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文大哥指點。”宋存厚雙手抱拳, 向文千戶彎腰作揖。
文千戶雙手扶住宋存厚,“宋兄弟,這事從前沒告訴你, 因事關重大, 知道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但宋兄弟天資聰穎, 又有過人的本領, 現在想來,知道也是無妨的。”天資聰穎是發現石散的藏點,還看出內中的貓膩, 而過人的本領,自然就是船塢的蹊蹺。
“宋兄弟還記得陳太傅冤案嗎?”
文千戶口中的冤案, 其實在當朝不算冤案, 至少在今上的口中不是冤案。
“文大哥的意思, 兄弟不明白。”
“我等有心爲陳太傅洗脫冤情。如果今上清明,自然是應該蒐集證據, 上呈今上,好讓今上重新判斷。但今上…….”文千戶故意頓了頓,“至登基以來,所殺的大臣,無能的有之, 但更多的還是當初輔助登基之大臣, 所重用之人多是阿諛奉迎之輩。蒙人圍城, 不思如何退兵, 反而想出錢糧, 甚至拋棄一城子民,來填塞蒙人的貪婪。如此之人, 豈是有志之士應該侍奉終身之人。”
文千戶這話是說得掏心窩子,但這番話落在宋存厚耳朵裡,真是寧願從來沒聽過。
文千戶目光炯炯,對於宋存厚的沉默,似乎早有準備。
“宋兄弟智計退蒙人,朝上大人很是賞識,曾言,如果朝中將軍人人如宋兄弟這般,何愁蒙人肆虐。宋兄弟,不防爲爲兄一言,張鎮方貪婪,範閣老阿諛,帝都,朝堂,已經烏煙瘴氣。此等情景必然不會長久,必然會有有識之士以雷霆手段澄清這滿室的霧霾。宋兄弟是有才之人,早日準備纔是正理。”
這是明明白白的拉入夥。
“朝堂的事,我不懂。大人的讚譽,我受之有愧。不過有些事我還是明白的。石散害人,因一己私慾而置百勝於不顧,不是明君所爲。我宋存厚投軍,說不爲高官厚祿,那是說瞎話,但我也明白,事情有所爲,有所不爲。當爲者不爲,必遭報應。”
文千戶聽了宋存厚一番話,立即哈哈大笑,“宋兄弟存了這份心,爲兄就放心了。”文千戶也是擔心宋存厚是一個死忠的人,但聽了宋存厚說的話,雖然沒有立即投靠過來,但是對於張鎮方和朝堂大人的做法是明顯的不贊同。沒有投靠過來,也看對方不順眼,文千戶心裡自然是一百個放心。雖然還有些可惜,但文千戶也明白,有些事情並不是一說就立即成功,一說就立即成功,說不好,他還會懷疑宋存厚到底是不是對方派來的探子呢。
“宋兄弟放心,船塢一事,我自當稟告大人。衛所這裡,還望宋兄弟費心。”
宋存厚一抱拳,“職責所在,自當盡心。”
兩人又喝起酒,天南海北聊起來。
等送走了文千戶,宋存厚原來帶上幾分醉意的眼睛頓時清亮起來,招來陳全安,定定看着他。
“今日酒席上的事情,你都聽見了。”陳全安是譚方送來的人,忠心是必然的,但宋存厚想知道,這個人自己是否能爲自己所用。
“屬下聽見。屬下爲譚將軍下屬卑將,自當聽令於諸位將軍大人。”
宋存厚心裡嘆氣,這人還是不能爲人自己所用,日後,少不得要多多考慮,找幾個身邊有用的心腹之人才行,否則,身邊盡是譚方之人。
其實,今日文千戶那番擔心,在宋存厚眼裡,其實是很沒必要。雖然沒有明言,但譚方明顯就是和文千戶一夥的,而自己身邊都是譚方的人,一舉一動,譚方都知道,文千戶的擔心完全是多此一舉。
宋存厚沒有說話,陳全安也不是笨人,看宋存厚目光中的猶豫就知道他在想什麼。
“譚大人心裡只想爲陳太傅翻案。”
宋存厚心中一頓,看向陳全安。
“譚將軍昔日受庇於陳太傅,陳太傅落難之際,將軍無力挽救,只能照顧其後人,後來…….將軍也是希望陳太傅清名能夠恢復。”
不知怎的,宋存厚心裡鬆了一口氣,儘管是一夥的,但譚方並沒有那種意思,而他對自己,也真的只是幫助。
“陳太傅受難,最開始便是從江寧城開始。將軍以爲,爲陳太傅解脫冤情,也需要從江寧城下手。我等被派遣前來,也是爲查找證據。其他的,將軍沒有交託。大人儘管放心。”
宋存厚拍拍陳全安肩膀,“我沒什麼好不放心的。你回去,把今日的事情告訴太太,讓太太儘快和程太太聯絡上。”
江寧城內,簡敏和程大奶奶,兩個人一個刻意爲之,一個故意討好,兩家在最短時間內越走越近。今日你上門喝茶,昨日她上門賞花。沒事關上門聊天說說家裡的孩子。日子過得很是輕快。
程大奶奶知道自家一連兩批的遠洋商船順利通過,對簡敏就更加熱絡了。簡敏對程大奶奶親切之餘,還不忘小小嘆息一下,遲遲還沒有得到的喜訊。
“你說,將軍夫人送了幾個丫鬟過來,是什麼意思呢?”簡敏揉着眉頭,一臉不快。
“能有什麼意思,還不是送過來侍候老太太的。”程大奶奶哪裡敢講張夫人的壞話。
“唉,我上次和你提的事情,到底怎麼樣呢?”簡敏一臉的疲累,“那四個丫鬟,說是來侍候人,打發到針線房裡做事,還不安分,見天就往老太太房裡鑽。唉,真煩心。”
程大奶奶顧左右而言,不敢多話。
“那方子,到底怎麼了?你就不能借我用一下。”說到這裡,簡敏故意瞪了程大奶奶一眼,“我也不要你的鋪子和分紅了,你幫我解決了這件煩心事,我就當你菩薩一樣拜。”
“這說的是什麼話,鋪子和分紅都是說好的事情,哪能說不給就不給。至於偏方,我這些天都在想辦法。正準備告訴你好消息呢,沒想到你先提起來了。”程大奶奶左右看看,用帕子捂着嘴,湊到簡敏身邊,“明天,你來我家,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不是方子嗎?怎麼還要見人。”簡敏睜着眼睛,現出一臉奇怪的表情。
“是有方子,但這方子也是因人而異的,我不敢隨便把我那會兒的方子給你,據說,不同的人,用藥的量都是不一樣的,還得先見見人,把把脈。”程大奶奶何嘗不想直接把方子塞給簡敏了事。但偏偏她從婆婆那裡得到的消息卻是,不同的人,用同一個方子,可能沒效果,更嚴重的有可能有反效果。
程大奶奶聽了,立即止住了心思,白紙黑字寫下來的方子,要是簡敏有什麼意外,豈不是一個現成的把柄。程大奶奶直至自家的遠洋商船又一次順利通過宋存厚的衛所,才下定決心讓簡敏和婆婆見面,讓婆婆給簡敏把把脈,好定下藥量。
程大奶奶這樣安排,對簡敏來說,無疑是喜訊,還想着要怎麼才能曲折見到程太太,沒想到程大奶奶自己提出來了,但表面上,簡敏還是現出一副非常猶豫的樣子。
“要是普通的大夫……”
“不是普通的大夫,是,是我的婆婆。”最後兩字,程大奶奶壓低聲音說。
簡敏露出驚訝的表情,“原來是,程太太。我來江寧城,一直都沒聽說過。”
“婆婆心向菩薩,這些年都在寺廟爲程家祈福。”程大奶奶張嘴就編話。簡敏也現出一副信任,沒有半點懷疑的樣子。
“打擾了程太太的清修,會不會不好?”
簡敏的猶豫讓程大奶奶非常安心,“怎會,婆婆最是熱心。我就和婆婆說了一嘴巴,婆婆就說要給太太看看,把把脈。說要是上一個孩子留下了毛病,得好好養一番,要沒有別的事情,她就開一個方子給你用,保準再次得男。”
“那就打擾程太太了。回頭,我讓張媽媽送些銀子到程太太清修的廟去,供奉給菩薩。”
程大奶奶笑着說客氣。上程家的事情,就這麼說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