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熒冷冷地掃過他,一個女子所散發的寒氣之盛幾乎讓他這個內裡狠辣到極處的老軍/統膽怯,彷彿是見到了當年那個殺人不眨眼,共/黨和中統都恨之慾死的鄭耀先。
王蒲忱看得出陳長武等人對她的忌諱,不得不用商量的口吻輕輕地對他們說道:“陳副總司令可能會親自來。這位小兄弟,你看是不是開了營房門,讓方大隊長和徐局長都出來?”旁邊孫秘書眼睛一亮,他是徐鐵英的秘書。
眼看着孟熒置身事外,陳長武恢復了那個神態,不卑不亢地道:“報告長官,我們隊長有命令,只有他叫開門,我們才能開門。別人命令一律不認。”
王蒲忱也是能忍,依然商量着道:“那能不能請你先進去,把陳副總司令要來的情況,報告你們方大隊長?”
陳長武:“對不起,長官,我們隊長給我的命令是跑步操練。”
說到這裡陳長武也不管別人,轉身走回圓圈隊列:“聽口令,預備——跑步!”
圓圈又跑動了起來,彷彿如銀蛇飛舞轉圈,動靜有致。
王蒲忱輕嘆了口氣,看了一眼手錶,跟孫秘書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隨即他又深吸了一口煙,轉身又向來處走去。孟熒冷眼看着,嘴角帶着些諷刺的笑意。
甭管建豐是何意,眼光倒是毒辣,也只有方孟敖這樣的人,能讓這些陰謀詭計魑魅魍魎無所遁形,醜態畢露。
就這時候,忽然遠處車馬嘈雜,整齊地國軍皮靴跑步聲讓周圍鳥雀驚飛,宋孝安一跨步攔住住孟熒,着急地道:“嫂子,您身子弱,快跟老行長避一避。”
方步亭也拉着女兒,無聲地支持着她。而不知道什麼時候,謝培東也無聲地來到了這父女倆身邊,和自己的內兄一左一右護着這隨時像被捏碎了的小娃娃。
“出門列隊!”鄭營長突然大聲發令。
青年軍那個排和原來的那個門衛班立刻跑步列隊出了軍營大門,在大路邊分左右兩排執槍挺立。
王蒲忱和特務營、軍統執行組也看見了,公路轉向軍營的路上開來了車隊。
四輛三人摩托開道,緊接着就是陳繼承的那輛最新美式的小吉普,再後面跟着一輛最新美式的吉普車,毫不內斂地顯示着車主的身份——第四軍團副司令陳繼承。
“我們也列隊吧。”王蒲忱將才抽了幾口的煙扔到腳前踩熄了,接着走到門口,在軍營大門內的左邊站住了。
保密局執行組緊跟在他身後,在左邊的大門內站成一排。宋孝安往孟熒處看了眼,低聲吩咐來身邊幾個人,顯然是到了緊要關頭,什麼軍令也得放一放了。
第四兵團特務營長連忙領着那十個特務兵走到軍統執行組對面,在右邊的大門內站成一排。
“預備——立正!”大坪上,陳長武也發出了口令。
一直繞圈跑着的飛行員們原地站住了。陳長武連忙低聲對邵元剛和郭晉陽說道:“陳繼承來了,隊長還在裡面,你們說怎麼辦?”
邵元剛望向了郭晉陽,二人到底有些膽氣不足。反倒是孟熒走上前去,低聲和他們說:“別怕,你們可是軍事法庭都上過的人,還有什麼可怕的。相信他。”
陳長武這才第一次直視這個臉色蒼白到姑娘,她和大隊長並不相似,但這一刻的決絕和淡然,如出一轍。
也罷,本來就沒什麼可怕的,一沒喝國兵血,二沒貪國民食。對得起天地良心,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他們是軍人,就只執行大隊長的軍令。
郭晉陽:“進營房,關上門,咱們聽隊長的指揮。”
陳長武:“好。把人都帶進去。”
“還有那個孫秘書。”邵元剛平時沉默寡言,言必有中。
三人點頭示意,陳長武在前,邵元剛、郭晉陽緊跟,飛行員們押着民調會那些人隨後,很快到了營房門口。
“陳副總司令來了,你們還想幹什麼?”那孫秘書竟然挺身擋着營房門。
可他也不想想,眼前這一羣敢不把蔣委員長放在眼裡的飛行員,會把陳繼承看的有多重嗎?
陳長武飛快地開了營房的鎖,邵元剛、郭晉陽推着孫秘書撞開了營房的門。剛纔還在列隊跑步的飛行員押着民調會的人蜂擁進了營房。
所有的一切一切配合默契,有條不紊。
感到自己被無視的陳繼承氣瘋了,“包圍營房!”他站在軍營大坪親自發令。
立刻是沉沉的皮靴跑步聲,原來站在牆邊的憲兵們都端着中正/式步/槍,從四周包圍了那座營房。
所有飛行員都拿起了槍,望着隊長那道門。方步亭一顆心油炸火烹,站在離軍隊最遠出,想來想去覺得總歸不是道理,只好對妹夫說:“你先看好孟熒,這局勢已經失控了,我去……”
就在這時,門猛地開了,方孟敖也提着槍出現在門口:“守住門窗!告訴外面,這裡是國防部調查組稽查大隊,敢擅自闖入者,開槍!”
“是!”
“你們去!”陳繼承反倒是沉靜下來,對着那個特務營長說,“傳我的命令,叫裡邊立刻開門!”
“是!”特務營長舉槍一揮,領着那十個特務兵洶洶地涌向門口。
“裡邊聽着!”特務營長吼道,“陳副總司令有令,立刻開門!”怎麼聽怎麼膽虛,更像是硬着頭皮執行命令。
“外邊聽着!”門內傳來陳長武的聲音,“這裡是國防部調查組稽查大隊,任何敢擅自闖入者,我們就開槍!”卻是沒有任何猶豫。
“娘希匹的!”陳繼承又模仿校長罵人了,“開槍,把門射開!”
“等一等!”一男一女地聲音同時傳來,暗啞尖銳伴隨着清脆,都是發自肺腑的吶喊。叫第四兵團的人聽來格外違和。但如果是熟悉的人,立即就能分辨出,這是王蒲枕和方孟熒的聲音。
第四軍團裡,誰也想不到這一聲刺耳的叫聲竟是從王蒲忱那個病軀裡發出來的。而孟熒那個更加病弱的身體居然比他更爲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