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開始, 這個世界,就是錯的。
當金木研再次睜開眼睛時,看着從窗外鋪散開來的明媚陽光, 心裡沒有半點波瀾, 好像死了一次, 又好像沒有, 還是那張病牀, 還是半開的窗戶,也還是……那個人。“他醒了!他真的醒了!”進來的護士摔了盛滿水的盆跑了出去,“咣噹”一聲, 水盆在落地時轉了個圈,液體呈扇形潑灑而出, 濺滿地面。金木研不聲不響地看着, 沒有出聲的慾望, 甚至連好奇這種情緒都沒有。
他不記得自己該幹什麼,彷彿在那一瞬間, 自己連靈魂都被吞噬了。
恐怖,寒冷和絕望,心裡不剩下其他的任何情緒。
醫生們魚貫而入,掏出各種器材檢查着他的身體,一邊呼喊着“奇蹟”這種字眼。無法理解地看着他們, 在這注視的過程中, 他看到了另一邊沉默不語的好友——永近英良。那是一個樂觀開朗的少年, 如今卻像是帶了些滄桑, 呼出口氣, 他又重新凝聚出笑容,看着那副面具, 金木研垂下了面孔,記憶裡那個人,他果然消失了嗎?即便不願意相信,可那,果然是該死的真實。
後來,英良告訴他,他其實在一年前就已經被殺死了,事實上,在他已經被醫生們確定爲死亡時,心脈瞬間恢復了正常,這已經不能用起死回生來形容了。當然這是好事,人嘛,總要知足!永近英良大笑着拍着金木研的肩膀,但黑髮男孩還是能從這動作中感覺出太多的顫抖。這麼說來,他復活了?他可以回憶起自己被虐殺的經過,他甚至還記得那份痛苦,所以……那個人,千方百計讓自己死,而最後,自己又復活了……
這到底有什麼意義?
他緊接着又問自己的好友,爲什麼母親沒有來接他。
永近英良表現的乾巴巴的,欲語還休,但最後還是嘆了口氣說出來了。
他的母親,因爲過於勞累,再加上金木研的死,一時之間接受不了,跳樓自殺了。
這真是個奇怪的世界。
該死的人不去死,不該死的人卻去了自己想象不到的世界。
那一刻,他的心裡充滿了怨恨。
隨即又化爲烏有,不能再讓,僅剩的這個人爲我擔心了。
一夜之間,自己失去了所有,曾經喜歡的好友,以及,他唯一的家人……所以,自己不能在失去了。
身體狼狽地幾欲跌倒,被身旁的人扶住。金髮男孩的臉上帶了擔心,金木研聽見自己說,他不會去報仇的。
男孩才呼了口氣,說,你啊,剛纔的眼神嚇死人了。
金木研知道,男孩是怕自己陷入危險,畢竟那個人,在他的記憶裡,很強,可是現在,他又去了哪?
“找不到了,就好像憑空消失了。”兩人坐在公園的長椅上,看着因爲週末而一家子出來遊玩的各種人,都覺得恍若隔世。永近英良看着天空,細細思索着金木研昏迷的每一天,他忽然覺得,自己相信金木研會醒來,果然是正確的啊,不過還好,嘉納醫生也是如此堅信不疑,並且給了金木最好的照顧,抽空還是要去感謝一下比較好。
“真是……可惜。”金木研喃喃而出的一句話讓英良胳膊抖動了一下,畢竟那聲音太低沉了,不像是以前的玩伴所發出的。
“你剛纔說什麼?”金木研在醫院內的生活用品已經打包寄回了他的家中,兩人正準備去買些日常用品,以彌補不足,況且,現在的金木研正需要有人陪伴,永近當然義不容辭。說起來,以前那個人不想自己靠近,到底是出於什麼心理啊,該不是單純的佔有慾吧。不過如果當時自己不管不顧,執意站在金木身邊,又會是怎樣的未來?
“你也會被殺死的。”有人輕輕說着。
永近英良立即回頭,看到的卻是金木燦爛的笑臉,並不是裝出來的,好像把一切都想通一般,恢復了正常。“你……”他高興地說不出話來,只是擁抱住了男孩,緊緊的,然後哭了出來。“哈哈,英良,你是笨蛋嗎?哭鼻子的話我可會笑話你的。”金木研文雅地笑着,“我想去書店,有好多想看的書啊。陪我去吧。”
“嗯,沒問題。”兩個男孩兒手拉着手,同樣十歲的年齡,卻在同一段時間經歷了很多事,在這一刻,說他們倆心的距離是最近的……也無人反駁。
鯨神丙人感覺自己在時間之門裡呆得有點久了,就好像電梯到了樓層卻遲遲不開門一樣,讓他很納悶。
阪田銀時帶給了他不小衝擊,他覺得,自己的感官受到了巨大的考驗。揮出去的赫子,在當時確實是遲疑了一下,好在捲毛沒有發現,說起來精神恍惚的原因也很可笑,竟然是因爲那個大嬸……大嬸什麼的,只是普通的人類罷了。
“都說了你穿這麼點怎麼行,你哥哥不管你,我還能不管你?”
“真是的,吃這麼點,來,我給你炸的三色丸子,你吃吃看好吃不?”
“我就不說你哥哥了,看看你,年紀小還學人板着個臉,你啊,以後學誰都可以,就是別學你哥哥,懂了沒?”
明明只是路人甲罷了,爲什麼要管這麼多閒事啊!
他鬱悶地蹲在房間一角,明明連個主角都不是,隨時都可能死,還摻和來摻和去,不知道炮灰都是幸運E----嗎?
殺死主角是因爲可以擁有他們啊,沒有什麼東西比死人更值得收藏了。
因爲人只要活着,就不可能被一個人完全擁有。
想要擁有完整的靈魂和身體,就要讓他們徹底消失。
就像爸爸和哥哥一樣,死去了,自己也就完全擁有了他們。
雖然無法說話了,但他們一定也在暗中看着自己吧。
可是那位大嬸……你活着就好了啊,活着多好啊,活着……其實比什麼都好吧。
“叮噹”,門開了,總感覺這次大門開的格外詭異,在出去之前丙人回頭望了一眼,大門咧開嘴笑了。
依然是熟悉的街道,依然是熟悉的建築物,那麼,按照道理來說,這裡就不會再有主角了。
他藏在樹後,看着永近英良從前面的十字路口穿過,就連表情,都還是以前那副志得意滿的讓人想潑冷水的表情啊。這裡是食屍鬼的世界,金木研已經被……身形長了不少的黑髮男生從巷道口轉了過來,他驀然記起,這裡是對方的家。那麼,這裡就是平行世界?
“那個,請問您藏在這裡做什麼?”熟悉的溫婉聲音響起,丙人僵硬住了手腳,不會動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