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麗絲……”愛麗絲晃着金髮回頭看到三人,馬上露出驚訝的表情並準備開口。
但在少女出聲之前,桐人便已經把手指放在嘴脣上要她安靜了下來,然後才低聲說道:
“愛麗絲,安靜一點。趁現在趕快離開這裡比較好。”
“咦……爲什麼?” 同樣以細微聲音回答的愛麗絲,似乎完全沒察覺自己即將大禍臨頭。而要不是桐人這麼說,尤吉歐可能也沒注意到有這種可能性。
“沒有啦……只是覺得那個整合騎士可能……”尤吉歐瞬間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就在這個時候……
村人之間傅出了幾道細微的聲音。四人擡頭一看,發現有一名高大男性正由村公所的方向往這裡走過來。
“啊……是爸爸。”愛麗絲輕聲說道。男人正是她的父親——盧利特村現任村長,卡斯弗特·滋貝魯庫。
身材結實的他穿着簡樸的皮革上衣,一頭黑髮與嘴脣上方的鬍子都修剪得相當整齊。
他從前任村長那裡繼承天職僅僅四年,已讓他成了深受村民們尊重的名士,那對炯炯有神的目光便是最好的證明。
卡斯弗特毫不畏懼地孤身來到整合騎士面前,然後依照公理教會的禮儀將雙手在身體前面合攏並行了一禮。
當他擡起臉時,便立刻用清晰的聲音報上姓名。
“敝姓滋貝魯庫,是盧利特村的村長。” 眼前的公理教會整合騎士比卡斯弗特高了足有兩個拳頭。
騎士點點頭,讓鎧甲發出輕微的聲響,接着才首次出聲表示:
“我是統括管理諾蘭卡魯斯北域的公理教會整合騎士,迪索爾巴德·辛賽西斯·賽門。” 那嗓音十分奇特,讓人有點難以相信是由人類喉嚨所出。
帶有鋼鐵質感的餘韻傳透了整座廣場,讓在場所有村民安靜了下來。連距離頗遠的尤吉歐,也因爲感覺騎士的聲音直接透入額頭而繃起臉來。
當然,村長卡斯弗特也因爲對方的壓迫感而退了半步。
但卡斯弗特馬上展現驚人的膽量,端正了姿勢後再度以嚴肅的態度表示:“管理人界的整合騎士閣下竟然來到我們這個邊境的小村,實在讓我們感到榮幸之至。雖然這裡沒有什麼山珍海味,但我們還是想爲閣下準備歡迎的宴會。”
“我正在執行公務當中,這番好意就心領了。” 騎士大聲如此宣告着。
然後從面罩底下露出冰冷的眼神——接着繼續說出以下的宣言:“愛麗絲·滋貝魯庫以及……零。因觸犯禁忌條例而須加以逮捕,並將在帶往央都接受審問後處以極刑。”
站在附近的愛麗絲背部開始微微發抖,旁邊的零微微眯眼,接着目光開始在四處尋找起合適的物品……
但尤吉歐與桐人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也沒辦法有任何反應。
他們腦裡只是不斷重複着騎士剛纔所說的話。
村長那強健的身體也跟着晃了一下。他稍微能看見的側臉短暫但相當明顯地產生了扭曲。
經過漫長沉默之後,卡斯弗特失去元氣的聲音再度響起。
“……騎士閣下,他們到底犯了什麼樣的罪呢?”
“禁忌目錄第一章第三節第十一項,侵入黑暗領域之罪。” 這個瞬間,一直屏氣凝神聽着兩者之間對話的村民們立刻產生一陣騷動。
小孩子們瞪大了雙眼,大人們嘴裡則不停唸誦着教會的聖句並劃出避邪印記。
這時尤吉歐和桐人才在本能之下產生了反應。
他們把身體擋到愛麗絲和零前面,緊緊靠着對方的肩膀,把兩人的身影從村人眼前遮住。
但他們也因此沒辦法做出其它動作。這時要是貿然行動,鐵定馬上就會引起大人們的注意。
但是他們的肩膀馬上被人輕拍了一下。
零湊近頭顱輕聲道:“待會我吸引注意力,你們兩個帶着愛麗絲逃跑……躲起來……”
桐人和優吉歐一愣。
“零,你……”桐人瞪大眼睛剛想說什麼。
零沒有管他們怎麼想,直接一把搶過斧頭,穿過了人羣,低吼一聲:“跑!”
接着,零在人羣的喧囂中,拎着平時砍樹用的斧頭,衝向了整合騎士士。
桐人和優吉歐瞪大了眼睛,但是看着零決絕的背影,一咬牙,桐人抓住了愛麗絲的手腕,遞給優吉歐,低聲道:“優吉歐,你帶着愛麗絲快走……”
“那你……”
“我得留下來幫零……”
“可是…”
“快走!”
優吉歐身體顫抖,但看看身邊面無血色的愛麗絲,他一咬牙,抓過了愛麗絲的手腕,幾乎是強行帶着她跑向了遠處——
而與此同時的是——
看着男孩衝過來的身影,這位整合騎士大人只是平靜地站在那裡,然後一道罡風便吹向了零。
看到這一幕,零神色不變,彷彿早有預料一般,壓低身形,利用慣性,直接從下面滑過了罡風,接着猛然跳起,雙手持斧狠狠劈向整合騎士。
那位整合騎士似乎有些驚訝,導致他有些沒反應過來。
當零的斧頭劈下來,他也只來得及撇開腦袋。
斧頭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人羣中驚呼了起來。
這可是整合騎士啊!一個小孩子竟然能擊中整合騎士!這是何等的不可思議?!
但,人羣驚呼,零卻是有苦自知,他這一斧子,不僅沒有擊傷這名整合騎士,反而……如同平時砍在惡魔之樹上一般手被振的生疼……簡單來說,就是——未能擊穿敵方護甲……
於是,整合騎士便擡起劍,連同劍鞘一起,砸在了剛落地還沒站穩的零的後頸上。
零隻覺得一陣恍惚,雙眼一黑,暈了過去。
“零!!”桐人目眥欲裂,大吼一聲,直接不管不顧地衝了上去,撿起被零丟到地上的斧頭就朝騎士劈了過去。
但——
嗡!!!
罡風颳過,直接將桐人擊飛。
桐人慘叫一聲摔到了遠處。
整合騎士俯身拎起零後勁處的衣服,同時看向村名們:“吾命令,按住搗亂的小孩,把愛麗絲.滋貝魯庫抓回來。”
村名們一臉順從,效率比平時工作時高了多少,瞬間便分出一人死死按住桐人,幾人狂奔向優吉歐和愛麗絲逃跑的方向。
不多時,愛麗絲和優吉歐被帶了回來。
其中,優吉歐被按在一便,愛麗絲被送到了騎士的面前。
愛麗絲看了眼騎士,又看了眼被他拎着的,暈過去的零。
忍不住咬住了嘴脣……
“吾命令,村長綁縛罪人。”
村長茫然地往手上捉拿人犯的道具。
接着以沉痛的表情看了眼女兒,便轉開了視線,開始動手親手綁縛女兒。
“騎士大人!”被按住的桐人不顧一切地大叫出聲 :“零和愛麗絲她沒有進入黑暗領域!他們只是一隻手稍微碰到地面而已!就只是這樣而已啊!”
但是騎士只給了個相當簡潔的回答。
“這已經夠嚴重了。” 他說完便對按着桐人和優吉歐的兩名男子揮了揮手,似乎是要他們把桐人和尤吉歐帶走。
站起身的村民立刻抓住桐人和尤吉歐的衣領,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想把他們拖走。
桐人一邊抵抗,一邊繼續大叫: “那……那我們也一樣有罪!我們同樣也在那個地方!所以應該連我們也一起抓走!”
但是,整合騎士連看都不看他們一眼。
優吉歐眼神動搖,他心裡所想完全和桐人一樣,但卻完全發不出聲音。
愛麗絲稍微回頭瞄了他們一眼,像是要告訴他們不用擔心般輕輕地微笑並點了點頭。
她面無表情的父親,已經從後面將可怕的拘束器具繞過少女嬌小的身軀,開始用三條皮帶緊緊綁住她的肩膀、腹部以及腰部。
愛麗絲的臉因此而產生了些微扭曲。鎖完最後一個鎖後,卡斯弗特便搖搖晃晃地往後退了幾步並低下頭去。接着換成騎士走到愛麗絲身邊,握住從她背後垂下來的鐵鏈前端。
愛麗絲看着騎士手邊已經被他親自動手綁完的零,雖然知道他看不見,但還是露出一個溫柔且帶着歉意的神色。
桐人開始瘋狂掙扎:“可惡!放開我……”
“村長——!卡斯弗特大叔!這樣對嗎?你真的要眼睜睜看着他們被帶走嗎?”
桐人像是瘋了一樣拼命掙扎,可是小小的孩童,也怎麼可能拗的過大人。
整合騎士再也不看廣場一眼,只是把手裡的兩根鐵鏈前端綁在飛龍背後伸出來的鏈子上。
接着飛龍低下頭去,騎士輕鬆地跨上龍鞍。那身銀色鎧甲發出異常耀眼的光芒。
“愛麗絲…零!!!”桐人發出像要嘔出血來的吼叫。
被綁在龍鞍上的愛麗絲看向優吉歐和桐人,臉上始終帶着微笑。
她的藍色眼睛就像在說:“再見。”
接着,她收回視線,努力靠近零,用手抓住了他的手……
龍翼所捲起的風晃動那炫目的金色與耀眼的銀色髮梢,發出不輸給騎士鎧甲的閃亮光芒。
……
……
林木睜開眼睛,從潛行設備中脫離。
他靠坐在那裡,眼神中透露着迷茫……
大概在幾分鐘後,他旁邊的設備也發出聲響。
桐谷和人也脫離了設備,但與林木的迷茫不同,他的眼角淌下了眼淚。
兩人相視一眼,皆是無聲。
……
……
回去的路上,和人一邊伸着懶腰,一邊朝身旁的林木抱怨道:“真是的,完全沒有在【那邊】的記憶啊……”
“畢竟是防止泄露機密嘛。”零輕笑着說道。
“可是真的很好奇啊,明明什麼都不記得了,醒來之後竟然還有種莫名的情緒……”
“就像是一場夢,醒了以後還是很感動?”林木揶揄朝和人道。
“你這傢伙……”和人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自己是認真在說的誒,這個不正經的傢伙。
林木伸了個懶腰,輕笑道:“好啦,別胡思亂想了,沒有記憶也好,就像是睡了一覺就能拿到工錢一樣——”
和人嘴角抽搐,有種羞與此人爲伍的感覺。
……
另一邊。
尤娜正在公寓附近的操場上進行散步復健。
正常來說,她現在應該還只能依靠柺杖才能行走纔對,但是憑藉着她右手手腕上的銀髮手繩,不過兩天時間,她便恢復到了這種程度。
她一邊緩慢行走着,一邊用另一隻手摩挲着手腕上的銀髮,忍不住露出微笑。
不過,很快她的動作忽然停了下來,原因是她看到了一抹相似的銀白。
尤娜眨眨眼,認真看去。
那是一個大約二、三歲的小女孩。
皮膚白皙無比,銀髮紮成一個可愛的小馬尾,小小的臉上戴着小小的墨鏡。
白化……和零一樣……
尤娜心中微動。
她下意識地走向那小女孩,而離近了才發現,那小女孩正一副不知所錯的模樣看着不遠處。
尤娜望去,便看到了一對母子。
那母親蹲身抱着一個同樣大約二三歲的孩子安慰着。
離近了,尤娜才聽清楚。
“別怕,寶貝別怕,小妹妹她是天使喔,別怕……”
小男孩只是趴在母親懷裡,害怕的哭泣。
尤娜看看那對母子,又看看那不知所措的小女孩。
心臟猛然抽痛。
眼淚迅速溢滿眼眶。
她理解了現在的情況,
小男孩因爲小女孩白化的模樣,嚇哭了,跑去母親的懷裡尋求安慰,而小女孩只能爲此而獨自不知所措……
她不知爲何,想到了零…
他小時候……會不會也是這樣?
她咬住嘴脣,蹲到小女孩面前,忍住淚水,在小女孩茫然的視線中,蹲在了她身前,溫柔地揉了揉她的小腦瓜。
“小天使。你家人呢?”
小女孩先是茫然地看了一會尤娜,然後默默地指了指遠處坐在輪椅上,低着頭似乎在打盹的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