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竟然聽到了一個女子的聲音說道:“陛下,已經是申時了。”
允熥下了一跳,乾清宮沒有宮女啊,怎麼突然出來一個女子的聲音?並且,聽起來還很耳熟?
他忙擡頭起來,見到原來是徐妙錦此時正站在他的牀尾處。
允熥鬆了一口氣,說道:“我昨日不是吩咐你過來看看大舅哥,怎麼現在在我這裡?”
徐妙錦一邊指使自己的宮女服侍允熥穿衣,一邊笑着說道:“夫君,這個時辰我大哥已經走了。本來他走的時候還想着與陛下拜別,只是我見到夫君睡得正熟,就讓他先走了。”
允熥說道:“做得好。”
之後允熥穿戴整齊與徐妙錦在一起吃了早飯,然後就去了主殿。
允熥來到這裡,馬上換了一幅表情,吩咐已經被叫到這裡的今日值守的中書舍人夏原吉道:“擬旨,下令刑部拘捕工部尚書嚴震直、……等人,命令右軍都督府與刑部配合審理附逆案。”
“命令刑部與右軍都督府,此案半公開審理,所獲得的所有人證、物證全部向京城的官員公開,最後判決之後,也讓全京城的官員們看看,是不是上了大刑。”
夏原吉擬好這幾道聖旨、讓允熥過目之後,就馬上出去傳旨去了。
……
……
茹蟐跪在地上說道:“臣接旨。”然後站起來從夏原吉手中接過了聖旨。
夏原吉說道:“茹尚書,下官還有其他的聖旨要傳,就不耽擱茹尚書的時間了。”然後他轉身離開了刑部尚書府。
茹蟐將他送至大門口,然後對自家的老管家說道:“去探查消息,陛下忽然下旨拿下嚴震直,定然是已經有了足夠的證據,快去。”
過了一會兒,老管家回來說道:“老爺,事情已經探聽清楚了。好像是陛下隱秘的給右軍都督府左都督徐暉祖下了旨意,在軍中探查此事,然後在軍中探查到了嚴震直參與附逆的證據。所以正式下令拘捕嚴震直。”
茹蟐愣了半晌說道:“陛下這次真的是實則虛之虛則實之,我再也沒有料想到陛下最後的手段竟然是在軍中,而不是鎮司或者錦衣衛。”
然後茹蟐說道:“備車,老爺我要馬上前往刑部。現在大局已定,就算是牆頭草也該表明立場了。我要親自審理此案。”
“並且此時審理此案,必須要十分果斷,要不然陛下就會心生芥蒂了。並且現在證據確鑿,應該也很容易的讓他們俯首認罪。”
老管家說道:“老爺,但是這些門外聚集着的人怎麼辦?老爺這樣從大門出去,恐怕會被他們攔下吧。”
茹蟐這纔想起來門外還有人在堵着,他問道:“門外人很多嗎?”
管家說道:“人倒是不多,但是也有六七個人,並且還有人帶上了自家的僕從。”
茹蟐想了一下之後說道:“算了,不跟他們一般見識,給我在車上準備上一套官服,我扮成下人出去得了。”
稍後茹蟐又冷笑道:“這些官員和國子監讀書的學生,不務正業到處串聯抗議,陛下不會饒過他們的!”
……
……
刑部,周俊臣看着面前的嚴震直說道:“嚴大人,陛下已經得到了你參與附逆案的確鑿證據,你在這裡不說話,我們也已經可以定你的罪了,所以嚴大人你要是想不受皮肉之苦,還是招了吧。”
“怎麼,嚴大人不信我們已經有證據了?”說着,周俊臣拿出一些東西遞給嚴震直,對他接着說道:“這是一些證據的抄本,怎麼,現在還懷疑嗎?”
嚴震直仔細看了看這些證據,然後長嘆一聲,之後說道:“我招供。”
……
……
茹蟐看着手裡的供詞,對秦鬆和郭洪濤說道:“嚴震直果然招供了。並且他不僅招供了,還說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其中還包括一些咱們之前並未查到的。”
郭洪濤從茹蟐手裡接過供詞看了一會兒之後說道:“看來他是不清楚咱們到底查到了什麼,所以把這些事情全部都招了。”
秦鬆也接過來看了一下,也說道:“既然如此,其他人應該也會招供吧。”
他話音剛落,來興走過來對他們行禮說道:“茹尚書、秦指揮使、郭大人,潘仁、閆琦、沈騰等人知道了嚴震直招供的事情之後,意志全無也紛紛俯首認罪了。”
茹蟐說道:“好,把他們的供詞全部帶過來。”
然後他對秦鬆、郭洪濤說道:“既然大多數人都已經認罪了,那麼接下來就該按照陛下的旨意對外公開了吧。”
秦鬆說道:“嗯,就該如此辦理。”郭洪濤也點頭贊同。
茹蟐於是吩咐道:“那就馬上對外公開現在已經得到的證據與口供。”
郭洪濤冷笑着接道:“看那些人還嘴硬不嘴硬!”
……
……
距離刑部不遠處的一處宅院,此時正有十數人正在這裡聚在一起。
爲首的一人說道:“今日繼續安排人在刑部門口,刑部尚書茹蟐的府邸門口也要安排人,……”
“不過最重要的,是今日要向陛下上書,請求陛下下旨制止錦衣衛、鎮司與刑部不合律令之事。”
他此言一出,在場頓時一片抽冷氣的聲音。一人有些緊張的說道:“方同學,現在就給陛下上書?這恐怕不太好吧。”
自從平定了叛亂、又發現了傳國玉璽之後,現在允熥的威信已經得到了極大的提高,若是在這之前,他們肯定已經上書允熥了,但是現在卻仍然在猶猶豫豫。
方學才大聲說道:“諸位前輩、幾位同學,雖然並無陛下的旨意,但是這次的亂命大家都明白一定是陛下授意的。若是沒有陛下授意,他們怎麼敢這樣做?”
“所以即使咱們對這些人繼續抗議,也不過是讓他們心生顧忌、拖延時日,只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法子。”
“若是想真正解決,只有對陛下上書,讓陛下下旨結束這一切才行。”
其他人都沉默不語。方學才說的道理自然是對的,但是直接給陛下上書,他們還是有很大的心理壓力。依照朱元璋當年處置這些事情的慣例,爲首的人基本上都流放的結局,其他人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
但是方學才已經是豁出去了。他其實並不知道事情的真相如何,也完全沒有參與任何一件事情,但是身爲湖州人自然要爲本地的事情出頭。
至於這些他召集起來的人,並非都是江浙五府的人,人數也不太多,但是這些國子監學生都是年紀還輕有着一腔熱血的人,被他幾句話一煽動就熱血上涌跟着過來了。
過了好一會兒,有人才說道:“既然現在沒有證據證明他們參與附逆案,雖然也有小過但是也不必拘捕他們,我就跟隨方同學一起上書陛下!”
其他人也紛紛說話要跟隨方學才一起上書。
方學才說道:“那好,既然如此,我就上書一封給陛下,諸位同學一起隨同我上書。”然後方學才當場開始書寫上書的內容。
雖然上書之後即使迫使皇帝改變了心意,他作爲煽動學生的首腦也多半沒有什麼好下場,但是他毫不害怕。
這次他爲家鄉的人出頭,家鄉的人自然會記得他,即使他流放出去了,過幾年等到陛下不記得他了改個名也可以回來。只要這次他們江浙五府的人沒有敗。
他心中對於內容早有腹稿,所以文不加點一揮而就。
然後各人署名完畢,方學纔拿着上書要到通政司去遞交出去。
可是就在這時,一個人跑進來氣喘吁吁的說道:“方同學,刑部傳來了消息,有嚴震直附逆的證據了。”
“什麼!”方學才伸出雙手抓住了這人的衣服,就連已經寫好的奏本褶皺了也毫不在意:“到底傳來了什麼消息!”
那人說道:“今日午時刑部公佈了一些證據和嚴震直大人的口供,……。足以證明嚴震直確實是參與了附逆案。”
“另外,浙東大儒方孝孺也站出來說道:“昨日我在宮中,已經見到了嚴震直附逆的證據,嚴震直與其他幾人附逆是確鑿無疑的。””
方學才頹然的放下了抓着他衣領的雙手,跌坐在了地上。
其他人也議論紛紛。如果只有刑部公佈的證據,還可以說是刑部僞造證據、刑訊逼供,但是方孝孺也站出來證明嚴震直附逆確鑿無疑,他們就沒有辦法懷疑了。
衆人紛紛說道:“刑部有了證據,方孝孺老先生也站出來說話了,看來嚴震直他們確實是真的附逆了”,“是啊,方孝孺是當世大儒,怎麼會說假話,定然是我們誤會了”,……
但是突然方學才卻又站了起來,大聲說道:“不對,你撒謊!我是不會被你矇騙的。”然後他衝出了院門。
衆人正愣神間,一人說道:“他手裡還拿着咱們聯名的奏本!”
“那還不趕緊搶回來!”
幾個人慌忙追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