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的課堂上,陳晨百無聊賴的看着夫子在上面唸書,下面一羣小豆丁或故作嚴肅或嬉皮笑臉的裝作認真聽課。
哦不,也許還是有一個在認真聽課的,陳晨看着身邊坐在獨一無二的豪華軟椅上的某人,心裡又是嘆息又是羨慕。
嘆息的是如此天賦才華居然是個病癆鬼,真是天妒英才,羨慕的是他可以坐軟軟的帶着好幾層坐墊的椅子,而自己卻只能坐冷板凳。
“林文致!”
陳晨激靈一下,“在!”
“你接着往下念一段。”
陳晨更無奈了,這裡都是達官貴人的嫡子才能進入讀書的地方,而自己不過一個小小庶子,且進來的時候名聲實在不好,卻跟他們一同上課,沒有人有意見纔怪。
而夫子顯然也是個看人下菜碟的,官途不易,若是和這些公子們交好也是個搭上父輩的好辦法,所以自己這個小小庶子就成了衆人針對的對象。
要不是父親非要他陪這個病癆鬼上課,怕他出事,他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三年閒氣。
這倒黴催的。
“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小人閒居爲不善,無所不至,見君子而後厭然,拚其不善,而著其善。人之視己,如見其肝肺然,則何益矣。此謂誠於中形於外。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清朗的讀書聲比夫子酸得讓人牙掉的粗啞聲音要招人喜歡的多,明顯的一點就是許多昏昏欲睡的學生們顯得清醒了些,待看到是陳晨讀書後又開始興致勃勃的看起書來,哦,別誤會,他們不是認真讀書,而是在找讀錯的字。
一個錯字一下戒尺,顯然,這是專給陳晨新立的規矩。
因爲除了陳晨和夫子就沒人在課堂上一個人讀過書。
唸完後,看到他們失望的眼神,陳晨很想扶額長嘆,也不知打這幫人怎麼就這麼閒,找毛病找了三年找不出來還樂此不疲。
正待坐下,旁邊的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頭暈,回府。”
漆黑如點墨的眸子,不見一絲雜亂的髮髻,頭微微側着靠着背椅,嘴角微抿,透出不耐煩的弧度,白皙透明的肌膚上不見一絲血色,陳晨這樣看着,突然就晃了晃神。
直到身邊的人手指不斷敲擊椅子,他才反應過來,習慣的幫身邊的人蓋好毯子,跟夫子告罪一聲,推着椅子向外走去。
國子監不許帶僕役,而林文淵的身體又實在不好,所以丞相托關係把林文致弄進了國子監,名爲學習,實則只爲照顧林文淵。
畢竟林文淵的文采氣度難得一見,曾被三朝大學士誇過“逸羣之才,國之棟樑”,全府上下怎麼會不寶貝着?
只是這個身體,不知看了多少大夫,甚至御醫都有請過,卻還是不見效果,只說是先天之疾,要好好將養,不能太過勞累太耗心力,可是這不耗心力達成的效果卻也甩了普通人好幾條街。
甚至陳晨還懷疑過他是亂入的穿越者或者重生者,但是在經過很長時間的觀察,他果斷否決了這個可能。
如果重生,那麼必有諸如怨恨羨慕做一番事業甚至心灰若死等等情緒,可是他沒有;如果穿越,有些習慣必是要和以前不同的,但他一如以前,這麼長時間也不曾漏過馬腳,這個可能基本可以排除了。
所以,他應該是個土著,只是過分聰明。
他帶着林文淵剛走出國子監,就有僕役上來打扇遮傘,轎伕殷勤的把轎子擡過來,陳晨扶着林文淵上轎,把他的衣服姿勢都調整好才坐下。
隨着林文淵到了林府,他把林文淵扶下轎子就撒手不管了,林府有的是下人願意侍候主子,他也是主子,沒必要總是降着身份伺候人。
沒有回頭的他不知道,後面一雙盛滿深思的眼睛一直盯着他,直到他沒入拐角消失不見。
陳晨路過沁園,還沒完全走過,就聽到裡面傳來嗚嗚的哭聲。
“景明,我是真的心悅你,求你不要這麼狠心,求你。”夾雜着哭聲的聲音實在是難聽,像是把嗓子噎住說話一樣,還吐字不清。
“姑娘,我真的不認識你,請你放過在下吧,我還急着拜訪伯父伯母,還有這正院不是正經小姐該來的地方,請姑娘自重。”聲音明悅,相當好聽的男聲。
“景明,我是相府三小姐沐婉啊,你怎麼會不認識我,難道你的心中就只有大姐嗎?你回頭看看我啊,我會比她對你更好的。”
劇情開始了?陳晨眼皮一跳,看來任務對象要來了。
“我是真的不認識你,小姐,得罪了。”
陳晨聽到腳步聲,頓了頓,還是躲到了假山後面,只見一個面如冠玉的男子步履匆匆的走出沁園,而身後還有一個哭的悽慘、髮鬢散亂的女人追逐而出。
正是林沐婉,看來這就是表白被拒的那一段了,只是不知這穿越女到底什麼時候穿來,看來接下來的時間他要好好注意一下了。
回到小院的陳晨先換衣洗漱,然後就拿着話本津津有味的看了起來,沒辦法,這世界娛樂設施太原始,他實在不喜歡,還不如看些話本有趣,起碼古人的創造力也不輸於現代人,看這段“雛菊初開,青蔥附於其上,津唾暈染,而後並指其中,反覆又三,玉杵忽至,不禁哀鳴出聲,杜鵑啼血之景,殊綺豔麗之極,九動而一深,不過傾時,便飄飄欲仙也。”描述的多到位露骨,一點都不比那些小黃書差。
正看的津津有味,屋裡的鈴鐺響了起來,陳晨快速地把書塞到一堆書冊裡,拿起一本《大學》裝模做樣的開始邊看邊讀。
“少爺,老爺請你去前廳,有客人到訪。”
陳晨鬆了口氣,看亂七八糟的書沒問題,可要是被抓到那就不妙了,還好不是父親那個古板。
陳晨收拾好書冊把東西塞到一堆書中間就開門向正院走去,估計是爲了那個尚書公子趙景明的來訪吧。
陳晨到了正屋,說了句“見過趙世兄”就在末座坐下了,這屋裡幾乎沒人在意他,他也不必要說什麼其他話來刷存在感。
“伯父,我這次來是來退親的。”
(⊙_⊙)如此開門見山真的好麼?等等不對,他怎麼會想退親,他還沒見過女主呢。
說着跪在地上,“伯父,我知道是我對不起沐晴小姐,你要打要罵都隨你,只是我已經這樣了,我不想毀了沐晴小姐,即使父母想要瞞着,我也仍然來了,我不想事已定局無可挽回再來怨恨和後悔。伯父,”趙景明說到這裡停頓了下,然後堅定了說,“伯父,其實,我是個斷袖,沒辦法對女人……”聲音越來越小,直到消失不見。
滿廳的人都驚呆了,林沐晴臉色蒼白,似乎承受不了如此打擊,嫡母目瞪口呆,大哥還是面無表情,只有父親快速反應過來,“你說真的?不是你父親用來拒絕我家的藉口?要知道這種事情可不能開玩笑。”
“是真的。”趙景明堅定地點了點頭。
然後開口的不是父親,而是沐晴,“如果,我是說如果,我能接受你納男妾,只要你給我一個孩子,你願意和我成親嗎?”沐晴的神情很是堅定,只是眸中快要溢出的哀求和期盼卻泄露了她的心思。
“抱歉。”趙景明別過臉,不忍再看。
廳裡一陣駭人的沉默。
直到林文淵出聲,“兩家解除婚約,請把婚書送回,我們也會把婚書送還給你。此事我們不會出去說,兩家解除婚約對外的說法由你們負責,當然,不能有礙我妹妹的名聲,如果我在外面聽到關於我妹妹的風言風語,小心我把這點東西抖落出去。”林文淵自己挪了挪輪椅,正對着趙景明說,“現在,請你離開吧,我想我家現在並沒有人歡迎你。”
趙景明蠕動了下嘴脣,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靜悄悄的離開了。
主角都走了,陳晨也沒必要呆在這了,於是起身告辭,頂着父親的冷眼一路殺回自己的小院,心裡卻在興奮着,第一個穿越者,終於找到了,趙景明。
而這邊的客廳裡卻仍在烏雲密佈,大小姐林沐晴捂着嘴不斷掉淚,旁邊嫡母一邊安慰一邊罵着趙景明說他沒眼光,這麼漂亮可愛的沐晴都不要活該打一輩子光棍死斷袖。
丞相爹看着屋裡鬧哄哄的很是煩躁,今天又被一個小輩掃了面子,心裡不痛快,拂了拂袖就去書房了,而林文淵,早在陳晨走後就藉口身體不舒服,被一家子趕着去休息了。
於是廳裡只剩下母女二人抱頭痛哭。
哭着哭着,林沐晴突然昏倒了,嫡母慌了,趕緊去叫大夫。
大夫來了把了把脈,只說是傷心過度,要好好開解,順便開了些安神靜心的藥便告辭了。
而這邊林沐晴,終於在粉色流蘇紗帳中悠悠轉醒,此時林母正在廳內跟大夫說話,林沐晴瞪大眼睛看着這久違的紗帳,那是她還沒出閣的時候最喜歡的紗帳,而成親後就再也沒用過了。
此時看着這熟悉的場景,她顫着聲音問出非常經典的一句話:“春桃,今年是哪一年?”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世界會比較長,因爲人物場景會很多,上個世界結束的太匆匆,挺怪異的就結尾了,作者君在這裡表示歉意,最後處理的確實不太好,這個世界會好好寫,不會匆匆莫名其妙的結束的。
然後謝謝泡麪扔的兩個地雷~愛你麼麼噠~╭(╯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