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金平火拼之事足足過去了三天,常墨卻依然在這一天夜裡做了一個無比真實的噩夢,淒厲的喊叫聲一下子就把睡在隔壁的黑熊驚醒。
“咚咚咚”,黑熊用力地錘着門,“哥,哥,你沒事吧?你再不答應,我就衝進來了!”
常墨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虛弱地回答道,“我沒事,沒事……”
聽着黑熊離去的腳步聲,常墨半長的頭髮和冷汗絞在一起,黏黏地站在臉頰上。
他用力地眨了眨眼,看向黑夜裡張開的十根手指。
幸好都還在。
夢中林簡冷豔的面孔就像魔鬼一樣深深地刺穿他的心靈,恐怕就算十年之後,他還能清楚地記得那一天下午,他被死死地摁在滾燙的土地上,豔陽高照,惡魔高舉着雪亮凌厲的刀鋒,在下落的那一瞬間,他真的以爲自己的小拇指就要與他的軀體分家了。
他甚至聽到了鋒利的刀刃刺進泥土所發出的晦澀響聲。
劇烈的疼痛感通常都要延遲半秒纔會通過大腦傳來,他下意識地發出一聲痛徹心腑的慘叫。
可是,意想之中的劇痛並沒有出現。
他不可置信地睜開眼,發現那刀刃緊貼着他的指縫而過,那冰涼的觸感至今讓他無法忘記。
還在,還在!他的小拇指還在!
他原本緊繃着的身體在這一瞬間徹底放鬆了下來,就像一灘爛泥躺在地上。
他大口喘着粗氣,心臟不自覺地激烈跳動。
林簡蹲在他的身前,逆光下,她精緻的面孔藏在了陰影裡,可是她的目光卻有種能夠衝破一切迷霧的力量。
即便她看起來是那麼年輕,可是此刻,常墨哪裡還提的起一丁點與之對抗的念頭。
他虛弱道,“你贏了。”
林簡卻伸出手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
常墨乍一碰到她柔若無骨的手,怎麼也不敢相信,就是這樣看起來比尋常女孩還要纖細的手臂,是如何駕馭那超出常人的力道。
“此事,我代表金爺可以既往不咎,你們也不必離開豎店。不過,從今天開始,咱們豎店所有武行要成立一個聯合組織,摒棄內部競爭一致對外,只有這樣,我們才能利益最大化,咱們武行才能從此告別低身價,爲每一個兄弟謀取在豎店安身立命的本錢。”
對於聯合一事,常墨並不是沒有想過。
只是這豎店外來人口衆多,魚龍混雜,各種勢力犬牙交錯,很多人都想在武行這一塊分一杯羹,他們又怎麼會願意自己的蛋糕與別人分享呢。
但今天,情形似乎又不一樣了。
因爲那個女孩的憑空出現。
似乎也只有她才能駕馭他們這些個性迥異、桀驁不馴的江湖中人吧。
“聯合一事,三天之後必見分曉,當然這也需要諸位的大力支持。”
此時林簡渾身上下散發出的駭人氣勢,就連與之戰鬥過的黑熊也無法直視她的眼神,似乎只有低下頭來,避開她銳利的鋒芒,提起的心纔會慢慢放下來。
回憶到此,喉嚨乾啞的常墨從牀上爬起來,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冰鎮啤酒,咕咚咕咚一口氣灌倒了肚子裡,看着窗外依舊燈火通明的夜市和街道,他知道,看似平靜的夜,實則暗潮涌動。
一個新的秩序或許就在這漆黑的夜裡破土而出了吧。
清晨。
“大哥,大哥!”一個小弟急匆匆地衝到了飯廳。
常墨眼一眯,“快說,打探到什麼了?”
小弟氣喘吁吁道,“聽說位於城南的兩家武行的老大,昨夜裡被打了。”
“哦?”
“好多人都看到了,一個女人單槍匹馬闖了進去,結果沒一個人能攔得住她。”
常墨緊緊地抓了抓椅子扶手,就好像等待了很長時間終於有了答案一般,他最終鬆了口氣道,“咱們抓緊時間吃飯,待會都換練功服,準備出發。”
“是,老大。”衆人一齊答道。
有一些剛從外地來的獨行俠仗着自己武功高強,通常都不會把本地的武行當回事,隨便拉上幾個人組成一支草臺班子就要他們競爭,這些年,他們的業務沒少受這些人的蠶食。
只是,他內心曾有一絲期望,期望這幫不識秩序爲何物的傢伙們能好好給林簡一個教訓,保持現狀也沒什麼不好,但從結果來看,顯然並不像他想象的那般。
如今之計,也只有到預定的武行集會現場去看一看了。
常墨、黑熊一幫人匆匆吃完飯,乘車向金平的武術特技隊所在的四層小樓而去。
還沒等車輛接近目的地,他們就遠遠地看到小樓頂上懸掛着一張橫幅,“熱烈慶祝豎店武行聯合會成立!”
車輛到了小樓附近,卻見此處車輛擁擠,更有人專門在此疏導車輛停放。
放眼看去,小樓前的廣場上已經站滿了人。
“糟糕,再不去,豈不是連咱們的位置都沒了。”
此時的常墨哪裡還有一丁點想要與林簡、金平對抗的念頭,趕緊在這個所謂的聯合會中爭取更大的利益纔是要緊事,他已經絲毫不懷疑林簡會有那麼大能量,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整個豎店的武行聚集在一起。
小樓前紅旗飄飄,來自各個武行的武術演員都老老實實地坐在各自劃定的區域內,金平的弟子們在現場維持秩序。
鍾大偉滿面紅光地不斷大呼小叫,彷彿學校的教導主任一般,逮住一兩個破壞了秩序的年輕人就是一頓猛訓,不得不說,現場在他和一幫師弟的維護下,倒也秩序井然,頗有一種正規大型團體集會的感覺。
“鍾兄弟,我們的人該坐哪兒?”常墨笑容滿面地湊到鍾大偉面前問道。
“哦,你們來啦。”
鍾大偉一副主人翁的姿態,“常爺,會場在二樓,就差您沒到了。剩下的人坐在這個位置。”
黑熊看了鍾大偉一眼,悄悄地對常墨道,“大哥,會不會有詐?”
常墨搖搖頭道,“她要是想對付我,那天就該把我直接趕出豎店、斷我後路,又何必讓我安安穩穩地回去。”
常墨也不再多言,“蹬蹬蹬”幾下就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