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冢的家庭很普通,慈祥的父親、溫柔的母親和嚴肅的祖父。
若真要說什麼不同,大概是因爲自己祖父曾是東京警署的警官兼柔道教練。但那也距離祖父退休快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現在還能記得手冢祖父的大概也就現任的一些警署上司而已。
從手冢記事起,手冢祖父因爲受傷而不得不提前退隱,那時閒賦在家的老人家待着也是無聊,索性將教育孫子的事情攬在自己身上。
可以說,手冢如今的性格、說話方式、做事效率都由老人一板一眼的教成。
從小被老人教育着作爲男人,無論在任何一種情況下,都應該以老人,孩子和女士爲先,作爲男士理應懂得保護弱者。
所以在貨架倒下來的一瞬間,下意識地本能反應是將女生置於自己的保護之下。
然而令他萬分驚愕的是,原本被自己嚴嚴實實護在身下的女生竟然翻了個身,轉而把自己護在了身下。
被人保護的時候不是沒有,家人、朋友、教練、隊員、夥伴,甚至是不認識的……很多很多人。
但第一次,真真切切的被一個女生保護了。
說不上的感覺,只能說這是一次很奇特的體驗。
這一瞬間的變化錯亂的手冢根本沒來得及反應。
女孩子身上特有的香味在鼻尖涌動,倒抽冷氣的聲音在耳邊近乎炸裂,瞬間清空了他腦子裡的混沌。
手冢從短暫的愣神中抽回思緒,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頂住壓在女生肩上的巨大貨架,一個人的力量還是太弱小,只能稍微地減輕給何瑤帶來痛苦的重量。
何瑤在注意到手冢的動作後,擡起頭衝他微微一笑,只不過微笑被暗色模糊掉大半,手冢只能看到女生的雙眼,黑亮的透徹。
“快快!這裡!”
頭頂一陣的喧鬧,伴隨着嘈雜的腳步聲,雙手頂着的重量倏然離開,兩人被周圍的救援人員快速的
光亮透進眼裡,手冢第一眼注意到的是何瑤垂落在身側的左臂,軟弱無力,指尖透着青白色,第二眼是她慘白的臉頰,豆大的汗水順着下巴滴落,在她白色的T恤上暈開一大團水漬,第三眼是她微微彎起的眉眼,和右手捏緊的拳頭。
蘇晚晚紅着眼眶拉着何瑤的右手,看着她軟弱無力的左手絲毫不敢觸碰:“阿瑤,你還有沒有其他那裡有受傷?我們趕緊去醫院,早點去看看你肩膀有沒有什麼。”
何瑤反手握緊蘇晚晚的手,輕輕捏了捏,眼睛一眯笑着看閨蜜:“哎呀,都已經這樣了不用着急,倒是你這樣子讓我明明覺得不疼的,現在都覺得疼了。”
蘇晚晚一愣,趕緊低頭,伸手抹掉溢出眼眶的淚花。
“對啊,笑起來的女孩子最漂亮了。”何瑤點點頭,伸手幫着擦去蘇晚晚臉上的淚珠,“再說了,晚晚你就是醫生,你慌什麼呀?”
蘇晚晚看着何瑤腫起來的肩膀,眼一紅,深深吸一口氣:“我們先去醫院拍個片,讓骨科有關的醫生幫忙看看,我畢竟是學的外科,骨頭這方面不能算太熟悉。”
“嗯,好。”
只不過最後到醫院的不是兩個人而是三個人。
加了一個手冢。
從手冢攔住她的開始,到醫院後,那清俊眉宇間的歉意就沒消退過。
_(:зゝ∠)_班助你這樣讓她心裡壓力很大的好嗎?
晚晚還說什麼讓手冢前輩和我們一起去一趟醫院吧,看到結果手冢前輩也會放心很多什麼的。
那是什麼鬼啦!她不想因爲受傷的原因和他扯上關係啊!
出乎意料的救人什麼的,那完全是……
色令智昏啊,色令智昏〒▽〒。
何瑤衝蘇晚晚擠眉弄眼:o_O晚晚,這不去醫院我也可以告訴他結果啊!!你是不是犯傻了?
蘇晚晚正色:你別說話!
檢查一趟下來,左肩重度脫臼加隱裂性骨折,需要打石膏,休養生息三個月。
何瑤趁着手冢去藥房拿藥的時候,把蘇晚晚拉到一邊,指指自己吊着的左手臂:“你看清醫藥費的價格了嗎?我好趕緊還給手冢前輩。”
這一趟醫院下來,除了掛號費是蘇晚晚掏的錢,其餘的各種醫藥費用都由手冢支付的,她們沒有花銷一分。
即使手冢已經開始打職業聯賽,但三個人本質上都是學生,而據班上人說手冢的所有獎金都拿回了家。這進一次醫院花銷不算少,就手冢一人的生活費是能支撐下來,但他接下來的生活也會太拮据。
蘇晚晚搖頭,目光裡含有歉意。
手冢心思的細膩程度從他的爲人處世就可見一斑。而這次繳費的所有程序都是他去走的,所有的報價單都在他手上,他想遮,輕而易舉。
何瑤抿抿脣,她的意識裡清楚地記着一條:任何事,一旦扯上錢,那就再也算不清了,所以一定要趕在這算不清之前把一切都算清纔是最好的。
兩個人說着話,那邊結清賬的手冢已經走了過來。
何瑤轉過身,面向手冢:“班助弄完啦?”
手冢點頭,目光落在女孩子打着石膏的左臂上,開口嗓音微啞:“還疼嗎?”
“嗯,還有一點,不過比剛纔好多了。”何瑤也不藏着掖着,就算打了鎮痛,哪兒有那麼快就不疼了的。
手冢嗯了一聲,張口兩下還是囑咐道:“在家多注意,這幾天就忍耐一下,不要碰水。”
“謝謝班助關心。”何瑤微微笑了一下,伸出右手攤在手冢面前,“對了,今天花費的賬單麻煩班助給我一下。”
兩人目光相對,女生的黑色雙瞳漆黑,宛若星子,像極了祖母生前臨帖時的磨動的那方端硯,質地深沉均勻,卻黑中透亮。
祖母總愛寫中國字,一筆一劃,擫、押、鉤、格、抵,極爲嚴苛,卻富含規律。
自有章法。
手冢伸手將口袋裡的藥費清單遞到何瑤手上。
何瑤也不看,直接收回口袋裡:“謝謝班助,明天我再一起結算了還給你,現在一起叫輛車回去吧?”
“嗯。”
三人打道回府,各回各家。
蘇晚晚拉着何瑤有些不解:“手冢前輩那麼輕易就把賬單給你了?”
“他這樣纔是對的。”何瑤一邊喝水,一邊拿出口袋裡放着的單子,“難道我們還要在醫院拉拉扯扯上演一通給我我不給你給我我就是不給的戲?矯情不矯情?我和他都不是這樣性格的人好嗎?”
蘇晚晚想了一下,忍不住抖了抖:“也是。”
“所以啊,明天去取了錢,趕緊還給他是最好的了。”
何瑤伸個懶腰,打個呵欠:“好啦,快睡吧。”
明天又是個豔陽天喲~
……纔怪嘞!!
何瑤瞪大眼看着這時候絕對不應該出現在自己家門口的人:“班助,早上好啊。”你怎麼會在這兒啊!現在是第二節課啊班助!
“早上好。”手冢應了一聲,將手裡的早餐遞給何瑤。
“給、給我的?”顫抖着手接過,何瑤嚥了咽口水,這……這無事獻殷勤的,非奸即盜啊非奸即盜!
“嗯。”
他一定是來催債的吧?催債的?
“對、對了,這是昨天算下來的醫藥費,都在這兒了。”何瑤趕緊從包裡掏出早上蘇晚晚出門取給自己的錢,遞給了手冢。
手冢低頭看了看,沒接:“還給我?”
“嗯,對啊。昨天身上錢不夠,謝謝班助幫忙墊着。”何瑤趕緊點點頭,班助你拿着錢趕緊走吧〒▽〒這、這……一大早地送早餐她有點受不起啊。
“好。”手冢接過信封,隨手放進身後的揹包裡,看了眼何瑤,“走吧,我送你去教學樓。”
何瑤身子一晃,扶住門框,穩了穩心神,但嗓音卻是止不住的顫抖:“你、你送我?”
“嗯,何瑤同學你有你的原則,不願意我幫你墊付醫藥費,但是我也有我的原則,到何瑤同學你手臂痊癒之前,我會負責照顧你。”手冢側過臉垂下頭,看着在自己肩膀處的女生,沉聲說道。
何瑤:…………手冢國光你、你……你把錢還給我啊啊啊啊啊!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