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薄宴客的地方是主堂後的“聽留閣”,由東南西北四座三層重樓合抱而成,圍起中間廣闊達五十丈的園地。
重樓每層均置有十多個廂房,面向園地的一方開有窗露臺,令廂房內的人可對中園一覽無遺。
比之南方的建築,曼清院明顯是以規模宏大,豪華富麗見勝。特別與江南一帶淡雅樸素、精緻靈秀的宅園迥然有異。
“聽留閣”充份體現場案浮與透的結合和運用。把一種龐大、嚴實、封閉的虛實感覺發揮得淋漓盡致。
雖以樓房爲主體,但實質上卻以中園爲靈魂,把內外的空間結合爲一個整體,以有限的空間創造出無限的意境。
重樓向中園的一面都建有相通的半廊,不但加強了中園的空間感,更使四座重樓進一步連接在一起。
園的核心處有個大魚池,更爲這空間添置了令人激賞的生機。
水池四周的空地是青翠的綠草和人工小溪,以碎石的小路繞池而成、從高處瞧下去更可見由小路和綠草形成的賞心悅目的圖案。
當小路還上溪流時,便成拱起的小橋,使整個園景絕不落於單調沉悶。
無論是有人在園中表演又或決鬥,四面重樓廂房的人都可同時觀賞。可見王薄確懂得挑選地方。
這時四座三重樓閣每間廂房都燈火通明,加上繞園的半廊每隔數步就掛了宮燈,映得整個中園明如白晝,加上人聲喧鬧,氣氛熾熱沸騰。
廊道上盛裝的美妓俏婢花枝招展的往來於各個廂房之間,看得人眼花繚亂。
其他廂房都是笑語遠喧,猜拳斗酒的聲音夾雜在絲竹弦管中,令曼清院似若燃着了生命的熊熊烈□。
王薄給李力準備的廂房,就在北樓的頂層。
李力率領百人浩蕩來到廂房前,命近衛軍守衛廂房左右,帶着南陽文武進入廂房。
這間廂房寬敞而雅緻,房中還有四位美貌婢女服侍在房中。
“沒有你們的事了,你們都退下吧!”虛行之從李力剛纔在曼清院的門口的異常表現,就知道李力定然有事情要商議,就揮退房中婢女,和鄭石如等人恭敬等候李力的詢問。
李力和花木蘭都沒有穿黃袍,而是一身淡黃武士勁袍,準備應付今晚可能出現的武鬥。
李力攜手花木蘭坐上廂房上座,招呼其他人說到:“諸位愛卿!坐!今日我們前來赴此英雄宴,不擺君臣禮節,只說英雄豪傑!”
虛行之和鄭石如等人對視一眼後,紛紛拘謹的坐在李力的對面。
“木蘭!你是否覺得朕今日表現有些異常呢?想必木蘭定然意會朕的想法了。”李力對着花木蘭含笑說到。
“既然皇上問訊,臣妾就大膽猜測皇上的意圖!”花木蘭笑顏如花對李力嬌聲說到:“皇上此來洛陽,想對天下顯示南陽強橫的武力,以及皇上一統天下的決心和實力。但皇上又不想因爲鋒芒太露,引來天下梟雄的羣起攻之,所以皇上想示敵以弱對嗎!”
啪啪!
李力聽到花木蘭推測的話,鼓掌笑着說到:“不錯!還是木蘭瞭解朕的心思啊!”
“皇上!微臣覺得這麼做不妥,雖然今天皇上的表現莽撞而狂妄,但落在有心人眼裡,卻知道皇上是在示弱,而天下百姓卻會認爲皇上是小人得志而變得狂妄無知的暴發戶,這對皇上的聲望有所打擊,而且會失去天下英才投靠決心啊!”鄭石如坐在那裡,對李力激動的說到。
虛行之這時捋着自己三縷長鬚,含笑反駁說到:“不然!鄭大人所言太過嚴重了。皇上此來是要顯示南陽的武力,只要達到這個目的,就算皇上示弱,也會被天下百姓認爲是一個強勢君王應有的豪氣,所以微臣到覺得皇上這番動作恰到好處,可能能消減四方豪雄對南陽的敵視態度。”
“虛大人應該知道,中土四方梟雄,每一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憑他們的眼裡,肯定可以看出皇上根本是在作戲!”鄭石如看着虛行之,重述自己的觀點。
“鄭大人說得不錯!中土能割據一方的,每個人都不簡單。鄭大人想想皇上的出身,再從四方豪雄自身考慮,就應該知道皇上這番動作的意義了。”虛行之胸有成竹的淡然說到。
出身!鄭石如一愣,略一思索,馬上明白虛行之的意思。
中土如今的割據勢力首領,不是隋朝官員反叛,就是江湖大豪揭竿,這些人都擁有深厚的人脈和關係,未成事前已經是雄踞一方的霸主,李力卻是唯一的例外。
而李力出身行商,除了錢什麼都沒有,商人作爲中土士農工商四階最底層,向來被那些割據霸主輕視,如今李力做了皇上,小人得志而形勢莽撞猖狂,再他們看來也許是很正常的事情,而李淵等門閥出身的霸主作出李力的行爲纔會被四方霸主猜忌。
李力含笑坐在那裡,看着虛行之和鄭石如意見不合而互相辯駁,李力喜歡這樣的氣氛,他一向認爲事情只有爭論纔會出現更好的結果。
李力看到鄭石如被虛行之說服,正想說話,廂房外近衛軍的聲音響起。
“啓稟皇上!嶺南宋智求見!”
嶺南宋智!李力聽到這個名字微微一愣,隨即冷笑起來。嶺南宋缺,你也終於忍不住,要從幕後走到前臺了嗎!
如果讓李力選出三個在隋末最忌諱的英傑,李世民、寇仲和宋缺無疑榜上有名,但是真要論對李力的威脅,當以宋缺爲首。
宋缺一生雄才大略,其戰略眼光之高,李力拍馬難及,大局觀之強,更是李力難以比擬。
早在中土紛亂出現之時,宋缺已經針對嶺南地處偏僻,兵力不足以爭奪天下的短處作出種種部署,首先大肆從事各種暴利買賣,增強嶺南經濟實力,然後命宋智大肆訓練士卒,招收流民,增強軍事實力,更將自己兩個女兒作爲籌碼,分別聯姻蜀中獨尊堡和中原李密,在政治上也佔盡先機,宋缺人未出嶺南,但已經建立起來一股龐大足以改變天下大勢的勢力,現在正對中土虎視眈眈,尋找最佳戰機出兵嶺南,橫掃南方。
對於同樣窺視南方的李力來說,雄才大略的宋缺纔是他最大的敵人。
李世民加上寇仲的組合雖然看起來很嚇人,但李世民長勝而強大基礎,卻建立在關中強大的經濟實力上,豐饒的秦川爲關中李唐提供了強大的後勤保障,李世民正是因爲充足的糧草而百忍成金,以防守拖跨敵人的糧草後勤而聞名於世,但是李力絲毫不怕李世民這一招,南陽物資的富裕超乎天下人的想象,如果李世民準備拼經濟實力拼後勤,那麼李力敢打保票,輸的一定是李世民。
而現在的寇仲和徐子凌對李力來說僅僅是重視而已,遠達不到威脅的地步。
因爲寇仲和徐子凌雖然得到長生決,但是他們因爲李力的出現,不但沒有得到魯妙子的指點,更加不會得到邪帝舍利和和氏璧,再加上得不到以後的奇遇,兩人在李世民的手下最大也就是良將之才,想達到威脅李力的地步,沒有十年的磨練根本不可能,而給李力十年時間,他能將中土打下來兩遍了,所以李力現在絲毫不懼寇仲和徐子凌這對揚州雙龍。
既然李世民和寇仲現在都沒有太大的威脅,對付宋缺是李力現在最緊要的事情了,如今李力還沒有想好如何對付宋缺,嶺南宋家已經派人前來求見李力,到底發生什麼事情,居然讓那個出名自傲的宋缺首先出面聯繫李力了呢?
“讓他進來!”李力沉聲對廂房外近衛說到。
噔噔噔!
隨着沉悶的腳步聲,一個文士裝束、風度翩翩,十足諸葛武侯再世下凡的瀟灑文士走了進來。
來人年約四旬,身材修長,膚白如雪,瘦窄的臉龐上有一雙滿載幽鬱但卻機靈智慧的眼睛,加上五縷長鬚,使得此人給人慧智入海的感覺。
瀟灑文士孤身一個而來,踏入廂房,直接走到主座李力的身邊,對李力躬身施禮,不亢不卑的從容說到:“在下宋智!見過楚武皇帝!”
李力坐在那裡,一點不客氣的說到:“原來是宋閥大名鼎鼎的地刀宋智,不知宋兄此來何意啊?”
宋智含笑從容說到:“久聞南陽楚武皇帝雄才大略、英名神武,宋某一直敬仰想來拜會卻沒有機會,如今知世郎設下英雄宴招待四方英豪,宋某怎麼能不會會四方英雄呢!”
李力嘿嘿陰笑兩聲說到:“恐怕沒有這麼簡單吧!朕聽說宋閥和李密年前秘密約定,如果李密攻下洛陽,宋閥就將閥主天刀宋缺的三女宋玉致嫁給李天凡,如今李密得罪了朕,南陽大軍前來征討於他,李密自保尚且不足,更別提在南陽軍的眼皮底下拿下洛陽了,宋兄此來是爲李密清路呢?還是想甩掉李密再找盟友啊?”
宋智聽到李力的話,絲毫不見驚訝之色,事實上如果李力不清楚這些事情,宋智今天根本就不會前來拜會李力,看有沒有合作的機會。
“楚武皇上真是未卜先知啊!宋某此次前來,確實身負重任,但事情遠沒有楚武皇上說的那麼嚴重,李密雖然面對洛陽和南陽的聯軍處於下風,但是嶺南宋閥也不會坐視盟友陷入困境,只要嶺南宋閥大軍兵逼竟陵和江陵,不知楚武皇上到時如何應對呢?”宋智依然一幅從容的樣子。
李力看着宋智冷靜從容的樣子恨不得一腳踹他臉上,宋智現在明顯在恐嚇李力,如果嶺南宋家大軍真的兵逼竟陵和江陵,李力也只能撤軍回援,眼看王世充和李密兩敗俱傷,而讓關中李淵和河北竇建德佔盡便宜,李力不希望看到王世充因爲慘勝而失去進攻關中的機會,在他看來,一個強大能夠和關中對持上幾年的王世充纔是最符合南陽利益的,所以如果嶺南宋閥真的出兵,對李力的計劃影響很大。
但是李力也清楚,宋智根本是拿出嶺南宋閥的實力威脅自己,從而在下面的談判中取得更好的利益,所以一定要打擊宋智的囂張氣焰,不能讓他主宰談判的走向。
“楚武皇上座下尚書左僕射虛行之見過宋智先生!”虛行之清楚目前的情況,和宋智一樣從容站起來對他鞠躬說到。
“宋智無才之人,怎敢稱先生。到是虛大人爲南陽的強大鞠躬盡瘁,可謂勞苦功高,令人敬仰啊!”宋智非常真誠的抱拳對虛行之稱讚說到。
“行之不敢當!行之倒有幾個問題請問先生!”虛行之絲毫不吃宋智的讚賞之言,淡然對他說到。
宋智看到虛行之沉穩機智的樣子,明顯神情鄭重一些,看來他也知道,如果不說服李力手下這些謀士的話,下面的談判也就沒有必要進行下去了。
“虛大人請問?”宋智右手伸出做請的姿勢。
“嶺南地廣稀,雖然這幾年因爲宋閥大力發展商業的原因,經濟實力大大增強,但是人口依然稀少,不知宋閥有多少精兵,又能夠派出多少兵馬兵逼竟陵和江陵呢?”虛行之語氣開始有些灼灼逼人的問到。
宋智聽到虛行之的問題,傲然一笑說到:“嶺南雖然地廣人稀,但是拿出十萬精銳軍隊還是綽綽有餘。
竟陵曾被林士宏攻陷,如今還是一片焦土,竟陵獨霸軍團士氣低彌,能發揮多少戰鬥力還有待觀察。
現在江陵一帶遭受四大寇十萬賊軍的蹂躪,南陽軍苦守孤城而不能驅賊,江陵百姓苦苦等候楚武皇上的救援,這時南陽軍主力應該出兵江陵,而不是陳兵中原。
不知虛大人以爲,如果嶺南宋閥出兵聯合四大寇和林士宏,南陽軍有多大把握能堅守江陵、竟陵而不失呢?”
“哼!嶺南就算能夠出兵十萬,和宋閥水火不容的林士宏和四大寇怎會與你們聯手呢!而且宋閥附近也有敵人窺視,難道你們真的有膽量傾巢而出攻打荊襄嗎?”鄭石如站起來冷聲對宋智說到。
“這位就是河南狂士鄭石如先生吧!”宋智對鄭石如淡淡問到。
“不錯!在下正是!”鄭石如抱拳狂傲說到。
“鄭先生不愧狂士之稱!居然想到宋閥與四大寇和林士宏水火不容的關係。但是鄭先生可否想過,政治上沒有絕對的敵人,面對南陽這個大敵,鄭先生等保證四大寇和林士宏不會與宋閥放下仇怨,共同對敵嗎?”宋智言辭鋒利的說到。
看到虛行之和鄭石如乍然苦思反駁宋智的理由,宋智轉頭對李力說到:“況且!宋閥還有一個強大臂助楚武皇帝不要忘記,那就是蜀中與宋閥聯姻的獨尊堡,如果獨尊堡指揮蜀中精兵東進江陵和襄陽,不知到時候楚武皇帝如何應對呢?”
虛行之和鄭石如以及廂房中衆人聽到宋智的話,開始一同上演蜀中變臉絕活。
氣氛一時鄭重壓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