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樂世微買生日禮物,怎麼買纔好?
路德維希站在一家裝修的非常有味道,卻並不大牌的珠寶店門口。
夏洛克站在她身邊,面無表情,口袋裡的手指,卻不自覺地在那枚伶仃的翡翠小耳釘上敲了敲:
“我們爲什麼要站在珠寶店門口?”
“當然是要買東西。”
路德維希摸了摸口袋,一副壯士斷腕的表情,毅然決然地走了進去。
然後,直直地走到了……戒指的專櫃上。
夏洛克意外地動作遲緩,站在原地頓了好幾秒,才慢吞吞地,跟上她。
他看着深藍色絲絨墊上,託着的一枚枚小巧戒指,在璀璨的大功率led燈的照射下,流光溢彩。
表情……高深莫測。
他慢慢開口:“你要……買戒指?”
“嗯。”
路德維希興致勃勃地看着玻璃櫥櫃:
“你覺得這枚怎麼樣?”
夏洛克轉身,背靠着玻璃櫃,拿出手機,卻沒有任何操作。
“太素淨了。”
他沒有看路德維希指的戒指,卻從她之前的目光移動頻率上,準確地推測出她會選擇的款式。
夏洛克抿了抿脣。
“雖然這種效率也不是沒有,但老實說,有點意外……”
路德維希莫名其妙:
“一個朋友生日,給他買禮物而已,早點準備好總是沒有錯。”
夏洛克一隻手肘撐着玻璃櫃,聞言,頓了好一下。
他把手機放回口袋,聽不出情緒地說:
“是嗎……什麼朋友需要送戒指?而且我以爲你一直獨來獨往”
“我又不是你,還是需要進行人類日常社交活動的。至於送戒指,當然有我的原因。”
因爲戒指——體積最小。
土豪,咱差錢。
路德維希咬着嘴脣,由於和樂世微審美差異太大,一時有些決定不了買哪一款:
“你應該聽過他的名字,塞吉-甘斯布,經常給我送食物的那個,貝克街221b的窗簾和地毯,都是他寄來的。”
夏洛克深深地皺起了眉:
“那是我們的公寓,你爲什麼要他給你寄窗簾?”
“因爲他那個時候正忙成狗,連信都不給我寫了,而你顯然忘了買窗簾的事。”
路德維希理像是想起了什麼,脣邊露出一個笑容:
“他是我的隔壁鄰居,就住在我公寓對面,有這樣的關係,不在他最忙的時候使喚他一下,我覺得太對不住自己。”
她的手指落在一枚素銀寬戒上,對導購員說:
“我想看看這一個,謝謝。”
“等一下。”
夏洛克慢慢地轉過臉,一瞬不瞬地看着路德維希。
她正目光專注地挑選戒指。
那份專注,看上去,就像她是爲自己挑選新婚戒指一樣。
臉龐被燈光映得更加白皙,纖細的手指隔着玻璃,劃過一排一排的寶石。
夏洛克看着她,放在櫃檯上的手,本來正在不耐煩地敲打玻璃,卻在聽到路德維希的話後,無意識地收緊手指。
他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地說:
“你剛纔說什麼?”
“什麼什麼?”
“你說,他住在……你對面?”
“嗯。”路德維希把那枚寬戒託在手心:“你覺得這枚呢?”
“都差不多——你們認識多久了。”
“有幾年了吧。”
路德維希仰起臉,思考了一下:
“好像是八年……哦,我們竟然認識八年了?”
她驚訝地說:
“不行,就算爲了我逝去的青蔥歲月,我也要給他買一個大一點的……小姐,這枚不要了,麻煩幫我換這個……對,就是這枚鑲石榴石的。”
夏洛克又把手機拿出來了。
他一邊飛快地敲擊着,一邊用聽不出情緒的語氣說:
“八年……難以置信,他是從八年前就一直住在你對面?還是後面才搬來?”
“一直住在我對面,只是我到後面才發現。”
“你們平常都是單獨見面?在你的公寓還是他的公寓?”
路德維希的語氣有點冷了,表情也淡了下來。
“他父親脾氣暴躁,所以都是他來我的公寓,我們都沒其他朋友,所以不得不單獨見面。”
“那麼他給你寄的信和物品……”
“抱歉,雖然你表現得像在聊天……。”
路德維希盯着手裡的戒指,有些漠然地打斷他:
“……但是我太瞭解你層出不窮的審問方式了……你是在審問我嗎?先生。”
夏洛克頓了一下:“不是。”
“不是就好。”
路德維希放下戒指,沒有看夏洛克,朝導購小姐說:
“就這枚了,麻煩幫我包起來。”
夏洛克的手自然地伸進口袋。
他剛想把信用卡拿出來,就聽見路德維希冷冷地說:
“我送給朋友的禮物就不用你付賬了,因爲我覺得你自顧不暇……”
夏洛克手停在大衣口袋裡,轉頭盯着她。
“前兩天你不是破案,就是做實驗,我不想打擾你,就沒有說……你燒掉半張地毯的置換費,用王水腐蝕了桌角的維修費,子彈擊穿牆壁的修補費,林林總總,都還欠着……”
路德維希掰着手指:
“還有貝克街221b這個月的水費電費網絡費,你說了幫我交的……以及最主要的,一疊厚得和磚頭一樣的罰單和噪音投訴賠償單。”
夏洛克面無表情地盯着她:“……罰單?”
“那真是一筆驚人的款項,我一直很欣賞英國對噪音的治理……相信我,至少能讓你破產三天。”
她微微一笑,充滿惡意:
“我已經把清單貼在你房間門口了,一次性全交了吧。”
她轉身,笑眯眯地說:
“還有,我知道你不屑於和普通人交友,大概也不屑於向家裡要錢……但我很窮,這三天我尤其窮。”
夏洛克眯起眼:“所以?”
“所以,千萬,不要,找我借錢。”
“……”
在沒有案件的美好早晨。
花香瀰漫,有鳥落在窗戶上,細小的鳥喙噠噠地敲在花盆邊緣,左一抹,又一抹,清理着嘴邊食物的殘渣。
陽光透過窗簾,路德維希在洋溢着麪包香氣的清晨醒來。
她的室友夏洛克已經幫她做好了培根麪包卷。
……這特麼一定是在搞笑。
最後一句尤其搞笑。
實際情況是。
凌晨三點,貝克街。
路德維希從牀上猛的坐起,房門外斷斷續續地傳來不成調的小提琴聲。
……說不成調真是委婉了,那簡直就是公雞被捏着喉嚨放在石頭上磨的感覺。
“看在你們家上帝的份上,福爾摩斯先生,我才睡兩個小時!”
夏洛克蹲在沙發上,換了個姿勢。
路德維希打開臥室的門,頓時被客廳的凌亂程度鎮到了。
“……客廳是怎麼回事?被誰掃蕩了嗎?”
“我在找一些資料。”
“……別拉小提琴了,你又想被開罰單了嗎?”
“我在找一些資料。”
“我沒有看見你在找資料,我只看見你在摧殘你的小提琴。”
“我在找一些資料。”
“……”
路德維希頭疼地扶住額:
“就算你覺得不用在意我,也麻煩考慮一下郝德森太太,她已經不是年輕人了,經不起你這樣折騰。”
夏洛克除了鋸木頭的手,依然一動不動地盯着面前虛無的一點。
但好歹說了一句人話,不再復讀機了。
“她不會介意的,郝德森太太在我住進來的第一個星期就在房間牆壁上鋪了最厚的隔音層。”
“……她真是明智。”
路德維希抱着手臂在門框上靠了一會兒,索性回房間,開始換衣服。
“這麼晚了你要到哪裡去?”
“顯而易見,找地方睡覺。”
“可是我們今天還要一起去買手機……你昨天答應我了。”
“知道這一點就更不該打擾我睡覺。”
“你不打算去賓館?”
夏洛克竟然停下了手裡的小提琴,來和路德維希探討這些他一向不屑一顧的沒智商問題。
而且語氣極其嚴肅:
“不要告訴我你要去找那個咖啡館的老闆借宿,你們只見過幾面而且他對你別有用心。”
“是誰把我從我自己的房間裡趕出去?”
路德維希一邊穿鞋一邊說:
“不要說得好像很關心我一樣,你繼續破你的案子就很好。”
夏洛克坐在沙發上,燈光打在他身側,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他停頓了一下,有些艱難地說:“我……沒有在破案。”
路德維希停下動作,驚奇地看着他。
“真是讓人驚訝,你的人生中居然還有不破案也不做實驗的時候。”
他的眼睛,像是潭水。
而暖色調的燈光,浮動在他的眼睛裡,像一點一點的螢火。
這一雙過於精明與透徹的眼睛,在此刻,竟然隱隱透出溫柔的錯覺。
對……錯覺,路德維希想,她都困出錯覺來了。
“我想專注在實驗上,但我集中不了精神,然後我試圖譜曲……依然集中不了精神。”
他看着路德維希,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困惑:
“從來沒有出現過這種情況,而我居然找不到答案。”
路德維希看他的眼光更加奇異了:
“連續兩天不吃飯的飢餓感都無法撼動你做實驗的專注性……現在你居然說你集中不了精神?”
他撒氣地把整個人埋進了沙發裡。
路德維希靠着門:
“雖然這對於普通人來說是正常情況,但你肯定不在普通人的範疇裡……你要不要去心理醫生那裡看一看?順便治療一下你的反社會人格。”
“我已經重新翻閱了榮格,弗洛伊德,卡倫-霍尼所有的精神學分析書。”
他把自己埋在沙發裡,忽然又坐起來:
“等等,你剛纔說了對於普通人這是正常情況?”
路德維希莫名其妙:
“思緒偶爾飄移,本來就是很正常的事,只能說明,它對你影響你不能控制而已。”
夏洛克神色詭異地盯着她,就好像鷹隼盯住了一隻兔子:
“別開玩笑了,我能完全控制我的大腦,在我不允許的情況下,沒有事情能分散我的注意力。”
“對於這一點我也很意外……但對普通人而言就是這樣,尤其在他們面對愛情的時候。”
“愛情?不,維希。”
他揚起下巴:
“不要把我和平常人混爲一談,愛情不過是激素,我陷入了愛情,但可以控制它——完全地。”
夏洛克十指合攏,坐在沙發上,這是他慣常用的思考姿勢。
路德維希對他“陷入愛情”的假設,不以爲然。
看他陷入了冥想狀態,她便輕手輕腳地穿上另一隻鞋,剛想要下樓,突然又聽到夏洛克說:
“幫我拿兩本書,一本落在壁爐左側地板十五公分處……”
“抱歉,你不能自己拿嗎?我已經把鞋子穿好了,不想再脫一次。”
“……另一本被我扔在冰箱右邊落地燈旁,壓在《法哲學原理》下面。”
路德維希嘆了一口氣,把剛穿上的鞋又脫下來一隻,踮着腳幫他找書:
“如果你有時間把你隨手扔的每一本書的具體方位背下來,能不能順手把它們放回原位。”
“我不用花時間記。”
他用兩隻手指貼住太陽穴,這讓他看上去像一隻天線:
“當它們發生的時候,會像產生光反應的底片一樣,自動存儲成一張圖片。”
“在哪兒呢……十五公分的地方……”
路德維希沒理他,對着一地散亂的書籍,完全無從下手:
“臥槽,《醫學分子生物學》,《無機與分析化學》?這些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書……竟然還有《論灌溉與小麥的生長》?!……福爾摩斯先生,你是預備以後去123言情種田嗎?”
夏洛克扭頭:“123言情?”
路德維希:“……偏遠東方一個經常抽風的小鎮而已,不要在意這些細節。”
夏洛克把頭扭回去:“這兩天看的一些基礎書目,已經可以扔掉了。”
……如果我沒記錯,那本《醫學分子生物學》是博士級的書了吧……
“抱歉,完全不覺得基礎……啊,是這這兩本嗎?”
路德維希拿起趴在地上,看起來很久沒有翻過,分外狼狽的兩本書——
然後她就震驚了……
“《魏爾倫詩選》?《穆爾詩集》!?這不是愛情詩嗎?……福爾摩斯先生,你去種小麥我還能理解,可你怎麼會有這種一點都不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書?”
“是我五年去愛爾蘭前爲學當地語在機場買的,下飛機時我扔在垃圾桶裡,又被責任心或於強烈的工作人員根據夾在書裡的飛機票寄了回來……”
他仍舊沉浸在思緒裡,因此回答的有些不耐煩。
雖然從表情上完全看不出來,但是路德維希可以從他比平時更快的語速上發現這一點。
“完全累贅的闡述方式,真不知道爲什麼文學這種毫無價值東西能存在這麼久。”
路德維希翻看着詩集裡的愛爾蘭語,很有興趣地說:
“先不談文學……我之前也想過學愛爾蘭語,你學它花了多久?”
“從上飛機到下飛機。”
路德維希覺得不能更累:“……算了,我們還是來談文學吧。”
“談文學?”
他終於動了一下。
“不,這太無聊了。”
“既然無聊你爲什麼還要把它們翻出來看?”
“因爲真相!”
他從沙發上跳起來,開始快速地翻動書頁。
沒錯,是翻動。
那種速度,絕對不能稱之爲翻閱。
“我需要知道我不能集中精神的真相!”
“可是穆爾寫的大多是愛情詩,和精神分析沒有任何……”
路德維希說着說着,突然腦海中靈光一閃。
但閃完以後立刻一黑,就像一個大鍋蓋,“啪”得蓋住了世界。
難道……
難道!!
艾瑪,這太不可能了!碰見這種事的概率,簡直稀罕得像哈雷等待哈雷彗星一樣,等到死都不一定等得到!
但是……
所謂,真相,只有一個。
推翻所有,剩下的那一個,即便再不可能,也是真理。
所以,在這所有不可能的結論之後,她得出的結論竟然是——
福爾摩斯先生,戀戀戀……戀愛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章肥吧?肥吧?肥吧?
說不肥的哭給你們看哦
就像購物,既然已經燒了一個月生會費,不如燒到光痛快徹底
既然已經沒存稿了,那就全部發完吧
真是不能更爽感
本姑娘一點都不擔心明天是怎麼餓死的
今天實在沒有時間回房間上電腦,只好用air發,如果有亂碼見諒,我會再改
另外,今天被某個姑娘提醒,才發現是自己手一抖把微博評論功能關了……
我會說,我一直以爲是大家太高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