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只有月清冷,似是笑引幽冥路。
亂世之中,後唐畢竟是以武立國,作爲後唐的公主,李惠明的馬術已不弱。此時的她,由於擔心身後甘州回鶻士兵殺到,哪裡還顧得上什麼公主的儀容。大紅色的婚袍早被她換下,現在的一身婢女服也因數個時辰的奔波而顯得髒亂,寒風割面,但李惠明不敢停歇。
甘州距離瓜州不遠,李昊天又擔心甘州回鶻的異動,早早在邊境上佈下重兵。自甘州出逃六個時辰後,一座滿是火把,在黑夜中散發出點點光芒的大營出現在李惠明的眼前。
“呔,來者何人,報上名來!”
守營的士兵看見爲首的居然是一名身着婢女服飾的女子,不由得大爲驚奇。然而這女子氣度不凡,身後還有十來個氣勢不弱的護衛相隨,守營士兵也不敢怠慢。
“速速通報李大人,趙國公主駕臨,速來迎接!”
不等李惠明開口,她身邊的一名護衛猛地上前,雖然儀容不整,但護衛說話的氣勢極爲威嚴。
趙國公主?公主不是後天纔到嗎?守營士兵面露疑惑,正欲相問,護衛接着道:“沒時間解釋,情況緊急,速速相報!”
守營士兵調頭走了,乘着這段空閒,李惠明仔細打量起李昊天的這座大營。大營佔地極廣,東南西北各十里而成方形,大營四角都有高高的築臺,臺上也不知道放的些什麼奇怪的武器。而大營四邊,除了正門開口外,其他籬牆都是三米來高,還有黑色鐵皮裹在上面,鐵皮上又有菱形尖刺。饒是李惠明不太懂軍事,乍然一看,也覺得這大營氣勢非凡。
按照規矩,李昊天是應該主動出城迎接李惠明的。故而這座設在沙、甘二州邊境地帶的大營就成了李昊天這幾日駐守的地方,下面人來報公主駕到的時候,李昊天正無聊的在同莫玉麟、韓熙載等人玩着麻將。作爲即將告別單身的初哥兒,李昊天似乎患上了婚前恐懼症,無聊之中,搬出了後世早已經成形的麻將和諸將幕僚們打了起來。莫玉麟戰場指揮鎮定自若,卻在牌桌上被陸千鶴和韓熙載殺得丟盔棄甲,眼下莫玉麟剛又放了把胡,通報也到了。
“什麼?甘州回鶻作亂,軍情緊急,公主來了?”
李昊天一把扔下手中的八萬,匆匆向營門奔去。韓熙載三個面面相覷,隨即緊緊相隨。
“公主!公主,怎麼真是你來了?”
隔着老遠看不清楚,走近之後仔細一打量,這身着婢女服飾,臉上髒兮兮的窈窕人兒還真是李惠明。李昊天大驚失色:“這,這是怎麼回事?”
李惠明試着擦了擦自己的臉,剛開口道“駙馬”,旋即一想不對,又紅着臉接着道:“大人,本宮車架行至甘州,那回鶻汗乞兒哈扎熱情相邀。本宮想大家都走的累了,也不妨歇歇,可沒想到那乞兒哈扎包藏禍心,竟然想擄了我去。所幸高行周高老將軍察覺的及時,率先發難,這才護得本宮安然見到大人。不過高將軍他們,唉,都是本宮害了他們。”
說到這兒,想起拼死護衛自己而死的勇士,李惠明止不住抽泣。李昊天看的心酸,想緊緊擁她入懷,又想到可能不合體制,只能掏出一塊手帕遞給李惠明。看着李惠明情緒漸漸穩定,李昊天又響起甘州回鶻的惡行來,不禁火冒三丈道:“來人,傳我軍令,即時開拔,全力東進,不把甘州回鶻給我殺的乾乾淨淨,絕不回師!”
燕晉南聞言,就要傳令,陸千鶴卻一把拉住他望向李昊天道:“大人,且慢!大人跟公主的婚期就在後天,眼下若是出軍,大婚又該如何?依屬下看,大人不妨先息怒,待婚事一完,我們立馬殺奔甘州!”
“不!”李昊天一擺手道:“現在高行周將軍說不定還活着,再說,這些勇士爲護衛公主而丟掉性命,他們的遺體我們也要好生安葬。幾天後去,他們的遺體怕是已被餵了野狗。更重要的是,我一刻也忍耐不下這股怒火,現在,我就要出兵打他個措手不及!”
“可婚事、、、”
陸千鶴還想勸阻,李昊天卻淡然一笑:“婚事,你放心,這一次,我要爲公主進行一個世上絕無僅有的婚禮。公主,你意下如何?”
李昊天看向李惠明,雖是問句,卻透露出些許不容抵抗的味道,李惠明聰明如斯,乖巧的點了點頭。
大營很快動了起來,這座大營的建立,本來就不是爲了迎接公主這麼簡單。規模如此巨大的營壘,可屯兵十萬,李昊天便將霸衛軍,奚勇軍,歸義新軍與西州回鶻軍共計十萬人全放在了這裡,爲的就是來年以此兵力橫掃甘州回鶻。只是沒想到甘州回鶻如此膽大,居然敢自己跳出來找打。大營瞬間吵吵鬧鬧,大家一聽說公主遭襲,哪裡還有半分睡意,這幫兵,可是極爲敬重李昊天,李昊天拿他們當兄弟,現在自己老婆被襲擊,這些兵自然會全力相助。
一個時辰之後,大軍開拔。開拔前夕,李昊天另外修書一封讓人火速帶給涼州節度使孫超。經此一戰,他要徹底收復河西十一州。李昊天也沒有向李惠明明說這特別的婚禮到底是怎樣一番情景,特地爲李惠明準備一輛別緻歸義造四輪鐵質減震馬車,李昊天居然帶着李惠明一起出徵。
十萬大軍,以奚勇軍爲先鋒,曾大牛率領奚勇軍就是一陣猛衝。在西北這片平坦的地域上,騎兵就是王者,近十萬的騎兵向前衝鋒,乞兒哈紮在甘州也分明感受到大地的一絲震動。
“難道,李昊天現在要打過來了?”
乞兒哈扎自嘲的搖了搖頭,這想法在他理性看來,未免太過荒誕。漢人的守禮節,他是知道的,他可不信李昊天大婚未完就殺了過來。
“高將軍,你說李昊天打過來沒有?”
大地的震動感卻持久未消,乞兒哈扎努力把這當作錯覺,但還是不放心,忍不住出言相詢。他的旁邊,披頭散髮的高行周被反綁着手盤坐在地上,看着乞兒哈扎,高行周沒有說話,只是眼神惡狠狠地盯着乞兒哈扎。
乞兒哈扎全身猛地感到一股冰冷,不知道是被高行周看的,還是內心深處對於前途的憂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