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博來到夜太美八樓,並沒有急着去換衣服,而是直接來到專用的洗手間,掏出那根簽字筆式的探測棒,把全身及洗手間內仔細掃描一遍。
拿出手機換上一張新的電話卡,撥通了木匠的手機:“木匠,給楊晨光上手段吧,我覺得他很不簡單,而且,今天我跟楊寧翻了臉,楊晨光很可能會爲了楊寧而有所行動!”
木匠並不理會上官博的話,話語中明顯帶着怒意:“聖騎,槍手的事你爲什麼不及時彙報,你知道已經造成了多麼大的損失嗎?”
“而且現在槍手仍然在逃,令我們很背動,”
“你雖然沒有違反我們的紀律,但是,你延誤了這麼重要的信息,上頭很生氣!”
木匠喘了口氣,語氣平緩了下來“我告訴過你,楊寧不能動,楊晨光不能查,他的背景太……”
“少跟我說背景太複雜,別他媽來教育我,槍手開槍打我的時候你們在哪?”
“剛剛在皇朝,我被十幾個拿刀的雜碎圍住,”
“被一個功夫高手用暗器攻擊的時候你們在哪?”
“你們給我手上安的破芯片有個屁用,你們他媽的不是說芯片可以跟蹤,可以檢測出我的腎上腺素值,從而知道我當時的情緒波動嗎?”
“我一個人放挺好幾個人,這麼大的活動量,你們不趕快來給我解圍,反而不讓我調查楊晨光,不讓我跟他那個趾高氣昂的雜種兒子鬧翻?”
“你們該不會吃過楊晨光的黑錢了吧,哼,我整天衝鋒陷陣,到頭來你們還怨我跟一個王八蛋龜兒子鬧翻,嘿嘿,老子不幹了,有本事你們就雪藏了我吧!”
木匠一直等到上官博怒吼聲結束,也沒有說一個字,兩人都沉默了許久。
木匠嘆了口氣,語氣也變得柔和了許多:“聖騎,那塊芯片正如你所說,可以跟蹤,可以檢測你的興奮值,從而知道你的危險程度,及時對你進行保護,”
“可你知不知道,”
“皇朝內部有屏蔽網,而且是軟屏蔽,”
“我們的電腦只追蹤到皇朝就失去了信息,”
“派人去打探也因爲明崗暗哨太多,只能是在皇朝監控範圍外進行,”
“從這一點上可以看出,楊寧不簡單,楊晨光……更不簡單,蛇要打七寸,一擊不死,錯過就不會再有這樣的契機了。”
上官博一直沉默着,思考着木匠的話,拿出煙來點燃。
一支菸快要吸完的時候,開始將一切緩緩道來:“我懷疑琳卡跟襲擊我的槍手有關聯,公安局已經聯繫國際刑警互通資料,楊寧很可能跟這事兒有關聯,楊晨光……”
“聖騎,如果你認爲有難度,我們可以給你派幫手或者……讓別人接手!”
上官博火氣騰地一下子升了起來:“少他媽跟我說難度,你們什麼時候考慮過難度,好了好了,你也說不出個ABC來,有機會我直接去找斷刀理論吧!”
“你記住,楊寧和楊晨光不能……”
上官博沒等木匠說完就掛了電話,抽出那張卡摔在地上,跺了幾腳,拿起來狠狠地折了又折,扔到馬桶裡。
向着馬桶誇張地吐幾下口水,一手按下放水鈕,一手做出再見的手勢,歪着嘴惡惡地說:“88!”
擡手看看錶,已經到了要跟孫良報平安的時間了,趕忙換上卡,撥通了孫良的電話。
楊晨光今天安排了一個他所分管的國土資源會議,拿着講演稿正在審閱,接到楊寧的電話就總感覺心神不寧。
當凌天在電話中說向上官博扔了兩枚鋼珠時,楊晨光再也沉不住氣了,要求凌天馬上來市政府跟自己見面,並且讓秘書範友山通知各單位臨時取消會議,時間另行通知。
凌天總給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每一個看到他的人都會仔細地再打量一番,可是,他的行動特別恍惚,不會再給別人仔細看他臉第二眼的機會,一身黑衣,瘦高個子,胳膊總貼在身體兩側,兩手習慣性地微微繃緊,像是隨時準備進行攻擊一樣。
手指比常人粗壯修長了不少,明眼人一看就是練家子,肯定指力不凡,黑色的休閒上裝很貼身,下身的黑褲子倒是有點肥,遠處一看,很像是古時候武俠義士們的打扮,行進的速度很快,腳尖點地,走起路來有一種彈射感。
楊晨光在小會議室見到了早已等候在此的凌天,凌天並沒有站起迎接,只給了楊晨光一個側臉,挺直了腰坐在沙發上,呼吸很平穩,只把頭扭過來斜視着楊晨光,半晌沒有說話。
楊晨光早已經習慣了凌天這樣半個臉的姿勢,對着他露出一絲職業的端莊笑容。
直到楊晨光走到凌天右邊的沙發坐下時,凌天才把頭轉了回去,還是沒有開口,楊晨光像是在思索着什麼,兩人就這樣目視前方地坐着。
十幾分鍾過去了,就如雕塑一般,只有會議室的座鐘鐘擺在來回的尋找一點依靠似的晃悠着。
楊晨光依然目視前方,首先打破了沉默:“書澤,謝謝你用鋼珠打掉了那支槍,不然,今天的事態將很難控制。”
凌天聽到楊晨光喊出的名字,目光斜向了楊晨光,依然沒有說話,楊晨光拿出一盒蘇煙,遞給凌天一支,凌天歪頭看了一眼,用兩根手指夾了過來,並沒有放到嘴裡。
楊晨光沒有點燃那支菸,而是像已經點燃一樣在嘴裡狠狠地吸着,左手慢慢地放到了凌天的胳膊上感慨道:“書澤啊,好久沒這樣喊你名字了!”
“嗯!”凌天簡短的回答,摸出自己的打火機點燃那支菸,把火伸到楊晨光面前:“爹,抽一支吧。”
楊晨光意味深長地看着仍在冒着火苗的打火機,好像下了一番決心,舉起手中的煙湊了過去,深吸一口後劇烈地咳嗽起來,擡手按住了沙發扶手上的按扭。
會議室門被推開了,範秘書拿着一瓶藥快速地走了進來,倒了杯溫水,把藥跟水都放在了楊晨光面前的茶几上,看看他手中的煙,又看看凌天:“楊副市長,您的身體……大夫說了不許你吸菸!”
楊晨光倒出幾粒膠囊放進嘴裡,用水衝下,漸漸止住了咳嗽,向範秘書慢慢地擺擺手,範秘書看了凌天一眼,點頭退出了會議室,凌天伸手向楊晨光要那支點燃的煙,楊晨光將夾煙的手撤到一邊:“讓我抽一支吧,一年多沒抽了,暫時不太適應。”
凌天把頭扭回去,深吸着煙:“爹,還是叫我凌天吧!”
楊晨光苦笑着,慢慢的吸了一口煙:“兩年前讓你下山,並不是因爲你武功有多麼高,而是因爲我信任你,自打送你上山開始,我就拿你當親兒子一樣,”
“我知道你恨我送你上山,恨我給你找了個嚴師,讓你在山上吃了不少苦,恨我這兩年來拿你當槍用,恨我讓你知道這麼多內情……”
凌天擡手製止楊晨光再說下去:“爹,我不恨。”說完又開始吸菸,不再說話。
“我明白,你說不恨是假的,但沒有辦法,”
“爹在這個位置上,並不是人們心目中的那樣,”
“上面一直有人壓我,雖然我現在表面很風光,但是我要努力去爲上面服務來保全我現在所擁有的一切,保全楊寧,保全你,”
“楊寧母親過世已久,我一個人在官場上打拼這麼多年,周旋於陰謀權謀之間,唉……”
“爹,我真不恨。”仍舊是簡短的語言,但語色溫潤了幾許。
楊晨光端起水杯,一飲而盡,露出一絲不易使人察覺地微笑,又馬上收起,把手中的半支菸遞給凌天:“嗯,不提這些了,我們爺倆難得有機會坐在一起說說話,”
“過幾天就是聖誕節了,我這邊,琳卡已經離開了,別的事都不急了,先放一放,回山上看看你師傅吧,”
“多住幾天,兩年了你也沒怎麼休息過。”
凌天沉默了幾分鐘,第二根菸都已經吸完了:“嗯,爹,沒啥事我走了。”把楊晨光的煙用手掐滅,連同自己吸過的菸蒂都放進了上衣口袋裡。
楊晨光長出一口氣,手按在凌天的肩膀上,拍打幾下,言語中透露着關心:“走吧,注意別讓人跟蹤,最近要特別小心,還是那句話,小心使得萬年船,走時跟我說一聲,去吧!”
凌天站起身來,走向窗戶,打開後跳上了窗臺,從外面關上窗戶後,一轉眼就不見了。
楊晨光目視着凌天剛剛跳出的窗戶久久地發着呆。
一個小時過去了,口袋中的手機響了起來。
一個蒼老的聲音質問着:“晨光啊,這次的事情沒辦利索,你打算怎麼收尾?”
楊晨光眼神還是直直的,語氣卻恢復了正常:“西爺,我知道了,凌天那裡你放心,過幾日,他就回山了,只要查不到他,此事會就此打住的,如若不然,我還有別的安排,追究此事的人將必死無解!”
“不要大意,憑我的直覺,這次好像不簡單啊,”
“最簡單的方法往往最有效,這些不用我教你。”
“西爺,萬不得已時,我會的,滅口,呵呵,很簡單!”
“很好,那就減少聯繫吧。”
“再見!”
掛掉電話,楊晨光皺起了眉頭,手機被攥得死死的,彷彿都能聽到機殼變形的咔咔聲,擡手又按了按沙發扶手上的按鈕,範秘書走了進來,立在一旁等候楊晨光發話。
“通知各相關單位,半個小時以後召開國土資源會議,通知市委內部餐廳,準備工作餐,會後馬上就餐。”說完揮手示意範秘書可以離開,範秘書轉身走到門口,楊晨光開口道:“友山,安排完畢,你去一趟皇朝吧,寧兒心性過於躁狂,我始終不太放心。”範友山面無表情,機械般回答了句“是”,轉頭離開了。
楊晨光全身放鬆下來,兩腿伸直,身體向後緊緊貼在沙發靠背上,閉上眼睛,仰頭做着深呼吸,嘴裡默默唸着:“山雨欲來風滿樓,山雨欲來風滿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