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國軍瞪大了雙眼,他記起來了,他騎摩托車回家的途中,經過一處沒有欄杆的橋。
那處橋其實不窄,可以容得下兩輛小汽車並排行駛,但是那晚不知道爲何,他的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穿着紅衣服的東西,嚇得他手中方向一歪,直接就栽倒了溝裡。
因爲那時已經是凌晨,路上根本沒有人,他喊着喊着就失去了意識,再醒來就發現自己躺在了醫院。
“小瑜,你告訴我,醫生怎麼說,我到底出什麼問題了?”
說着,他趕緊問道,一邊還掙扎着就要起身。
“爸,您別動你別動。您沒事,好着呢,就是點皮外傷,修養兩天就好了啊。你要是再動,出什麼問題,我可就不管你了。”周景瑜趕緊上前按住父親,她害怕父親發現自己的腿沒有知覺,情緒激動,再來個什麼加重病情可就麻煩了。
周國軍聽後果然沒有再動,雖然感覺自身精力不錯,想來也沒有什麼問題,但是女兒不讓他動肯定是醫生囑咐,還是遵醫囑的好。
環顧四周,他看到只有女兒一個人,不由得問道:“你媽還有你弟呢。怎麼都不在?”
“那個,景綸在家上學,我小姨幫忙看着。我媽,我媽她有點事。”
周景瑜笑的有些不自然。
中午的時候,常桂芳吃完飯說是要上廁所,只是這廁所上着上着,一轉眼人就不知道去哪裡了。
“哦,這樣。那個,景瑜,爸想上個廁所,你扶着到廁所門口,我自己進去。”
周國軍說這話有些尷尬,他剛纔問起常桂芳就是因爲想上廁所,但是常桂芳沒有再,他這三急又不可能等人,只好和女兒這麼說道。
說着,他一手掀開被子就要起牀。
“唉爸你等等,你先別——”周景瑜這話還沒說完,就看到父親突然變了臉色。
周國軍掀開被子之後,剛想擡腿下牀,但是這不擡不知道,一擡,他就發現自己的腿,沒有動作。
不由得一愣,第一次沒有動作,還以爲是自己姿勢問題。
笑了笑,腰上又是一動,怎麼還沒有動作?
他突然就慌了,一隻手猛地伸向自己的腿,將自己的雙腿往下一扒,兩條腿脫離了牀鋪,差點趴在了地上。
“我的腿!我的腿!”
“爸,你冷靜冷靜!”周景瑜沒想到自己極力掩飾的事情,這麼快就被父親發覺,心頭一慌,嘴上還得安慰着父親。
“你給我滾!”周國軍將周景瑜一手推開了老遠,他的心中被一種巨大的恐懼感所包裹着,像是瘋了一樣,坐在地上瘋狂地打着自己的腿。
“爸,你別這樣!您沒事,沒事啊。”周景瑜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就在這時,病房門突然被打開。
幾名醫生走了進來,一看到周國軍坐在地上,趕緊上前七手八腳地又將他擡在了牀上,當然,這期間周國軍依舊不停的掙扎着。
醫生們將他按在牀上,並且打了鎮靜劑。
片刻,他終於安靜下來。
像是經歷過多少的事情一般,周國軍的聲音變得嘶啞,他擡起黯淡無光的眼眸,看向在一旁忙碌的醫生。
“醫生,我的腿是不是廢了。”
“是,你猜對了。”一名醫生沒好氣的說道,他上午的時候攔着常桂芳,還被打了一巴掌,下午來病房,剛剛又被周國軍錘了幾下。
“小李!”領頭醫生對着說話的醫生斥責了一聲。“注意你的身份。”
“是,段醫生。”小李不情不願的回覆道。
段醫生看向周國軍,擡了擡鼻子上的眼鏡,“周國軍,經過檢查,除了雙腿神經壞死以外,你的全身已經沒有什麼問題,現在就可以出院,以後需要每個月來複查一次。”
醫生的話好像是耳邊風一樣,唯獨六個字充斥在了周國軍的腦海中,並且不停地來回激盪。
雙腿神經壞死!
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空洞起來,猶如沒有靈魂的人偶一般。
“周國軍?周國軍?”段醫生見自己的話沒有迴應,趕緊叫人,又在他的面前用手晃了晃。
小李醫生見此不由得撇撇嘴,“說不定一開始就用進口的藥,現在肯定不是這樣的情況,嘖,難道錢比命都重要?”
周國軍突然回過了神來,他轉頭急切問道:“什麼藥?什麼藥!我要用!花多少錢我都要用!”
段醫生皺了皺眉,“您先冷靜,這個藥在一開始的時候是十分有效果的,現在——”
“現在用?晚了,神經已經徹底壞死,沒有恢復的可能,除非出現奇蹟。”小李插嘴道。
之前他們就給周國軍家屬說過,但是對方非要用保守治療,現在雖然其他的病情已經好了,但是這腿,也算是全廢了。
話已經通知到,幾名醫生又說了幾句,就走出了病房。
正好這個時候常桂芳剛要進病房,小李醫生對着她冷哼一句就跟着走了。
“神經病!”常桂芳對着小李的背影輕嗤一句。
她推開門走了進去,迎接她的就是迎面來來的一個水杯。
“啊,誰砸的!”
“我砸的!”周國軍眼中噴火,脖頸間的血管都炸了起來,他沒想到自己的腿,竟然就是被自己的老婆給耽誤的!
“你幹什麼啊!老孃辛辛苦苦照顧你這麼多天,你就這麼對待老孃!?”常桂芳也怒了。
她中午上完廁所感覺有些憋悶,就去外面走了走,誰知道竟然碰到了幾個來市裡買衣服的朋友,她們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了自己家裡的情況,對她又是一陣嘲諷,氣的她在外面走了好久。
“我怎麼對待!你怎麼對待我!爲什麼不給我用藥!是不是想等我死了你好找下一家!”
聽到周國軍的質問,常桂芳一下子就萎了,她眼神閃爍,“我,我不是怕那進口的藥不好嗎?要是用壞人怎麼辦!再說了,就那麼一小瓶就要一千塊,這麼貴!”
一聽到常桂芳的辯解,周國軍恨得眼睛都要滴出血來,“錢錢錢!就知道錢!那是老子掙的錢,不給老子用,是不是想給你的姘頭啊!”
被污衊的常桂芳也怒了,不禁破罐子破摔。
“你的錢?那也是我的一半!原來你心裡面就是這麼想的,看來葉殊那個死丫頭說你外面有人,是真的!我就是不給你治,怎麼了,有本事找你外面的桃花啊,看她來不來!”
兩個人如同狗咬狗一般激烈地爭吵了起來,周景瑜在一旁焦急不已,但是她的勸架實在是太沒有力度,沒有一個人聽,反而越吵越大。
以前父母在家的時候,還沒有像這一次這麼激烈爭吵過,就算是小吵也有親戚朋友來勸架。看到現在的情景,周景瑜真的是一個頭兩個大,父母沒有一個是省心的,不由悲從心起。
“夠了!你們別吵了!”一聲怒吼從周景瑜的嘴裡發出。
許是因爲他們吵夠了,累了,又或者是被女兒所震驚了,聽到這一聲怒吼之後,兩人竟然真的停了下來。
周景瑜憤怒的看着自己的雙親。
“媽!爸是個病人,你還這樣和他吵架,能不能看清情況有點心啊!還有上午你撕打醫生的事情,一點錯都不知道悔改,還覺得自己是對的?你爲了錢不給爸用藥,現在爸成這樣了,難道你就不覺得愧疚?”
“還有,爸,你知道嗎?你這些日子躺在牀上,我是個女兒家,很多事情不方便都是媽做的。她晚上好幾宿都沒有閉眼,她或許是有私心,但是絕對沒有害心。她是害怕您這一次挺不過去,家裡就倒了,所以想給我們留條後路。”
“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們做兒女的錯,你們別吵了,要怪就怪我們吧,是我們拖累了你們。”
說完,周景瑜像是失掉了自己最後的一點力氣,不由得閉上了眼睛。
聽着大女兒的一番話,兩個大人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片刻,周國軍嘶啞的聲音響了起來,“去辦出院手續,我們回家吧。”
*
葉殊回到了家,將自己買來的衣服拿了出來。
“媽,看我給您和外婆買了兩套衣服。”
周書榮剛剛將外面的服裝店的幾名顧客送走,歇了口氣就看到回到家的女兒,手裡拿着一些衣服,笑吟吟地模樣。
她不由得手下一頓,皺起了眉。
“你這孩子,哪裡有錢買的衣服?是不是上學省着吃攢的錢?我說過了,媽啥都不缺,你必須得吃好,不然學習營養都跟不上,頭暈怎麼辦?”
葉殊的外婆也在椅子上坐着,聽到女兒說葉殊,還以爲是真的,眼中也閃過不贊同的表情。
“小殊,你不能這樣,以後你可是要考大學的人,這營養都跟不上那可怎麼辦?”
葉殊聽着親人的責怪,心中沒有不滿反而充滿感動,她知道這是親人對她好。
“外婆,媽,不是你們想的那樣。我給你們買的這件衣服,是我和我同學隨便買了張彩票,中了五百塊錢,我想着你們都沒怎麼給自己添置新衣服,就買了。要不,我去退了?”
說着,就要把衣服放回去。
周書榮沒想到竟然還有這回事,不由得說道:“算了算了,再去縣裡還要幾塊錢車費。你說的彩票不會是騙我的吧!”
說着,還一臉不信的表情。
葉殊早就知道母親不會這麼容易相信,當即信誓旦旦拿出了四百五十塊錢。
“沒有沒有,你看,這還是找給我的錢。而且,這兩套衣服不貴,一共才五十塊,媽,這是剩下的錢,給你。”
當然,這兩身衣服不是五十塊,而是一千五百五十塊,若是她說實話,只怕會嚇到周媽媽。
周書榮看到剩下的錢,眼中的懷疑也散去了。按照她一個星期給葉殊的生活費,要想湊夠這麼多,怕是至少得好些個月。
“媽不要,留着你上學用,你這孩子,下次可不要再給媽買衣服了,媽有衣服穿。就算是中彩票,那也就是那一次,錢得花在刀刃上。”
聽着周書榮的教導,葉殊連連稱是。“好啦好啦,媽,衣服給你,您和外婆趕緊去試試。”
“好好好,書榮啊,這是孩子的心意。我們就先享受一下小殊的孝心,哈哈。”老太太笑了。
葉殊坐姿外面看店,等到兩人換好衣服出來,她的眼前不由得一亮。
母親雖然四十多歲,但是這一段時間由靈水的滋養之下,臉上的皺紋已經逐漸消失,整個人年輕了不少,看着只像是三十出頭。如今穿着她買的那件有些復古的衣服,整個人的氣質都有些不一樣了。
還有她的外婆,身體也硬朗了不少,換上新衣服,看起來絕對不像是做了一輩子土地的農村老大娘,反而像是城市養尊處優的老太太。
她不由得讚揚道:“外婆,媽,這衣服真配你們。”
周書榮臉色一紅,她還沒有穿過這樣的衣服,不由得有些扭捏,“這太鮮了,不是我這個年紀適合穿的,我還是脫了吧。”
葉殊還沒來得及說話,她的外婆就阻止了。
“脫啥脫,穿上好看着呢,書榮啊你還年輕着,別成天穿那老舊的衣服,這顏色好。”
老太太眼裡是對自己女兒的心疼,自從女兒離婚以來,成天忙碌不停,好不容易穿個新衣服都不捨得。
“媽。”周書榮不好意思的笑了,“您穿這身也很精神。”
“那是,這可是小殊給我買的,當然精神。”說着,老太太自己都笑了。
葉殊笑了笑,說道:“對了,外婆,我剛剛回來的時候聽國程舅說,我二舅他已經好了,估計今天就會出院,您就別擔心了。”
“哎哎,不擔心不擔心。”
聽到葉殊提起周國軍,老太太不由的臉上一紅,她知道孩子們都是因爲她,纔沒有提起之前斷絕關係的事情。但是聽到二兒子沒事,心中還是安了下來。
既然二兒子已經沒事,那她以後也不會再去管閒事了,各家看各家吧。
吃了晚飯,葉殊回到荒界發現雲鏡又關閉了起來,不由得挑了挑眉,外面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她出來,發現時懷老爺子的短信,之前她就說過了週末電話沒人接就發短信。
打開一看,‘小葉,我是你懷爺爺,明天有空嗎?想邀請你到家中一聚。’
葉殊直接點到回覆消息的一欄,‘好的,明天下午二點,必當赴約。’
點擊,發送。
懷家宅子,懷老爺子受到短信,趕緊給屈歲一看,二人終於安了心。
週日下午,葉殊吃過午飯就離開了家。
當她揹着包站在了懷家門口時,正好是兩點,是懷學林去車站接的。
懷榆林這個副市長很忙,但是今日葉殊要來,他就匆忙回了家,昨晚他聽父親說起了一些事情,不由得越發震驚葉殊對自己家的恩情,此時就算是沒有空,他也要擠出空來。
“小殊,你來了。”懷榆林笑的眼睛都眯成了縫,若是其他人看到,必然會驚掉自己的大牙,什麼時候副市長這麼親民了。
“榆林叔這兩天看起來運氣不錯。”葉殊也笑道。
“哈哈,這都被你發現了,都是託你的福啊。”
沒想到拒絕了那些見風使舵的牆頭草投資商,竟然收穫了好幾個大的商家,其中竟然有劉家和方偉光的投資,聽他們的意思都是因爲葉殊,因此他這麼說也是有原因的。這次的業績算是不用愁了,懷榆林連睡着都要笑醒了。
“小事一樁罷了。對了,榆林叔,一會兒給懷爺爺看完東西之後,我還有事找你,到時候我們去書房談。”葉殊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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