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靈魂的悸動(八)
億萬年來, 人類的進化從未有一刻的停止,或快或慢,在時間的長河裡, 總有那麼一些特別的存在, 而秦幽夜, 就是那特別一類的其中之一。
汝之痛, 吾來分之。
曾經在她眼裡如雞肋的能力在此時卻可以爲自己最重要的人的生命天平上增添一個碼法。
窗外冷風蕭瑟而過, 引來一陣林間枯枝“嘎嘎”的聲音,哈利手顫抖着,卻不願放開月那冰涼毫無溫度的手。
月啊……
很快, 你就不會那麼痛了。
將臉靠近那抹冰涼,心緒慢慢沉澱, 讓自己沉浸在一片空靈之中, 無嗔、無憂、無喜、無悲, 有的只是心中最初的一番憫人的情懷,願之所願, 想之所想,憐之所憐。
漸漸地,一抹淡淡的純白光暈閃現在哈利與迦月交握的手間,從一開始的淡不可見到後來的明亮卻不刺眼,置身其間, 你的腦海便只能閃爍四個大字——溫善若水。
迦月緊鎖的眉頭一點一點地舒展開來, 臉色雖然依舊蒼白, 但低弱到微乎其微的呼吸總是慢慢平穩下來, 但另一邊哈利的臉色卻不再紅潤, 刺眼的青白爬上那張還猶帶稚氣的臉,呼氣聲變得粗重急促, 水潤的脣更不復粉色,白的嚇人。
哈利只覺得前世今生的痛加在一起都不如此刻難以忍受,不只是身體上的折磨,更多的傷來自於心,原來,月是這般痛嗎?
他已經找不到任何的詞語來形容此刻的感覺,好像靈魂被抽離了出去,但身體裡,神經的抽動卻每時每刻都忠實的提醒着他身體的存在,身體的異樣。每一分每一秒,都只覺撕心裂肺,生死不能。
掩在在寬大袍中的手臂則不知何時開始裂開道道傷痕,血順流而下,落在光亮的石磚上,蔓延開來。
如果此時有旁人細瞧,便不難發現哈利身上詭異裂開的傷口位置竟然與迦月身上的一模一樣!
哈利的異能忠實的體現了等價交換原則,雖不能完全治癒他人,但卻可以在很大程度上將對方的傷痛轉移到自己的身上,幫助對方緩解痛苦,但有得必有失,被治癒人身上的傷都會轉移一部分人到救治人身上,可以說,在那一刻,你能清晰的感受到對方在承受些什麼而無法逃避。
前世對於這個救人損己的能力他可是毫無好感,他不是傻瓜,知道一切後,更不會將這個能力宣揚到天下皆知,包括,那個似乎無所不知的明着救下他實則送他下另一個地獄的男人,本以爲,這個能力會隨着前世的死亡而埋葬,卻沒想到它竟於不久前再次覺醒。
塞巴斯蒂安站在一旁,眼神一如既往的深不可測,靜靜地任由那一灘血的味道在房間中擴散。
那個女人……
——小姐,小姐……
塞巴斯蒂安擰緊了眉,收緊五指握成拳,暗沉壓抑的紅眸被怒火燃燒的燦亮,像太陽一般熾人,不復初識的淡然冷漠。
蹲下身,伸出雙臂欲摟起只能虛弱癱軟在冰涼的地上的迦月,但久久,只能有些不知所措的遲疑着,手臂伸出又收回,幾番來回,卻還在猶豫着,他,真的,不敢碰她。似乎,只要那麼輕輕一碰,眼前的人兒就會如泡沫一般消散於空氣中。
血已經染紅曾經純白的衣料,打眼一看,那沉重的暗色好似宣告他的失誤,嘲笑他的無能。
施刑之人何其冷酷,下手狠絕,次次重傷要害,卻又故意緩下幾分力氣,讓疼痛持久的折磨着迦月,不讓她輕易死去。
——你來了,可惜遲了呢!
調侃的聲音浸透着邪惡,奈何浪費了一副好嗓子,塞巴斯蒂安不予理會,暗忖着。
——喲,纔多久不見,你的架子到變大了!
女聲帶着掩飾不住有的怒意,譏諷道。
——我要帶走她!
塞巴斯蒂安沉聲道,表明剛剛說的話不是請求,而是宣告。環顧四周,神秘聲音的主人依然沒有現身,脣邊不在噙着含義莫測的笑容,眼睛微微眯起。
——你憑什麼覺得我會答應?
——你不能隨意出入這個空間吧!
塞巴斯蒂安亮了一張底牌,賭的就是這個從頭至尾便對迦月帶有深切敵意的女人不能隨意出入此空間。
——哦,原因?
淡淡的,似是滿不在乎,對方懶懶的出聲詢問。
——也許是被桎梏,也許是被契約,也許……你根本就不是這個空間的人!
意有所指的重音,塞巴斯蒂安語氣沉穩,不露絲毫慌亂,但語氣中充滿的篤定卻昭告對方自己的猜測絕對是事實。
對於能力已達到一定程度上的他來說,異面空間並不是什麼秘密,但出入空間除了機遇便需要足夠強大的實力,他以前去過幾次其他的異面空間,但最終落腳的卻是如今腳下的這個空間,這個曾經孕育了他的地方。
對方從頭到尾藏頭藏尾如果不是力量弱小便很有可能是她的實體根本就不在在此,所以,他推測聲音的主人不是這個空間的人。可是能造成此現象的原因,不是實力不夠,就是太強,強大到足以危險這個空間的穩定而被限制。
伊蓮沒想到塞巴斯蒂安一語中的,說出自己一直掛在心上的心病。雖不是全對,但十之八九卻都對,唯一錯的,便是他們對所謂的空間的理解,不過,也是他怎麼可能知道……
可惡,要不是剛剛察覺到空間深處的騷動,她無論如何是不會放過提婭的,沒想到,離開片刻,便被那該死的丫頭抓到空子,而她現在的狀態又決不能和這個男子其正面衝突,否則……
怎麼辦?
怎麼辦?
就那樣放手嗎?
這次機會可是好不容易纔得來的,她費了多少心力纔有了這片刻的時間,如果錯過了,還有下次嗎?
伊蓮不自覺地握拳,手心尖尖嬌嫩的皮膚被尖尖的指甲刺破溢出血珠。果然,不論怎麼想都覺着不甘心……
目光透出深刻的陰毒,片刻又歸於空洞,伊蓮在黑暗中突然發出兩聲低低的笑,讓人聽了不由只覺毛骨悚然的陰冷,末了,她微微掀脣。
——這次,你贏了,帶她走吧!
塞巴斯蒂安不再有一絲遲疑,利落的抱起地上的迦月擡腿便要離開,但身後不知有意無意的低語卻讓他離開的腳步緩了緩。
——這樣有意思嗎?終有一天,你會是傷她最深的人,呵呵,仔細想想,你求的又是什麼,心安嗎?還真是可笑……
望着男人遠去的背影,伊蓮冷哼一聲,我就不相信你的心會和你的面色一樣平靜,塞、巴、斯、蒂、安!
牆角的陰影處塞巴斯蒂安垂下眼簾,此刻,那句可笑倒是深深切切的刻進他的心,徘徊不去,讓他心煩意亂,焦躁莫名。
哈利重重倒地的聲音驚醒了陷入回憶的塞巴斯蒂安,他急步走了過去,扶起使用能力過度支撐不住而暈倒的少年。
將哈利放在迦月身邊的單人牀上蓋好被子,回首又望了望昏迷中喃喃低吟的纖弱身影,塞巴斯蒂安,這個冷血的惡魔忍不住悠長的長嘆了一口氣,揉揉太陽穴,只覺得疲憊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