就此下了決斷,反正明個兒額娘就又要去公主府了,定會找個合適的機會好好幫你問上一問,這樣可好?”
雪如有私心,她知道只要自己一日還想保全榮華保全富貴就必然不可能把當年的真相給說出來,但同時她卻也不願白白的委屈了自己的親生女兒,便想着用皓禎來保地位,又用皓禎來庇護吟霜,也算是全了這十多年來的養育之恩,只是她雖將算盤珠子打得好,話也說得漂亮,可還沒等皓禎來得及應聲,卻是隻聽到秦嬤嬤一臉欣喜的奔了進來,拋下一句——
“福晉,大少爺,白姑娘回來了!”
白吟霜不蠢,自打那一夜親眼見了皓禎所受到的對待以及和敬那不帶一絲溫度的警告之後,便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他人的局中,成爲了他人去傷害碩王府一門的一顆關鍵棋子,想到皓禎那看着自己失望至極的眼神,想到後來嬤嬤所傳回來的後續,早就將一切都寄託在了皓禎身上的白吟霜不由得再也忍不住了,即便表面上仍然順從仍然配合,可私底下卻是開始想盡辦法的準備從公主府逃出去,而盼什麼就來什麼,今日宮中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將公主宣召了進去,連帶着嬤嬤宮女太監也去了不少,眼見着這樣的機會,白吟霜自是不可能不利用,後腳趕着前腳的便逃出了公主府直往碩王府而來——
“皓禎,福,福晉!”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見這熟悉的二人,好不容易逃了出來的白吟霜不由得有些劫後餘生的感覺,幾個字的功夫便已熱淚盈眶,而雪如心疼自家女兒,眼見着對方沒有被責打的痕跡,面色也很是好看,心中也是不由得放下了大石,說着還用手肘捅了捅一旁的皓禎方纔離去——
“哼,還知道回來?”
皓禎雖然被雪如說動了,加上一直自視甚高打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識人不清,心中的天秤已有所偏頗,可是看着白吟霜穿着華麗,且比起之前在碩王府中胖了不止一圈,顯然是日子過得不錯的模樣兒,再聯想到自己爲對方所受的委屈和屈辱,心裡極度不平衡之下,卻還是忍不住嘲諷出聲——
“皓禎,你……”
白吟霜知道皓禎肯定誤會了什麼,可是卻到底沒有料到他會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將話說得這樣不好聽,面上不由得委屈非常——
“你怎麼能這麼說我呢?難道我在你心裡就是那樣的人麼?”
“那你是怎樣的人?”
若是白吟霜以往做這柔柔弱弱委屈得不行的模樣兒,皓禎就是心裡頭有再大的怨氣也會因着憐香惜玉而消上不少,只是這與印象中一般模樣兒的表情,配上這發福臃腫了不少的面容,卻是處處透着違和之感,直讓人生不出半點憐意之餘還看着頗爲煩躁——
“若不然我親眼所見如此,你又該如何解釋?”
“我……”
“哎呀,白姑娘你也是,多狠的心啊,一進了公主府便了無音訊,咱們主子急得不行巴巴的跑去找你,你倒是好,過得風生水起的好不快活,這回別是在公主府混不下去了纔來找退路吧?”
“小寇子!”
小寇子本就是個主意多的,一向得雪如的信任得皓禎的看重,在碩王府可謂是混得像半個主子,如此,被這白吟霜連累得鬧了好一番沒臉不說還戰戰兢兢的受了皓禎好長時間的怒火,心裡頭自然不痛快得很,被阿克丹瞪了一眼不單是沒有收了話頭,反而越發的陰陽怪氣——
“怎麼我難道還說錯了?你難道看不到白姑娘這舉止這裝扮?到底是在公主府裡頭待過的人,跟以前那可是大大的不同了,哎,奴才是個嘴巴討嫌的,白姑娘大人有大量可千萬別往心底裡去啊?”
“小寇子,我……你……你說得對,是我的錯,我不該奉承公主,不該爲了免受皮肉之苦就配合她,不該怕惹怒了公主鬧出更大的事而委屈求全,是是是,一切都是我的錯,你們罵我吧罰我吧,就是不要再生氣了再這樣說話了好不好?”
“您這是說得哪兒的話啊,誰敢怪您啊?就是不怕惹怒了咱們家主子,也怕惹怒了公主不是?”
小寇子不蠢,再加上以往的經驗,知道只要這白吟霜說出了這樣的話,到後頭受訓被責的定然是自己,不由得壓根沒等皓禎接話就再度一把搶過了話頭——
“您還是快些起來吧,省得這旁人不知情的還以爲我這個奴才的吃了雄心豹子膽敢欺辱您呢!”
“我……”
“夠了!”
閻王易躲小鬼難纏,小寇子陪在皓禎身邊十多年,又向來是個機靈醒神的,自然知道自家主子吃哪一套不吃哪一套,幾句話就將皓禎的怒火再度挑了起來——
“你還有什麼可說的?還有什麼可解釋的?你過得很好不是麼?你有我沒我都一樣那麼開心快活不是麼?既然如此,你又何必再回來?”
“我……”
“夠了,我不想聽了!”
皓禎看着白吟霜這幅容光煥發的模樣兒,想着身上的傷痛想着所受的屈辱他只覺得一切都刺眼極了,心裡頭雖然想要原諒對方卻是說不出半句軟話,看着白吟霜想要走近自己更是潛意識抗拒的推了一把——
“啊!”
白吟霜自覺懂得察言觀色,看着皓禎嘴上說得無情神色間卻有閃爍的模樣兒,便自作聰明的覺着對方是下不來臺想要上前溫聲軟語,放低姿態的將一切給掰過來,如此,對於皓禎的突然出手自是毫不設防,直接被撞到了一旁的桌角之上——
“痛,好痛……”
一切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眼見着白吟霜的裙角溢出了點點鮮紅,饒是心中還有鬱憤的小寇子,饒是覺得還有些下不來臺的皓禎,驚呆了之下也都再顧不得先前的不悅一個比一個快的動作了起來,而這般動靜鬧得不小,自然也驚動了並未走遠的雪如,而連忙調轉方向走近來一看,卻是被自家女兒那煞白的臉色和緊按着小腹的姿勢給嚇得猛地倒退一步——
“天哪,這是怎麼了?不會是小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