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恨可恨!”
曹議金鬚髮皆張,憤怒異常,堂下跪着的通信兵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還請大人息怒,傷壞身體可不好。”
滿堂的幕僚,見到年邁重病的曹議金怒不可遏,生怕他一氣之下加重了病情,要是一病不起甚至一命嗚呼,那歸義算是徹底完了。
曹議金慢慢平息了自己的情緒,但眼神中有掩飾不住的悲涼與落寞,看向瓜州方向,他忍不住痛哭流涕。
“我的兒啊,你們怎麼能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啊!”
曹元德善武,曹元深能文,他們一文一武一直都是曹議金引以爲傲的兩個兒子。三子曹元忠雖然表現出過人天賦,但終究還是年幼。曹議金已經行將就木,一下子失去了兩個優秀的兒子,不免異常痛苦。
滿殿的曹氏家臣眼見主公哭泣,也不好沒有什麼表示,哪怕是乾嚎兩聲,也要陪着主公傷心。一羣人在這真哭假哭的哭了十來分鐘,曹議金的眼淚也快流乾。瞧見主公發泄的差不多,一文臣再次出言相勸:“主公,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我還是得想想如何守住沙州,如何擊敗斬殺李昊天爲大公子、二公子報仇纔對啊!”
一聽報仇二字,曹議金終於是回過些神來。到底是久經沙場,精通謀略的老狐狸,薑還是老的辣,曹議金很快調整過來,開始思考起日後的部署。
眼下,瓜州已破,瓜州到沙州之間沒有任何阻隔。只需一天,李昊天的騎兵就可以疾馳而到。沙州不比瓜州,除了同向瓜州的一面,其他三面走出去都是無盡沙漠,一直是依靠瓜州抵擋來犯之敵。而又由於平時根本沒有戰事,沙州城遠不如瓜州城高大堅強,四周更不用說來設置軍事據點,基本就是白城一座。
曹議金有些頭疼,沙州雖然還能調集起兩萬軍隊,但其中大半都是歸義軍,瓜州歸義軍的投降讓他無法再次相信歸義軍。而剩下的可靠的曹氏牙兵,只有五千餘人,曹議金怎麼想都想不出個辦法來抵擋李昊天的進攻。
“大人,要不我們去向甘州回鶻求救?平素我們待他們不薄,大多數錢財都獻於了他們,想必他們是不希望我們被李昊天取代的。”
一位幕僚眼見自家大人無比頭疼,小心翼翼地說出了自己的辦法。
對於請周邊勢力的人幫忙,換做瓜州淪陷之前,曹議金是萬萬不能答應的。雖然平時曹議金以大力錢財極力與周邊交好,但他自己心裡清楚,這些勢力沒有誰不想佔他歸義。只是各大勢力之間互相糾葛,這纔給了曹議金一個夾縫中生存的機會,但一旦自己去主動邀請某一勢力介入,無疑給了別人名正言順進入歸義的機會。請神容易送神難,曹議金有些怕前驅狼,後入虎。
曹議金揉了揉額頭,道:“不請甘州回鶻,請西州回鶻可好?”
西州回鶻在歸義西面,以西州,即今天的新疆吐魯番爲首府,也是一股不弱的勢力。相比於東面極具侵略性的甘州回鶻,西州回鶻對侵佔歸義領土根本沒有什麼念想,西州回鶻人更喜歡過自己的太平生活。如果要請外援,曹議金更傾向於西州回鶻。
哪兒想堂下衆人聽了此話,都只是搖了搖頭,有代表者站出來直言道:“西州回鶻貪圖安逸,固守本土,怕是不會來淌這趟渾水。而且,南面的蔥嶺回鶻也不安份。雖然有沙州南面的沙漠阻隔讓他們不能直接進攻我們,但他們一直想吞併西州回鶻來借道西州攻擊歸義,進而就可以與甘州回鶻連成一片繼續東進。所以,西州回鶻還得防着蔥嶺回鶻,求援他們九成九是行不通。”
曹議金聽了這話,徹底沒了精神,無力的垂下了頭。良久,他才擡起頭,有氣無力的說到:“派人,去請甘州回鶻幫忙!”
曹議金的使者向東疾馳而出的時候,李昊天的大軍也正式開拔。沒有什麼阻礙,大軍很快順利開進到距離沙州城不足百里的地方。
而此時,曹議金的使者已經到達甘州,將曹議金的求援信送到了甘州回鶻頭領乞兒哈扎的手中。
“哈哈,好好好,這一下,咱們甘州回鶻終於有了名頭去他歸義了!”
看到曹議金的求援信,乞兒哈扎心頭大塊。之前,他便一直垂涎瓜州的牧場與沙州的鐵礦,但一直受到西州回鶻掣肘而無法成行。這一次,曹議金自己請命,他便有了由頭主動開進歸義,既沒有曹議金的阻擋,更不必承受西州回鶻的指責,到了目的地,他還會離開嗎?
乞兒哈扎的動作很快,留下三萬餘騎兵防備自己東北面的党項人與東面的涼州軍,他自己帶領三萬精騎兵迅速啓程,一路不加停歇,向着沙州飛奔而去。
乞兒哈扎的部隊趕到沙州附近的時候,沙州城的戰鬥正進行到重要關頭。
自李昊天的部隊開到沙州城前,沙州城中便不斷有軍民出逃,而且情況愈演愈烈。由於擔心士兵不戰而降的情況再次發生,曹議金想出了一條毒計,他封鎖了城門,將出逃的人當衆斬首,又將軍中士兵們在沙州城中的親人全都用自己的部分牙軍看管起來。大家敢怒不敢言,只能將怨氣憋在心中,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替曹議金作戰。
雖然心中敬仰李昊天,但另一邊是與自己親屬的性命,士兵們也不得不認真作戰。曹議金顯人數不夠,又抽出牙軍組成督戰隊,將城中百姓裹脅上城頭去與李昊天作戰。
李昊天初次攻擊,傷亡不小,又看曹議金居然發了瘋的裹脅平民來戰。想到自己日後打下沙州,可還需要這羣百姓與這些士兵,李昊天可不想得到一座空城,於是他下令暫緩攻城。
再召開了幾次軍事會議後,莫玉麟提出沙州城內資源不足,不妨先將沙州圍而不打,再等待時機。沒有其他的辦法,李昊天也只好暫時如此。而乞兒哈扎,正是在李昊天的軍隊開始實施圍城的時候,殺到了沙州城下。
“報!大人,十里外發現隊騎兵,看裝束,應該是甘州回鶻!”
李昊天正眉頭緊鎖,思考着如何攻略沙州,傳信兵的話卻讓他不得不停下思考。
“這羣回鶻人,來添個什麼亂?”
李昊天很有些不快,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一時之間,剛剛還處於上風的李昊天不得不小心應付起來。若是讓曹議金與甘州回鶻兩面夾擊,那李昊天的處境就不妙了。
“快,集結部隊,給我迎上去!”
一聲令下,留下五千人看着沙州城,李昊天帶領剩下的人慌忙起身,跨上戰馬,向着回鶻人迎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