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目都是花的金光,在枝葉間閃閃爍爍,天狐撥開枝蔓,寬大的衣袖滑落半截,金杏色的妖瞳中分辨不出情緒。他看着恢弘壯麗的鳥居,金髮的神明向他遙遙招手,笑容燦爛讓人心生好感。
“好久不見了,小千葉~”
天狐在原地沒有動,任憑神明怎麼呼喚也不肯上前一步。
他已經很久沒有夢見天照了,很久很久,對方打着屠殺月讀血裔的主意,夏目怎麼可能讓自己成爲突破口,可是因爲不可抗的血脈傳承,他還是一次一次的被這位大神闖入夢境中。
也許是有點不甘心的,他還沒有成長到足夠強大的地步。
“我以爲我們之間已經沒有什麼好談的了,如果你執意對靜司出手——”妖紋一瞬間攀爬上臉頰,天狐的神情近乎冰冷,在這種時候,仍然禮貌的使用了敬語,“請踏過我的屍骨!”
“我也以爲我告誡過你,不要再跟魔都之主牽扯在一處!”神明站在鳥居上,居高臨下的俯視着夏目,黃金瞳中,蕩起一圈憤怒的漣漪,他真心喜愛這個與他相似的後輩,自己復生無望,看着這孩子沿着自己的道路走下去也是愉悅的,可夏目偏不。
天照感到驕傲,這孩子倒是真與他像了個十成十,連這份固執也一模一樣,只是性格仍稍顯柔軟,他應該再冷漠一些,維持一個王者的仁慈,而不是任由臣下爬到自己頭頂上來。
王註定孤高,不需要友人。
天狐沉默,是啊,夏目一向重視禮節,反駁也是謙遜有禮的,只是…… шшш▪ ⓣⓣⓚⓐⓝ▪ ¢Ο
神明的眼眸猝不及防的睜大,迅速躍起後退,天羽羽斬的刀光與他擦肩而過,削掉了一片衣角,他的神情錯愕難當,幾乎以爲天狐是被什麼東西附體了!
不然怎麼會如此失禮的……對他刀劍相向?!
鳥居直接被粉碎一角,斷裂的木塊從高處跌進樹叢中,燦金的花瓣大片零落,有一些被凜冽的罡風捲上半空,又在下一秒被神劍撕裂,天狐眼神沉靜,兩彎新月影影綽綽。他在心裡迅速測算天照的落地點,神劍直接壓下,封鎖他最後一條退路。
天照一時躲避的有些狼狽,他斷然想不到夏目會對他動手,還是如此不留情面,絢麗的金杏色妖瞳凌厲,雖無殺意,卻實實在在是不敬之舉。
沒有趁手的兵器,天照不得已暫避鋒芒,只是他忍不住去注視那雙眼眸,金杏的輝煌的,不同於往日溫柔可親,而是另一種不同的氣韻,從來沒有在他眼前顯露過,真正屬於王的憤怒。
簌簌落花中,有那麼一個瞬間,天照覺得自己被蠱惑了。
有一些微妙的妒忌,這一代的魔都之主何其幸運,如果是他的話……
金髮的神明微微喘息,被整個壓在地上,神劍抵着咽喉。手指能觸到落花微微的涼潤,天狐靠的很近,身上清淺的櫻花氣息傳遞過來,神明不由得有些臉紅,黃金瞳一陣不安定的閃動。
被壓制只有很短的時間,表明了自己不惜與大神開戰的決心,天狐隨即起身,寬大的衣袖一旋,驚起一地落花,淡然的眸光在天照身上一掃而過,隨即投入萬千花樹中。鳥居坍塌,神殿毀去一角,本該感到慍怒的大神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在原地靜了好一會兒,才慢慢起身,狀似毫不在意的笑道:“真是狠心啊,我好歹也是前輩呢~”
這話聽過太多次,夏目已經學會了充耳不聞,自顧自尋了一處地方正坐,閉目養神。
他可沒有那麼多精力耗在這個心思複雜神明身上,明天還要上學,放學後還要處理事務再加上惡補搖滾的相關知識,一個人恨不得掰成兩半用。
不過處理事務的話,可不可以下放一部分?這是第一次聽到正經的諫言,他不得不反覆考慮,也許他真的過於獨立,獨立到近乎專權的地步,忘記了自己還有友人可以依靠。
他不希望,自己會成爲下一個天照。
“議會?爲什麼會有這種想法?”胖貓咪有些驚訝的睜大眼,隨即嚴肅了表情,“夏目,你知不知道這是在分權?”
“當然,”夏目略一點頭,他面前是鋪展開的百鬼夜行圖,不知不覺間,這上面已經錄入了不少名字,妖雲繚繞,百鬼的圖畫影影綽綽,更顯得神秘威嚴,“從當初孤身一人走到現在,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自己能走到這種地步,幾乎居於天下之巔,與無數志同道合的夥伴們一起建立盛世……”
“我知道這是分權,但是不分權的天照最後怎樣了呢?一個人的力量、判斷力,終究是有限的,根本做不到算無遺漏,而處在這個位置上,一點小差錯都會導致滅頂之災,我不敢賭,不敢過分的相信自己,所以……任性的想要拜託大家。”
他把胖貓咪抱起來,溫柔的梳理他的絨毛,近乎撒嬌一般蹭了蹭。
“我相信老師,相信大家。”
斑的眼神很是複雜,他拿前爪拍了拍夏目的手背,沉吟一會兒後才說:“對於這種行爲,之前並沒有先例,我也無從評價,但是夏目,我信任你,正如你信任我,放手去做吧!”
夏目露出笑容,抱着貓咪揉了揉,“我會努力的,老師!”
斑看着他噠噠噠消失在迴廊上,似乎去召集友人們,這樣不太穩重的樣子反倒讓他眼神柔和,有暖風吹來,帶來清新的櫻花的香氣,斑望着近乎無垠的水面,澄黃的妖瞳中有什麼一閃而過。
“說起來也是時候了,我的名字應該交到他手裡了……”
短胖的爪子當然不方便握筆,光芒閃過,他分明已經變成了夏目的樣子,只是一雙眼眸能夠清晰的把兩個人區分開來。隨手抄起一支筆,飽蘸墨汁,在百鬼夜行圖上淋漓揮灑下大大的“斑”字,收筆,把卷軸細細的卷好了,又變成胖貓咪的形態,優哉遊哉的抱着卷軸蜷縮在迴廊下。陽光和暖,他做了一個有紅豆沙饅頭和小魚乾的美夢。
“今天的課程就拜託了!”夏目雙手合十,鄭重其事的拜託道,“放學網球部的訓練我就回來了,白天還請多費心!”
與他一模一樣的式神有些無奈的點頭,溫聲囑咐道:“請一定注意安全,路上小心。”
夏目點頭應下,利落的翻牆而出,手裡捏着一張紙條,上面是一個地址。這是藍拜託黑崎蘭丸得到的信息,神奈川這邊有一位極其著名的地下歌手,極其擅長搖滾和爵士,聲名煊赫盛極一時,這可惜幾年前因爲交通事故毀了聲帶,不得不離開心愛的舞臺,隱姓埋名在一間小小的酒吧裡擔任鼓手。
夏目之前受過的音樂方面的教育,都是高雅音樂,要想惡補搖滾,還是由一位有資歷的圈內人士帶着比較好,只是據說這歌手脾氣古怪,恐怕很不好討好。
站在破落的小酒吧前,夏目定了定神,看見掛着【營業中】的牌子,於是禮貌的扣兩下門,推門而入。
比起吠舞羅的據點,那間優雅而有格調的酒吧,這裡無疑可以稱得上是凌亂了,唯一光亮的是角落裡的樂器,爵士鼓和貝斯閃閃發光,主音吉他伴奏吉他相依偎,鍵盤安靜的待在稍遠一些的地方。
白天還不是酒吧的正常營業時間,這裡空無一人,夏目打量一圈,安靜地坐到了吧檯前,突然聽到有呼吸聲傳來,向前一探身,看到有一個邋遢的大叔躺在櫃檯裡面的地板上睡得人事不省,也不怕酒吧裡丟東西。
“請問……”
“呼呼——呼——”
“請問您是不是……”
“呼——呼嚕——”
夏目嘆了口氣,安靜地坐在那裡不出聲,對方總有醒來的時候,或者說,對方總有不裝睡的時候。
雖然僞裝的很像,但是騙不過夏目,對方的氣息悠長,卻是刻意爲之,也許是猜到他的來意,不想接待。
就知道沒有那麼順利,不過夏目最不缺的就是耐心,他看着酒吧裡凌亂的一堆,忍不住挽起袖子,從廚房裡接了桶水,開始大掃除。地板徹底清掃。窗戶擦得乾乾淨淨,倒下的花瓶也被扶起來,夏目還從外面買了捧花來,一支一支的插瓶,百合花香馥郁,矢車菊絢麗多彩,又點綴幾枝滿天星,最後把花瓶放到桌上。
酒吧裡上下一新,每樣東西似乎都在閃閃發亮,夏目把破舊的門牌也換了,認真的題字,然後小心地合上了門。
一天的大掃除,這橋段似曾相識_(:3ゝ∠)_
他走以後,吧檯裡的男人動了動,緩緩爬起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可算走了,不過這小鬼定力還……真……好……”
這句話被奇怪的拖長了,他被整潔的酒吧驚掉了眼珠子,站起來四處看了一番,乾淨的讓人心生愉悅,空氣裡還有清新的花香,好像當年他全盛的時期,這間酒吧是有名的朝聖之地,無數熱愛搖滾和爵士的男男女女瘋狂的涌進來,聲嘶力竭的喊着他的名字,爲他的一道視線尖叫昏厥。
實在是太久遠的事了……
坐在沙發上,幾個破損露出羽絨來的軟墊竟然也被縫補好了,乾乾淨淨軟綿綿的,看着就討喜。男人扯過一個來揉了揉,視線突然落在沙發旁邊那張小小的下午茶圓桌上,一份打包的文字燒放在那裡,旁邊是一份鮮榨果汁,摸上去竟然還溫溫的。
一張字條壓在果汁下面——
【風見先生,裝睡還愉快嗎?】旁邊是一個他睡到口水橫流的q版,活靈活現。
男人沉默了幾秒,突然捂着眼笑了,拿起免費的晚餐咬了一口。
唔,這小鬼怎麼知道他喜歡吃醬燒的?
夏目空着手去,回來的時候帶了一隻圓滾滾的花狸貓,狸貓一把鼻涕一把淚,還不忘大口吃文字燒。
“所以,修他真的好可憐啊!從那時起就自暴自棄了!”一邊絮絮的說着,狸貓拽着夏目的袖子不放,“沒人管他了,你不會放他不管的是嗎?”
狸貓圓滾滾的本來就萌,又擺出這幅可憐的樣子,夏目心中一軟,摸了摸他的耳朵,“我會的,本來就是爲了拜師而去的,怎麼可能放着不管。”
得到了保證,狸貓高興了,吃得更歡快了,冷不防被鳳凰一翅膀扇了下去,回味一下這種翅膀扇人的感覺,鳳凰歪歪頭,終於能理解的場靜司爲什麼把他扇出去不止一次。
手感簡直太棒了好麼!求再一次!!!
夏目把蠢蠢欲動的鳳凰攏進懷裡,又把傻傻蹲在地上要哭不哭的狸貓撈起來,順了順毛,“乖,要好好相處~”
鳳凰咕咕兩聲,特別的天真無邪。
狸貓:嚶嚶我害怕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