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瑤一邊指使宮女魚貫準備而入服侍允熥,一邊笑着說道:“夫君,這是坤寧宮。”
聽了熙瑤的話,允熥坐起來,拍拍腦袋說道:“噢,是我忘了,昨日我已經回宮了。”
稍後允熥穿戴整齊,又與熙瑤一起吃了早飯以後,來到了自己的坤寧宮。
留守京城的武將郭英、常升、薛寧,與夏輔、秋輔、冬輔官暴昭、郭鎮、齊泰見到允熥之後齊齊行禮說道:“見過陛下。”
允熥說道:“愛卿免禮。”
常升上前說道:“陛下,陛下親征期間,臣與薛同知巡管京城治安,京城內外並無事情。”
暴昭上前說道:“陛下親征期間,臣代陛下批奏摺一千七百五十六份,其中……”
齊泰等人也先後彙報自己在允熥親征期間所做的事情。過了兩個時辰以後,他們才把這幾個月的事情與允熥彙報完畢。
允熥聽完之後說道:“朕已經知道了,幾位愛卿雖然沒有隨同朕平定叛亂,可是留守京城職責同樣重要,也都是勞苦功高。”
“郭英、常升,許你二人蔭一子爲指揮使;薛寧,朕升你世職爲指揮使;暴昭、齊泰,朕賜你們資善大夫階。”
最後允熥對郭鎮笑道:“朕已經賞賜了你的兄弟一個世職,就不賞賜你了。”
這時時辰已經將近午時,允熥於是與他們六人在一起用飯。
用飯的時候,郭英對允熥說道:“陛下,臣年事已高,更兼當年跟隨陛下南征北戰一身傷病,所以臣請求陛下允許臣回家養老。”
允熥並不驚訝。郭英作爲很奸猾很奸猾的老狐狸,自然知道進退。之前平定叛亂的時候,允熥需要他出來穩定京城的局勢,他於是就出來幫助允熥穩定局勢;現在叛亂已平,允熥已經回京不需要他了,他自然而然的就決定再次病退回家。
況且郭家現在有長子郭鎮身爲允熥藩第之人備受重用,二兒子郭銘尚了公主,不愁將來的前程,他如何會在朝堂之上礙眼呢。
不過,依照慣例,允熥當然要言辭懇切的留郭英,郭英當然會繼續告辭,稍後郭英還會正式與允熥摺子奏答三次之後才能完成這個流程。
下午自然就恢復了允熥在時的慣例,四輔官草擬摺子的意見,允熥最後批答摺子下發。不過現在允熥並未批答摺子,而是對侍衛說道:“去把刑部尚書茹瑺叫來。”
允熥不會忘記他現在要做的最重要的事情是什麼。
不一會兒,茹瑺來到了乾清宮。
允熥等到茹瑺行禮完畢之後,對茹瑺說道:“茹卿,這些日子全國可有什麼大案子?”
茹瑺答道:“陛下,這些日子,不管是京城還是全國各按察使司都沒有什麼大案。”
“噢,那朕現在有一個大案要交給你。”
茹瑺下意識覺得允熥即將交給他一個十分棘手的事情。事實證明,他的感覺是對的。因爲允熥說道:“茹卿,你可知道了菏北之地兩個官員以爲燕王不軌,意圖叛亂?”
茹瑺心下一顫,不過卻馬上說道:“臣知此事。”
允熥說道:“雖然首惡已經伏誅,但是他們並非是一兩個人,而是數人意圖謀反,其中還留人在京城策應。”
“朕現在命你查處此案,查出他們在京城策應的人是誰。”
茹瑺當然想推辭。茹瑺家資富豪,又善於交際,就連武將之中都有好友。
並且他很聰明,雖然沒有什麼確切的消息,但是隱隱約約知道允熥正在查着什麼,並且好像與江浙五府有關。
江浙五府一代憑藉魚米之鄉財稅重地的位置,從宋代就開始要掌控朝堂。而這,是皇帝所不能接受的。
他聯想到這次這兩個意圖附逆的人的身份,就明白了:不管這兩個人的事情與江浙五府的官員有無關係,他都要牽扯到他們身上。
茹瑺如何願意作爲允熥刀與江浙五府的人對抗?
但是他又豈敢違背允熥的意思?
茹瑺說道:“陛下,官員之事,臣之刑部固然有責,可是都察院也有責。”
允熥說道:“朕當然會着都察院會同辦理。不過茹卿久在三法司,還是以茹卿爲首。”
話說到這個份上,茹瑺就不敢推辭了,只能應下。不過茹瑺已經打定主意能拖就拖,大不了被允熥貶職,也不真正摻合此事。
之後允熥又召見了都察院的左都御史與大理寺卿,吩咐他們協助茹瑺會同辦理此案。
之後允熥批閱今日的奏摺,在天黑之前就把今日奏摺批閱完畢,然後讓四輔官出宮。
但是之後允熥並未返回後宮,而是對侍衛說道:“讓秦鬆入宮,但是不要聲張。”
允熥隨後坐下來拿出一部書來看,一邊等待秦鬆過來。
不一會兒,秦鬆到乾清宮,對允熥行禮。
允熥放下書,對秦鬆笑道:“秦卿來了?坐。”
他們二人關係十分相熟,若是從前,秦鬆多半會直接坐下,但是現在他不會了。
允熥在平叛之後仍然保持了鎮委沒有撤銷,並且以郭洪濤爲首,讓秦鬆有些警惕,已經不敢與允熥隨意了。
若非郭洪濤明顯不是允熥十分信任的人,秦鬆並不認爲允熥已經不信任自己了,那麼他就不僅僅是警惕了,甚至可能會爲保一命而請辭了。
允熥見到秦鬆如此,知道他已心生芥蒂,有些無奈。秦鬆不論是性子還是本領都不是非常適合爲錦衣衛指揮使,但是允熥當時無人可用,只能以他爲之。
就是現在,允熥都找不到比秦鬆更加適合爲錦衣衛指揮使的人。就好像關羽,如果從結果來說,以他督荊州並非是非常正確的選擇,但是不用關羽又能用誰呢?
允熥溫言說道:“秦鬆,坐下,你我不必太過拘禮。”
“郭洪濤當年雖然李善長一案時職位不高,但是也是親歷過許多事情,對於這種案子更爲熟悉,所以朕命他繼續帶領鎮委查證此案。”
“但是鎮委畢竟不比你的錦衣衛,況且,郭洪濤身爲前朝之臣,朕不敢太過信任,所以仍然以你爲首。”
“你只是經驗不足,只要有了足夠的經驗,就用不到郭洪濤了。”
安撫秦鬆,是允熥今日召見他的主要目的。
秦鬆雖然不是什麼小孩子了,不過還是相信了允熥的話,無他,允熥說的都是實話,雖然不是所有的實話。
秦鬆於是行禮坐下,然後說道:“陛下,郭洪濤既比臣更爲懂得如何查證此案,也曾爲我錦衣衛指揮使,比臣適合主持查證此事,臣還是請以他爲主。”
允熥說道:“朕意已決,你不要再推辭了。”
秦松果然不再說話,但是疑心已經盡消。
之後允熥吩咐道:“嚴震直身爲悊江烏程人,朕認爲他多半是朝中江浙五府之人爲首的,但是他身爲工部尚書,位高權重,朕也不能輕易把他拿下,所以秦鬆你安排人監視他,務必漏過一人。”
秦鬆說道:“陛下,他們不可能沒有風聲,現在嚴震直多半不會做任何事情吧。”
允熥說道:“他們確實肯定有了風聲,也絕對不會讓嚴震直在做什麼,但是他們總不能不傳遞消息,若是絲毫消息都不傳遞,那麼萬一嚴震直行錯了一步怎好?所以必然會傳遞消息。”
“你們錦衣衛就是要知道他們怎麼傳遞消息,從而揪出爲嚴震直傳遞消息的人是誰,是不是咱們已經知道的那幾個人。”
之後允熥又吩咐了一些事情,然後讓秦鬆退下。但是在秦鬆退出乾清宮的時候,允熥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有一絲不忍的表情,不過很快就消逝無蹤。
允熥隨後站起身來,問身邊的王喜說道:“你現在識得多少字了?”
王喜說道:“奴才識得一千個字。”
“也不少了。你看過朕所珍藏的最開始版本的《三國演義》吧?”
王喜微微驚訝,不過馬上答道:“是,陛下。”
“那你覺得如那裡面的諸葛亮這般有所謀但是事前不與將士訴說到底是對是錯?”
王喜不敢答,只是說道:“奴才不知。”
允熥知道王喜的意思,沒有再說話,去往後宮。
一邊走着,黃福突然小聲對允熥說道:“陛下,今日燕王妃入宮請見了皇后娘娘。”
允熥一怔,問道:“高煦沒有入宮?”
“並未入宮,只是讓自己的侍衛護送王妃入宮。”
允熥一時間明白了高煦的想法。允熥經過了險遭高煦行刺之後提高了安保等級,雖然對於宗室入宮並不會搜身,但是在宮門口擺放了巨大的吸鐵石,還有最有經驗的侍衛駐守,以防萬一。
而且高煦身爲宗室之中武藝最高的人,就是徒手都有殺死允熥的本事,所以他爲了防止自己不痛快,也爲了防止允熥太過防備他,乾脆讓王妃出面自己不入後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