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盡?”千帆揚眉笑道,“翠柳,你說話一直都是如此隱晦的嗎?”高姨娘那個人最怕死,一個最怕死的人怎麼會自盡?
翠柳聽到主子打趣,頓時一愣,隨後撓撓頭,略顯憨厚的面上露出羞澀的笑,“回小姐的話,昨日大房嶽崇山身邊的貼身侍衛潛入了高姨娘的房間,將高姨娘勒死以後僞裝成自盡的樣子,今日一早才被小丫頭髮現。”
“女醫不是說了是瘟疫?”千帆卻是奇怪地問道,“怎麼他們還敢靠近?”
“許是小姐當時用的花粉並不多,高姨娘臉上的紅疹在晚飯後就退了,女醫來看過才說是花粉過敏。”翠柳似乎對所有的事都打探地清清楚楚,“高姨娘還不知道出了木偶的事,所以沒想到嶽崇山會痛下殺手。”
“嗯。”翠煙的手法很嫺熟,很快便爲千帆穿好了衣服,又要爲她梳理頭髮,千帆笑道搖頭道,“翠煙、翠柳,自今日起,你們既然跟了我,那便要服從我的規矩。你們以前許是經過艱苦的訓練,所以也不太善於和同齡的小丫頭相處,但是既然在我身邊,那麼自然要跟周圍的人打好關係。”
“奴婢明白。”翠煙和翠柳對視一眼,恭敬地答道。她們沒想到這位深閨中的小姐雖然看上去英氣十足,卻有着細膩的心思。
“例如這些瑣事,你們就不必要做了,搶了春兒她們的活計,春兒敢哭給你們看的。”千帆看她們倆有些拘束,又笑着說道,“到時候你們哄不好春兒,可不要來求我。”
翠煙和翠柳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下一刻,春兒和冬兒就已經走了進來,看到千帆已經穿好了衣服,春兒卻是連忙上前問道,“小姐,你怎麼自己穿好衣服了?”
“我起來了,翠煙在這裡,就……”
“翠煙!”春兒卻是蹬蹬蹬地跑到翠煙面前,兩眼泫然欲滴,紅着鼻子哽咽地開口,“翠煙,我知道你們比我厲害,可是你也不能搶去我最歡喜的事啊,你們可是來保護小姐安全的,這種瑣事怎麼可以讓你們去做……”
翠煙大概第一次遇到這樣能嘮叨的丫頭,頓時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一臉求救的神色看着翠柳。
翠柳早在春兒飛撲上來的那一刻,便挪到了給千帆梳頭的冬兒旁邊,煞有介事地向冬兒討教梳頭的訣竅,冬兒看翠柳的頭髮有些凌亂,笑着開口道,“翠柳姐姐,以後你早起來我房裡,我替你梳頭便是。”
“使不得使不得。”翠柳連連擺手,“冬兒給小姐梳頭髮,怎麼能給我梳髮,萬萬使不得。”
“梳個頭發而已,哪裡有那麼多規矩。”千帆從鏡子中看向翠柳亂蓬蓬的髮髻,“待會讓冬兒給你梳理下,你現在是我的丫頭,出去便是我的臉面,萬不能如此不修邊幅。”
“呵……”冬兒聽到小姐的話,笑道,“小姐,哪裡有人說人家姑娘家不修邊幅,也虧得翠柳姐姐不計較,不然多傷心。”
“是我說錯了?”千帆笑着看向春兒那邊,“春兒,你差不多就可以了。人家翠煙大清早替你做了那麼多事,你還不去安排早飯。”
“小姐,早飯秋兒已經去安排了,我把水給你打好了。”聽到千帆的吩咐,春兒立刻收住了所有的表情,笑眯眯地對千帆說道,“小姐,今日還去老夫人那請安嗎?”
翠煙看着善變的春兒,頓時覺得自己和翠柳在暗衛營學的東西似乎遠遠不夠。
“今日不去了,待會我帶着翠煙翠柳出門,你們在院子裡等着我便是。”千帆想了想道,“嶽禮今日去找父親了嗎?”
“回小姐,老爺已經帶着嶽禮公子去了兵營,聽老爺說是打算讓嶽禮公子從小兵開始,實打實地往上走。”翠柳立刻回話,她和翠煙在來之前便將嶽府的關係瞭解個透徹,自然知道嶽禮與岳家的關係,“嶽禮公子看來也是願意的。”
“對了小姐,秋兒說一早起來,夏兒就說自己個兒病了,起不來牀,讓秋兒跟小姐告罪呢。”春兒開口剛說兩句,冬兒卻又埋怨上了。
“昨日不過跟小姐去了趟清雅居,今日便病了,我看她是到了京城之後就不知道自己是丫頭了!”
“冬兒……”春兒連忙喝止住冬兒,“你哪裡來的那麼多話,快些給小姐梳頭,別誤了小姐出門的時辰。”
翠柳見冬兒嘟着嘴巴,似乎想說什麼,但是欲言又止,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清雅居里,聽聞高姨娘已死的老夫人唸了聲“阿彌陀佛”,開口問道,“帆兒今日怎麼沒過來?”
“老夫人,二姑娘帶着兩個丫頭出府了,說是出門看看胭脂。”顧嬤嬤回道,“二姑娘在京城也沒有要好的小姐妹,大姑娘這會還沒好利索,四姑娘忙着繡嫁衣,冰姨娘那的六姑娘還不過四歲,自然是玩不到一起的。”
“再過半月就是太后的生辰,到時候讓帆兒也去吧。”老夫人垂眸,想了想道,“珠兒的及笄禮在九月,到時候,老大家的身子也沉了,怕是顧不得那麼多,你安排府裡早些安排,別誤了事。”
“是,老夫人。”顧嬤嬤應了,也沒有多言。
“翠柳,我見你方纔在府裡便欲言又止的,有什麼話要說?”千帆坐在馬車上,認真地看着手裡的書,卻也不忘再問翠柳方纔的事。
“小姐,奴婢覺得那個叫夏兒的婢女不是個穩妥的,小姐還是要多上心纔是。”翠柳覺得自己既然看出來,自然要告訴小姐,完全沒有想過自己若是碰到了心口不一的主子,這些話出口自然要招記恨的。
“我自然知道。”千帆微微一笑,“放心吧,夏兒我自有用處。”
“小姐,有一事奴婢還要向小姐稟明。”翠煙開口道,“世子爺除了安排我和翠柳貼身保護小姐,還有兩個暗衛,一個叫楓陽,一個叫楓夜。”
“嗯,你們世子爺考慮的很周全。”千帆淡淡地開口,看不出情緒波動。
馬車行了沒多久,倒是停了下來,不等翠煙問話,車伕已經回道,“二姑娘,前面似乎出了事,人都圍在那裡,馬車過不去。”
“大爺!大爺,您放過我們孤兒寡母的吧!”
“滾開,你個死老婆子,欠本大爺的錢還不上,本大爺就把你閨女帶走,賣到那煙花巷,說不定錢就夠了。”
“娘……娘……”
“孩子,我的孩子……”
哭喊聲傳入馬車裡,千帆眉頭微微一皺,這世道,果然總是不乏欺弱惡霸之輩。
翠煙見千帆不悅,連忙問道,“小姐,要不要奴婢下去……”
“住手!”翠煙還未說完,便聽到外頭一聲怒喝,“大膽狂徒,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強搶良家婦,你眼中可有王法!”
千帆聽聞聲音,卻是心中大喜,一把掀開車簾,完全忘記自己沒有戴上面紗。翠煙反應很快,一把拿過身旁的紗笠,戴在千帆頭上。
千帆擡眼望去,那英姿勃發的公子哥兒站在那母女身前,身邊七倒八歪的都是那惡霸的爪牙。
“果然是她!”千帆激動地看着那個一臉怒氣的俊俏人兒,卻又不禁心中失笑,“這個丫頭,真是永遠改不掉那多管閒事的毛病。”那個所謂的俊俏小哥,其實正是千帆前世便十分要好的閨中密友,衛國公府的三小姐衛琳曦。只不過衛琳曦總是喜歡女扮男裝到處行俠仗義,雖然每次都要別人來收拾她惹出來的事,但是她自己卻樂此不彼。
“小姐,你認識那位姑娘?”翠煙眼睛向來毒辣,自然看出了衛琳曦是女子。這會看到自家小姐這番模樣,纔出口問道。
“嗯。”千帆並沒有否認,笑道,“那個丫頭定然打不過那人,咱們今日坐的本就是普通馬車,待會下去就說咱們是衛國公府的三小姐。至於她,”千帆指着正怒氣衝衝跟惡霸爭論的衛琳曦,想了想道,“就叫他二哥哥吧。”
而此刻,馬車東面的酒樓三樓,一白衣男子立在窗前,恰巧看到了千帆那雙因欣喜而靈動的雙眼,心中驀然一動。
“若公子看到什麼有趣的事了?”房間內還有另外一人,赫然望去,正是八皇子洛朗逸。
“沒想到京城中還有如此不堪入目之事。”那被喚作若公子的男子的目光落到那惡霸身上,眼中閃過一絲不悅。
洛朗逸察言觀色,立刻陪笑道,“我這就派人去收拾,免得掃了公子的雅興。”
“不必了。”男子擺擺手,饒有興趣地看向下面。這位打抱不平的姑娘很顯然不是那個惡霸的對手,那麼那個姑娘就會下馬車的吧?洛朗逸見若公子興致勃勃地看着下面,也走過去向下望去。
那惡霸見自己的人都被打在地上,頓時惱怒地開口,“哪裡來的臭小子,竟然敢管本大爺的事,今日,就讓你嚐嚐厲害!”
衛琳曦雖然有武藝傍身,但是到底不是這個市井無賴的對手,那雙大手頻頻向她的胸部襲來,衛琳曦自然有所顧慮,處處受制,一時間反而落了下風。
“嘿嘿,這小臉蛋,看着都想讓人捏捏。”那惡霸看出她的顧慮,當下更是肆無忌憚,眼見那雙手就要捏到衛琳曦的臉頰,卻聽“嗖”的一聲,一支長羽鏢狠狠地貫穿了那惡霸的左手。
“啊!”那惡霸大吼道,“什麼人,敢暗算本大爺!”
“哼,不知死活的東西,竟然敢在這裡撒野。”圍觀的百姓看到那公子落得下風,正心中焦急,卻不想,一支長羽鏢竟然改變了戰局,頓時心中叫好。這會聽到有人說話,紛紛看向來人。
只見一青衣女子款款走來,卻是先看向地上那對可憐的母女,對着她們道,“你們去衛國公府,就說三小姐讓你們來尋,他們自然會安置你們。”這青衣女子自然正是前來給衛琳曦解圍的千帆。
“多謝三小姐,多謝三小姐!”那對母女跪在地上,痛哭流涕地謝恩。
周邊的百姓議論紛紛,“原來是衛國公府的三小姐,真是菩薩心腸。”
“是啊,真是大家閨秀的典範……”
聽着衆人的議論,真正的衛琳曦面色緋紅。那些百姓自然不知道衛三小姐是什麼模樣,但是她可是正兒八經的衛琳曦啊!她雖然不認識千帆,卻也知道這個女子是來幫自己的,此刻只好一臉糾結地立在原處,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而一直站在樓上的洛朗逸卻是一眼認出了千帆,詫異地開口,“嶽千帆?”
“八殿下識得這位女子?”若公子聽聞,轉過頭問道。