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佐聽出了霍瑨言外之意,雖然他已經在刻意壓制自己的情緒了,但還是看得出他語帶諷刺,於是笑道:“家母病重,我自然會回去探望,但是眼下局勢重要,想要請辭回鄉,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我會讓仁襄先回去探望,若果真有什麼問題,我自然會趕回去。”
陳退之雖然是個粗心的人,但是見霍瑨劍拔弩張的樣子,也知道霍瑨生氣的原因,無非是覺得大師兄是個不近人情的人,所以有心爲大師兄開脫道:“霍兄弟,你可能有所不知,我大師兄身體不好,長途跋涉回鄉對他而言是難以想象的事情,彼時等大師兄還沒到鄯州,他自己就已經先倒下了。所以還是讓仁襄先回去探望,也是上策。”
霍瑨聽罷,這纔將氣消下,“那明日就須得啓程了,大頭領和二頭領吩咐過了,此事耽誤不得。”
陸佐既焦急又無可奈何,只得吩咐陳退之道:“退之,你馬上讓人去通知仁襄,至於上峰如何奏報,你讓仁襄自己擬一份奏報送呈……”陸佐眉頭略一沉思繼續道,“送呈太子!”
“老爺……”老潘氣喘吁吁跑到院來稟報,“高元帥在外求見!”
陸佐剛舒展的眉頭再次皺成溝壑,於是先吩咐老潘和陳退之道:“老潘,你請高元帥到書房。退之,你先安頓霍兄弟去休息,然後再去通知仁襄,約好時間回來告訴霍兄弟,明天就讓他們出發。”
陸府的書房內即使點上了安神香,可陸佐還是心神不寧,久久不能平靜,生怕面對高筠的各個問題,可是又有什麼辦法呢?
“大哥……陸大哥……”高筠健步如飛,三兩步已經從門外飛奔進書房內,直接跪在了陸佐的跟前。
陸佐驚得手裡的茶盞都被打翻了,慌忙站起身將高筠扶將起來,“有話好好說,這是何必呢!”
“大哥……”高筠已經涕淚橫飛,“您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哥啊!您知道的,他就是被人陷害的啊!”
陸佐又是一聲長嘆,眼眶裡已經噙滿了淚花。
高筠也看出了陸佐的無奈,啞着嗓子問:“難道就真的迴天泛術了嗎?寧王呢?他一定可以救我哥!”高筠恍然道,“對,寧王一定可以……”
“賢弟……”陸佐拉住轉身就要走的高筠,陸佐再要繼續說時,可看着他那無助而又憤懣的神情,心頭的安慰之語又咽回了肚裡。
“大哥,我就這麼一個親哥哥啊!”高筠近乎歇斯底里的抽泣着,“現在……現在就只有寧王可以救……”
“賢弟啊!”陸佐語重心長道,“愚兄何曾不想救你哥哥啊!可是可是……哎……”
“可是什麼?”
“可是黃河決堤已經是不爭的事實,誰也無法救出高翰,即使他是……。”陸佐紅着雙眼情緒略有些激動,“當今聖上……”
“聖上?”高筠幾乎絕望的低下頭喃喃自語,然後眼神呆滯地緩緩擡頭看向房頂。
陸佐接着說道:“黃河決堤,明眼人都知道其中一定出了問題,可是老百姓並不知道,如果真有一些人藉機造勢說是天降大災欲推翻當朝,彼時民怨沸騰,百姓造反,那對聖上而言纔是滅頂之災。如果這是……”
“如果這是人禍……”高筠略帶哭腔道,“那麼就是高翰偷工減料釀成大禍,皇帝及時查處出貪官污吏,將高翰斬首示衆給老百姓一個交代,以穩定民心!”
元宵夜,異常寒冷,蕭瑟的西寧街似乎也沒有往日的繁華了,只有那一盞盞孤燈在寒風中哀嚎,高筠騎着馬,悽苦的背影漸漸地消失在黑夜中。
陸佐披着貂絨斗篷,站着府門前,望着高筠遠去,心內卻莫名的酸楚,眼下自己也顧不上高筠了,至於他的仇,自己一定會幫他報的,而且很快。陸佐想着想着,忽然百感交集,想起了去年此時,和弟弟仁襄剛來到京城時的場景,短短一年之間,似乎就發生了很多事情,彷彿是在用自己的一生去經歷了。
“相公,這樣做,對嗎?”安靜若不知何時也出現在身旁,也凝望着陸佐所看的方向。
“大勢所趨,朝堂之爭,如虎狼之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何況高翰投奔的還是太子這樣的虎狼。不過‘禍兮福所倚,福兮禍之所伏’,這對高筠而言,其實未必是件絕對的壞事!”
安靜若猛然回過頭,看着陸佐,“你是說,高筠不會受這起案子的影響?”
陸佐深深一點頭,“嗯!皇上何嘗不知他哥哥是冤枉的,現在皇上既然拿他哥哥做犧牲,依我這幾月來對皇上的接觸,他一定會對高筠深感愧疚,所以必定會重用高筠。”
就在此時,遠處一輛馬車疾馳而來,正停在陸府門前!
陸佐看來車便已知曉是杏花酒樓的車駕!
果然,從車上下來的正是杏花酒樓的賬房代恆!代恆行色匆匆從馬車上跳下,三兩步來到陸佐跟前!
陸佐拱手示意道:“代先生,進府說話吧!”
代恆客氣的揮手示意,“不必了,小的來此傳個話就好了!”然後端正的向安靜若行禮,“小的代恆,拜見郡主殿下!”
安靜若微一頷首,“不必拘禮了,你們說話吧!”然後向陸佐低聲道,“我先回屋去了。”
代恆見郡主已經遠去之後,於是就跟着陸佐來到陸府大門之後,見四下裡沒有一人,才湊到陸佐的耳邊說道:“寧王回去了,按照您的意思,已經放出風去了!”
陸佐冷峻的眼神,彷彿閃過一絲寒意,他冷冷的點頭,兀自喃喃道:“嗯……這個消息相信很快就會傳到皇上的耳朵裡了。”接着又囑咐代恆道,“有勞代先生了,告訴王爺,一切按照計劃進行。”
今天這個元宵,誰也沒有過得太開心,即使如風頭正勁的太子劉衍也一樣。劉衍剛送走自己的王叔,眉頭就隱隱有一絲的不安,今晚之所以宴請劉詢,就是爲了給自己的這位叔叔一個下馬威,如今自己大權在握,足見陛下對自己信任有加,剛好趁着元宵佳節宴請王叔,向其示威。可是讓劉衍不解的是,今晚王叔似乎少了往日與自己的針鋒相對,恰恰相反,王叔在席中還一味的對自己溜鬚拍馬,其行爲與以往簡直大相徑庭,劉詢今晚種種反常的跡象,讓劉衍頗感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