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姿綽約的美婦自然是蘇鄭茵美的母親鄭嫣然。
唐坤絕想不到他難得坐一趟火車,竟然會巧遇到去京城看望女兒的鐵娘子。
爲了多試探一番,在有意掩飾了強勢和凌厲的風格後,鄭嫣然無疑是個很理想的交流對象。
和聰明又有見識的人說話是很舒服的。很多事不必費舌多解釋,對方就能明白你要表達的意思。
唐坤覺得自己就象和母親說話一樣,省勁又自如。他的心情不太好,在這個時候也願意說些有的沒的話來解悶。
兩人聊着聊着,不知怎麼的就拐到了政治經濟上。
鄭嫣然笑微微地問:“俗話說,旁觀者清。大衛,你是華僑。不知道你這半個老外對國內有什麼看法?閒聊解悶打發時間嘛,隨便說說。”
她是想起高傲的女兒對唐坤的那些過高評價和讚賞,有意爲之。對一個二十歲的孩子的能力見識,她始終懷疑。
根據氣質來判斷,唐坤把鄭嫣然當成了國內的官員,所以笑道:“國內的改革成就有目共睹,成績斐然。”
鄭嫣然顯然意識到了什麼,笑着說:“我只是個體制外的法律工作者。你不必忌諱。再說了,我就算是個官,如今言論自由,你的前程又不在國內,有什麼可怕的?我就是好奇,很想知道外國人怎樣看國內。說說你真實的想法。”
唐坤笑道:“改革成就是肯定的。我覺得問題也有些。”
鄭嫣然立即追問:“你覺得比較大的問題是什麼?”
這個能考覈一下唐坤的見識。鄭嫣然自然要關注一下。
唐坤想起兵以行一類官員的囂張,輕描淡寫地說:“權力膨脹,缺乏制約算一個吧。內部觀念不一,抵擋經濟和文化侵略不利,這也算一個吧。”
鄭嫣然凝眉,輕輕嗯了一聲,主動地伸雪白纖長的手打開一瓶水,遞給了唐坤,示意唐坤說下去。
唐坤本不願意談這些嚴肅的話題,不過看美婦興致勃勃,也就抱着無所謂的態度,有感而發隨意扯幾句。
“大姐在國內生活,應該知道得比我更多。國內的領導搞政績工程,形象工程,做腦殘的決定,亦不是一回兩回了,各地在所多有,也沒見當官的出什麼事,最多就是做決定的領導一拍大腿,懊悔一番,說一句“交學費”也就萬事大吉了。他們簡單無事了,交學費的可是那些辛辛苦苦工作的納稅人。早前凡事動不動就上綱上線,好不好暫且不論,當官的還有個嚴厲的約束,現在嘛……”
老公蘇啓明就是當官的。鄭嫣然幫老公從小職員成爲中央委員,對官場自然也非常瞭解。對唐坤隨意說的,她在內心裡也有同感。國內官場的“生態環境”使然。胡亂做決策的領導幹部,難道還少了?
她笑着點頭說:“有那麼點意思,你接着說。”
唐坤懶洋洋地喝了一口水道:“我年輕懂的少,就是瞎說,大
姐就當笑話聽一聽就得。”
鄭嫣然一笑道:“我不是國家領導,也沒指望你這麼個小傢伙能說出什麼有重大建設性意義的話來,閒聊吶。”
唐坤笑道:“我到是覺得大姐不當官可惜了。別看初次相識,我有感覺,你的美貌遮掩不了你的智慧和能力。”
鄭嫣然不禁又是嗤地一笑,道:“幹嗎老拍我馬屁?我既不能給你升官發財,也沒女兒嫁給你,討好我沒用的。”
唐坤嘿嘿道:“面對才貌雙全的大姐,我總感覺是在和自己的睿智長輩閒聊。討好純粹是下意識的習慣使然。”
鄭嫣然想了解的是唐坤的見識,好和準女婿趙志海比較一下。她轉着眼珠兒又引導下去。
“你說,這些現象爲什麼會出現?歐美等國家在這些方面有好的解決辦法嗎?”
唐坤略一想就笑道:“歐美國家也有許多重大問題。有些國家的政治更腐敗,民生艱難。華夏很獨特,得有自己的獨特方法。改革開放是摸着石頭過河。但有些石頭還是不要亂摸得好,有些河水比較深,就算有石頭摸,也不一定能過得去。”
看美婦的眼睛亮閃閃的,顯然對這些話有興趣,唐坤不想掃興,又說:“不是先知,主政者犯錯並不可怕。但權力過大會出大事。照我看,講爲國爲民那是掌舵的中央領導的事。地方領導講那些,就有點假大空,忒虛了。說穿了,他們沒有踏實工作的理念,當官做事是爲進一步當更大的官,爲上級領導當官,不是爲治下百姓當官。”
踏入官場的人都要信奉兩條規則,領導任何時候都是對的。第二呢如果領導錯了,參照第一條。
當官只要立場對了,靠到了硬靠山,手段高明者什麼都敢幹。鉅貪和裸官現象就是這麼出現的。
國內的幹部歷來都是能上不能下,近乎終身制的,百姓的意見並不影響當官的升遷。所以,政績工程、形象工程層出不窮,忽視民衆利益,傷民害民,甚至利用掌握的國家賦予的一點點權力與民爭利的事遍地開花。
更噁心人的是,當官了,只要他不犯大錯誤,又絕了上進之心,還真拿他沒多少辦法。這種人如果身居要職,一天到晚不好好幹工作,盡琢磨別人,打歪主意,一心只算計自己的好處,唯一的原則就是保住現有的權力地位,其它的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可以拿來出賣和交換,還一副自以爲了不起,老子天下第一的土皇帝架勢。
早年,蘇啓明在家裡和鄭嫣然說起,曾經不只一次地爲這種拖後腿的自私自利官員惱火,無奈,發牢騷,費腦子解決。
鄭嫣然對這些是太清楚了,有些認同唐坤的說法。
唐坤淡淡地說:“除了好處,其它的什麼也不信。權凌駕於法。治理地方的官不代表地方民衆的利益。當地的普通民衆對他沒有發言和制約權。位子、權力不會被治下的民衆隨時剝奪,沒有危機感,失去約束的官員會怎
樣幹,這個不用多想。”
華夏太大,人口太多,地域民情極度複雜,照搬美國等國家那一套是行不能的,只會讓華夏解體失控。
鄭嫣然感覺唐坤是在暗示國外鼓吹信奉的民選民主那一套,所以有些不屑地瞄了唐坤一眼。
唐坤的目光何其銳利,覺察了鄭嫣然的意思。雖然不在乎一個生命中的過客怎樣評價,但他也不想被人太輕視。
他笑了笑說:“權力這東西要集,也要適當放。華夏的國情特殊。中央對省部級高層官員尤其是軍隊要抓穩,縣市尤其是鄉鎮級的官員選拔完全可以由當地民衆參與進來。讓參選者把自己的施政方針理念亮給大家看一看,象學生考大學一樣,誰優誰劣一目瞭然,讓大家評價監督表達意願不好嗎?官都是上面指派的未必就可靠。拉幫結夥,搞派系鬥爭的弊端更顯而易見。地方腐敗無能守舊、亂決策、出賣國家利益的少了,反過來也會影響全局。”
唐坤說的是其實就是唐家在聖樂思危島施行的幹部雙重考覈選拔政策的一部分。事實上,唐家的統治很穩定,腐敗現象難見,垃圾官員難以立足。
他看了凝眉的鄭嫣然一眼,意味深長地說:“國內就有那種制度的,只不過流於形式了,真實行也難,難在克服控制一切的權欲和傳統政治習慣,針對妄圖顛覆分裂的敵對政治勢力,也要有詳細有效的制約反擊對策。”
唐坤不是國內的憤青,前程不在國內,所以說得輕鬆隨意,想到就說,半點不較真,更不在乎鄭嫣然怎樣想。
鄭嫣然知道唐坤的一點根底,知道他只是閒聊着隨口說說,也沒有和唐坤爭辯什麼。
唐坤想到某些官員的行事,笑道:“任何一位縣委書記以上的官員在政治權術上的造詣都勝任美國的參衆兩院議員。鑽營權術大有一手,抓經濟辦正經事只怕有很多人的能力可疑。如果把處級及以上到省部級以下幹部全部下崗,只怕有很多官得餓死。只會當官作爺,幹事能力差無心爲民衆的人不少吧?說會用人,擅長掌控大局,這纔是一把手應該有的能力,具體工作可以安排合適的人幹。但是,劉邦式的人物太少。而且時代不同了,知識大爆炸,劉邦式的人物在現代也吃不開。沒劉邦的能力,坐着類似劉邦的位置的地方領導禍害太大。當官的自己能幹是時代必須的。”
鄭嫣然笑了,嗔道:“到底是小孩子家家的,胡扯,你也得有個邊吧?”
她心裡卻在想:“啓明當官厲害,搞經濟也是佼佼者。妹夫白天明的企業能搞那麼好,啓明的建議高招可不少。我相信他不當官也能成爲億萬富豪,絕不會是隻會當官的廢才。”
別看鐵娘子對蘇啓明在私下裡常常嚷嚷着離婚,似乎態度很鮮明強硬,其實她心裡就是有個疙瘩解不開才折騰老公的。真要離婚,她自己都不會同意的。蘇啓明就更沒有那想法了,要不然,折騰了兩三年,兩人早離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