沢田奈奈自從綱吉被綁架之後,本來一直逗留在意大利等消息,可是因爲某位長老的背叛,西西里局勢緊張,沢田家光勸慰好久,才把她暫時送回日本。臨走時這位溫柔豁達的女性握住沢田家光的手,眼裡蓄滿了淚。
“阿娜達,綱君會平安回來的對吧?”
表面上看起來天然,其實沢田奈奈什麼都知道,她只是溫柔的不曾點明,而是選擇全然的相信。
她相信自己的丈夫,連帶那個去南極挖石油的善意謊言。
沢田家光狠狠閉了眼,送她上飛機,同時鄭重地保證道:“奈奈,綱君很快就會回家了……你看,警方都全力出動了,一定會找到的!”
美麗的女子含着眼淚,勉強給他一個微笑。
憶及此處,金髮的男人俯視着匍匐在地的老者,他曾經位高權重,卻不滿足於手中的利益插手走-私,甚至販賣彭格列內部的情報,九代霧守從他記憶中搜出的累累罪狀,每一條都足以讓他死上千百遍!更別說他試圖綁架一個家族最珍貴的繼承人!
“你已經擁有了一切,爲什麼還會走到今天這地步?”溫和的彭格列九代首領苦笑搖頭,他看着昔日一同打拼的好友,眼神痛惜而又疲憊。
知道自己逃脫不了死亡的結局,地上的老者嗬嗬的笑了,他用盡全力擡起頭,嘶聲道:“你們不能殺我!這一切都是‘聖堂’幕後那位指引我去做的!目標,計劃,還有必要的物質準備!他向我許諾過事成之後會將一大片區域交給我管轄!我不想做什麼長老,那個高位纔是我心中所願!”他喘了幾口氣,臉上顯出得勝的神情,他知道彭格列目前不想與聖堂起衝突,必定會投鼠忌器,而等到他被帶到蝮蛇面前問詢時,他自然有讓人不能抗拒的籌碼!
沢田家光臉上的表情古怪起來。聖堂幕後那位?難道不是夏目嗎喂!
不說是他親自把綱吉送回來的,還好好疏導了他們父子間的關係,最重要的是以夏目的深謀遠慮行事謹慎,會跟這種蠢貨合作?少騙人了!
沢田家光向九代目搖了搖頭,眼裡的憐憫都快溢出來了。
“你是說聖堂幕後那位嗎?”他再一次確認。
“當然……”
一聲槍響,然後是硝煙的氣息,老者到死也不明白,爲什麼連取證也沒有,就這麼輕輕鬆鬆的把他處決了?難道不怕確有其事,聖堂與彭格列開戰嗎?
最後的視線裡,是沢田家光轉向九代目,說了句什麼,九代目露出驚異的表情,隨即微微笑了。
“如果真是那樣的孩子,老朽真的要見見。”
世界沉入黑暗,血液漸漸凝結,在無盡的悔恨與困惑中,背叛者死都沒有閉上眼睛。
夏目在背後打了個噴嚏,揉揉鼻子,黑龍扯了件外套來給他。
似乎覺得一尺來長那樣的形態太過脆弱,幾張符紙就能糊在桌子上,黑龍乾脆又放大幾圈,纏在夏目身上不肯鬆開。頭擱在他發頂看他批文件,看一張一張紙被掃過一眼就作出批示,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繚亂,骨女在這裡說不定會哭着撲上來。
嫁過來吧嫁過來吧嫁過來吧夏目大人!魔都的政務都靠你了!
【明明就很擅長,爲什麼在魔都的時候不出手?】
夏目筆尖一頓,隨手把最後一份文件放到一邊,靠在椅背上嘆了口氣。
“怎麼可能插手魔都的政務,那明明是靜司先生的管轄範圍,”夏目微微閉上眼睛,“有些事情能夠插手,那是友人間的相助,但是有些事情不可以插手,一旦越過那條線,事情可能會向與預期相反的方向發展……這是老師教給我的第一課。”
【真是看不出來,那隻胖貓咪還有教導王的天賦。】黑龍不太高興的冷嗤一聲,就感到有雙手順着他的脊背輕輕撫摩了幾下,每一片鱗都感到一種暖洋洋的舒適,這讓更多帶刺的話說不出口,他本能的纏得更緊了些。
“老師很厲害的,與其說是教導我,不如說是引領我去看。人類的,妖怪的,壞的,好的……統統都交給我來判斷。當我身處在淺櫻之裡,穿過妖怪們的國度時,會有很溫暖的感覺,如果努力一點可以讓大家過得更好,這份責任就由我來揹負吧。”
因爲不希望臣民勞累,所以寧願自己支撐起大半,這樣高潔而耀眼的王者之心,的場靜司目測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了。
似乎察覺到他心中所想,夏目笑起來,“靜司先生與我不一樣的,魔都與淺櫻之裡也是不一樣的,穩定魔都的是戰爭,而穩定淺櫻之裡的是政令,所以我與靜司先生也走向了兩條不一樣的爲王之路,僅此而已。”
【那爲什麼身爲魔都之主,我仍然要批文件?】
夏目被噎住了,他不由得也開始思考,爲什麼推崇暴力的魔都還需要批文件啊?一點都不科學!
【淺櫻之裡沒有戰爭,魔都卻有文件,魔都之主果然是勞心勞力的工作啊……】
嗯嗯,是這樣沒錯。
【果然我很可憐啊……】
嗯嗯,是這樣沒錯。
【所以夏目來幫我也是理所當然的吧?】
嗯嗯,是……是個鬼啊差點就被繞進去了!自己選的路跪着也要走完!魔都就是如此蛋疼的地方難道還要怪我嗎?不服去找月讀單挑啊!
想明白的夏目看看纏在身上的黑龍,沉默一會兒,試圖把他從身上扯下來。黑龍當然不願意,努力掙扎起來。
於是蝮蛇與沢田家光敲門進來,看到的就是……年少的魔術師站在牀邊看風景,短髮被風吹的有點亂,處理好的文件端端正正的封存起來簽好了字,只等蝮蛇把它們帶走執行。
很正常……而有點詭異的畫面。
“夏目君,幾天不見~”沢田家光本想進入房間,可他前面的蝮蛇不明原因的停下了腳步,於是他也停留在門外,擡眼一瞄,總覺得房間裡少了些什麼。
等到蝮蛇帶走文件,沢田家光得到夏目接受九代目邀請的答覆後,被客客氣氣送出了門,沢田家光才恍然想起來少了什麼——地毯呢?聖堂財力雄厚,房間裡怎麼可能連羊絨地毯都鋪不起?
這個問題他沒有問出來,汽車開出一段後他無意間掃了一眼後視鏡,西西里頂尖幻術師之一,擁有惡魔般瞳色的青年背轉過身有些發抖,嚇壞了過往的幾個聖堂成員,以爲他又要發什麼瘋。這種事情不是沒有先例可循,極度興奮或者憤怒時,代理boss就會有這樣的表現,然後就是一次大型的圍剿或者混戰。
安卡大人千萬要穩住不要把這妖孽放出來禍害人!纔剛安穩了幾天啊啊啊!
這次倒真是他們冤枉蝮蛇了,幻術師不是有了什麼毀天滅地的變態想法,他只是……忍不住笑!
哈哈哈讓你纏着安卡你也有今天!剛纔的場景沒有拍下來真是太遺憾了哈哈哈!
笑過之後,幻術師心情甚好的吩咐廚房,晚飯要做春捲,甜的鹹的都來點兒。
前米其林三星餐廳主廚:……身爲一個意大利人你到底是怎麼知道春捲這種東西的摔!
先不提廚師是如何望着煎鍋絕望中,夏目一把兩個人送走,頓時鬆了口氣,來到被他捲成一個卷兒的地毯前,本來他還特意把這個卷兒移到了辦公桌底下,沢田家光那個角度應該看不到,但是蝮蛇先生絕對可以!而且絕對絕對猜到了裡面是什麼!所以才面無表情一直在忍笑忍笑!
夏目蹲下來戳了戳地毯卷兒,迴應他的是幾下蠕動,力道卻很小,掙不開貼在地毯上的符紙。接受了這個現實,地毯不動了,散發出一種可憐兮兮的氣息。
的場靜司發誓下次再也不逗夏目逗得這麼厲害了!那怕變大了也難逃變成卷兒的命運!
到底是有些心軟,也知道靜司先生絕對是在扮可憐,夏目撕了符紙,重新做回書桌前寫他的論文。有關魔術迴路的研究一向是魔術師最爲關注的,他已經接受了這次魔術師交流會的邀請,要帶論文一同去參加,阿其波盧德家這幾年有些沉寂,也該是搞出些動靜來的時候了。
鋪開羊皮卷,起筆先畫出幾個符文,綜合了德累斯頓石盤與靈術的相關內容,這樣的迴路堪稱叛道離經!可對於堪稱唯利是圖的魔術師來說,只要有利於自身,能獲得更大的力量,他們都願意去嘗試。
也許從此以後,家族傳承將不再代表至高的魔力儲量,普通人出身的魔術師也可以通過自己的鑽研,獲得另一種層面上的僞·迴路。
寫作一直持續到深夜,期間除了下去吃晚飯之外,夏目一直在伏案書寫。黑龍不知何時已經掙脫了束縛,像破罐子破摔一樣又變成了一小隻,盤起來趴在夏目手邊,一紅一黑的妖瞳注視着羽毛筆的筆尖,還有握筆的手,魔術師俊秀的眉眼在燈光中顯得嚴肅又溫柔。
羊皮卷漸漸被填滿,黑龍看了眼落地鍾,時針指到某個時刻,一道細小的雷霆就把羽毛筆燒成灰燼。夏目一愣,然後被黑龍驅趕着去休息。
【如果時間上來不及,大不了回淺櫻之裡或者魔都,別打着熬夜的主意。】
爲了更有威懾力,他還特意變換回了人類的形態,把夏目塞進被子裡,替他抻了抻被角,坐在牀邊,指尖在夏目的額發上掠過,“你已經做得夠好了,何必逼迫自己到這種地步呢?”
夏目閉上了眼,脣角卻是上揚的,“這是我的責任,繼承了天狐之血,所以淺櫻之裡是我的責任,繼承了教授的魔術迴路,所以阿其波盧德家是我的責任。”
“這種責任到了最後,就不再只是責任,更多的是羈絆,是讓人想起來心中溫暖的東西。”
“那樣的話,感覺再艱難也可以走下去了。”
說着說着,夏目的聲音就漸漸低微下去,他這幾天確實太累了,他處理文件看起來瀟灑,其實這種高強度的方式非常耗費精力,一旦處理完了,整個人就鬆懈下去了,身體叫囂着要休息。
也許靜司先生說得對,他確實有些逼迫自己了,不如從明天開始四處逛逛,看看每次都匆匆瞥過的意大利,在魔術師交流大會之前多多的熟悉一下這座城市。
迷迷糊糊的想到這裡,他實在是撐不住睏倦睡着了,黑暗中似乎聽到了一聲滿含寵愛的嘆息,眼簾上有微暖的觸感,像落了一隻蝴蝶。
“夏目,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