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谷王府,朱橞迎接出來的時候明顯一愣,大概是沒有想到會有這麼多人來他家裡。
當然朱橞愣了一下之後馬上笑着說道:“都來十九叔家裡做客?歡迎歡迎啊,平時王府裡就我們夫妻二人,要是侄女們這幾日每天都能過來看看我們就好了。”
隨後衆人寒暄一陣,允熥把着朱橞的手走進了王府裡。
此時已是正午時分,允熥都感覺自己有些餓了,但是朱橞卻沒有帶着他們去用飯,而是先到客廳聊天。
允熥注意到他吩咐了自家的管家一些話,還注意到管家在聽完了朱橞的吩咐之後去往的方向應該是谷王府膳房那邊,頓時心下了然:‘朱橞沒有料到會有這麼多人來他家吃飯,午飯預備的不夠吩咐大廚現做呢。’
之後朱橞與允熥他們聊天,還把自家的王妃叫出來陪着昀英她們。不過允熥看谷王妃周氏除了和昀英、昀蘭還可以聊一聊以外,與昀芷等人說話完全就聊不到一起去。
她一個指揮使家的女兒,雖然十歲前後就被指爲未來的谷王妃,家裡也是嬌生慣養,但是和宮裡的公主還是無法相提並論。何況昀芷相當於是由允熥這樣的如父的長兄帶到這麼大,她們就更加不會有共同語言了。
並且,允熥轉過頭來與朱橞聊天,很快就注意到朱橞似乎是拍馬屁的嫌疑,‘可是他一個藩王拍自己馬匹幹嘛?想實封?’允熥想着。這似乎是唯一的答案了。
過了一會兒,老管家走到朱橞身邊俯在耳邊輕聲說了什麼,朱橞對允熥笑道:“允熥,十九叔我已經餓了,咱們去用膳吧。”朱橞是在允熥的強烈要求下直呼其名的,因爲允熥總覺得家宴的時候稱呼自己爲‘陛下’不舒服。
允熥笑道:“那就去吧。”
用膳的時候朱橞的意圖就更加明顯了,並且不僅是在拍允熥的馬匹,很顯然也是有事想和允熥單獨說。
昀英等人也注意到了朱橞越來越明顯的意圖,但是總不能飯吃到一半就離席吧,那樣更不好,只能將這頓飯吃完。
等到用完了午飯,昀英馬上說道:“我家裡還有些事情,就不多打攪十九叔了。蘭兒、蘊兒、芷兒,你們三個宮中不是也有事情?姐姐送你們回去。”
昀蘭也已經察覺了朱橞有事情想要單獨和允熥說,答應着;昀蘊明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剛想說話被昀芷拉了一些袖子,最後話也沒有說出口。
等到他們都走了以後,允熥見只有他們叔侄二人了,說道:“十九叔,這下子可以說到底什麼事情了吧。”
朱橞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說道:“實在是今日的事情不好讓昀英她們聽到,要不然肯定好好招待她們。”
朱橞接着說道:“允熥,我在宣府得到了兩張虎皮,其中有一張還是白虎皮,送給你。”他一邊說着,一邊示意侍衛。
侍衛一看就知道是準備已久,跟變戲法似的馬上拿出兩張虎皮,並且非常快速的擺放到了允熥眼前的桌子上。快到允熥都來不及反應,兩張虎皮已經整齊的放到了他的面前。
允熥一時間有些發怔:谷王府的侍衛這是練了多少遍練出的這一手絕活?比自己在大街上見到過得那些專業的擺攤人士還要快得多,‘以後就算是不當侍衛了,光憑藉着這一手絕活就可以謀生吧。’允熥如是想着。
之後他才注意到面前擺放的這兩張虎皮。右邊這一張也就罷了,普通的老虎皮,又有一個破洞,雖然也很值錢,不過在允熥面前也不算什麼。
可是左邊這一張就不一樣了,通體無雜毛的白虎皮,又絲毫沒有破損之處,就是現在皇宮之中都沒有。
允熥摩挲着白虎皮讚道:“十九叔,這張虎皮真是不錯,很好。”
朱橞見允熥心情不錯,附和着說道:“臘月的時候我出去打獵,先帶着侍衛打到了右邊這隻老虎。本來當時因爲已經出來幾天了,想回去了,但是就在想要返回的時候遇到了一夥兒獵戶,他們獵到了一隻白虎,正要剝皮。”
“我當然就買下了這張虎皮。虎骨和虎肉也都買下了,虎肉因爲不能久存吃掉了,虎骨泡了酒。聽府裡的老郎中說虎骨得多泡些日子纔好;我又想宮中怎麼也不會缺了虎骨,就沒帶來。”
“這兩張虎皮臣就獻給我大明的皇帝陛下了。”朱橞最後一句話半開玩笑的說道。
允熥也笑道:“那我就卻之不恭了。”吩咐侍衛收起來這兩張虎皮。
朱橞看允熥很高興,想讓他更加高興,說道:“允熥,可還記得四年多以前的徵漠北之戰?”
允熥聽到這句話就沉默下來。四年多以前的那一仗是他心中的痛,雖然最後全殲了那個蒙古部落,但是在這過程中犧牲的人卻永遠活不過來了。
‘明日去功臣廟和英靈廟拜祭一下他們。’允熥想着。
朱橞見到允熥的表情變得有些悲傷又有些難看,頓時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說道:“陛下,這次我帶來的是好消息。你還記得當時你和我說的突然從樹林中射出的那一陣箭雨救了一命的事情?”
“那些人已經被我找到了!”
“什麼?”允熥驚訝的說道:“你找到了那些人?怎麼找到的?”
允熥首先感到的是驚喜,但是接踵而來的想法就是疑惑:那些人當時就走了,顯然不在乎什麼賞賜,自己當時在懷來城附近找了好幾個月都沒找到,朱橞怎麼找到的?
‘不會是朱橞這幾年一直在找這些人吧?’允熥想着。如果真是這樣,那允熥可不喜歡,這屬於不務正業的行爲。
朱橞說道:“陛下,能找到他們幾個,說起來也是很巧的事情。”
“剛纔我不是說了臘月的時候出城去打獵嘛,碰到了一夥獵戶從他們手中買下了那張白虎皮。這夥獵戶就是當年那些人。”
“這也太巧了吧,就這麼巧的讓你碰上了?”允熥更加懷疑。
朱橞也知道這樣巧的事情肯定不會被輕易相信,所以說道:“其中那些老獵戶說自己老了腿腳不行了沒有來京城,不過十幾個年輕人被我帶到京城了,我讓他們來面聖?”
“讓他們上來吧,朕也見一見。”允熥半是好奇半是疑惑的說道。
過了一會兒,十幾個大約二十歲上下、雖然身上穿着錦衣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來他們根本穿不慣這些衣服、膚色黝黑的年輕人走了進來。允熥注意到他們一開始的表情很茫然,看到允熥之後又變得非常緊張和好奇,有些人感覺好像是要和身邊的人開口說什麼似的。
這時有一個侍衛輕輕咳嗽了一聲,他們好像是受過什麼訓練一般跪倒地上喊道:“草民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允熥還注意到,他們不僅皮膚黝黑,裸露在外的身上也都是肌肉,左手手腕上和右手手指上全是老繭,但是手心的繭卻少得多。
允熥馬上斷定他們應該真的是獵戶。軍中之人倒也不是沒有優秀的弓手,但是軍中之人都有類似的習性,而允熥沒有在他們身上感受到絲毫的軍中的習性;而且軍中之人第一次見到允熥決不會是這樣的反應,就是裝也裝不出來,何況也沒人敢這樣裝。
允熥等他們磕了三個頭後溫言說道:“都起來吧。”
等他們起來了,允熥細細詢問他們了一些話,確定他們應該是救過自己一命的人。不僅是因爲他們雖然緊張但是回答都對的上,更是因爲他們身上的那來自於深山老林之中的青莽氣息,絕對僞裝不了。
允熥先是側頭和朱橞笑着說道:“十九叔你還真是運氣好,出門兒打個獵就碰到了朕的救命恩人。”然後轉過頭對他們說道:“你們當年立下的是救駕之功,朕必有重賞。說說你們想要什麼。”
爲首的人就是陳虎的兒子陳立傑。他聞言說道:“皇上,我們想請皇上將那一片山林全部賞賜給我們。”
“朕馬上下旨給宣府的人。還有其他嗎?”
“皇上,我們想讓皇上賜給我們許多犀角等藥材。”
“可以,朕馬上就讓太醫院送來。不過你們可要記住,這些藥材也是有時限的,過了幾十年之後也就沒有藥力了,沒法當做傳家寶的。還有嗎?”
陳立傑說道:“草民沒有什麼要求了。”
允熥很意外的問道:“怎麼,你們就這些要求的賞賜?”
陳立傑說道:“草民並無別的要求。”
允熥心中感慨,說道:“雖然你們並無其他要求,但是朕卻不能僅僅賞賜你們這些東西。朕賞賜你們村糧食千石,上好的兵刃一百件,村中之人可見官不拜。……”
然後又道:“你們可願意留在朕的身邊爲官?”允熥看他們如此,起了心思想留他們在身邊,就算是才能不堪爲將,當個侍衛也好。
陳立傑顯得有些猶豫。他家中的老人囑咐他要趕快回家,但是他見到了京城的繁華之後卻不太想回去;但是他這些年根深蒂固的思想又讓他不敢違背父親的話,所以不知道怎麼回答。其他人也是一樣。
允熥也有些不解,朱橞卻知道他們的情況,附到允熥耳邊說了出來。
允熥笑道:“朕下旨意給你們,讓你們留在朕的身邊爲官。你們還想抗旨不成?”
就是山裡的獵人也知道抗旨不尊是殺頭的罪過,他們忙跪下說道:“草民不敢!”
允熥笑道:“朕先留你們在身邊爲侍衛,若是你們有才能,朕還會另有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